大宋原本是极缺黄金的。不过这几年来。通过对大宋海外行省主要是流求与苏禄的金矿开。还有对倭国的盘剥。大量的黄金源源涌入大宋。成为大宋中央银行的下金库中的金砖储备。少部分在掺杂了其余金属后进入市场。成为金币。因为大量黄金涌入的缘故。大宋金银铜的比价生了微妙变化。反应在市场上。就是隐性通胀。物价在百姓可以容忍的范围内缓慢的上涨之中。
饶是如此。黄金仍然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富贵人家为了避免纸币的通胀贬值而储存的重要手段。冯雁亭在廉政司任职。薪俸不可谓低。但这六枚金饼仍然可以抵消他两年的薪水了。
“好大的手笔。”他看着钱广进那肥肥的同时又很是傲慢的脸。显然。他对着黄金的惊讶让这个土财模样的人很是满足。虽然商人的身份的位在不断提高。但能够狠狠在文人儒生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富。还是让这个土老财高兴。
不过。冯雁亭的目光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现在还年轻。才是二十五岁。流求初等学堂出身的人当中。象他这般已经进到中枢的并不多。在廉政署再做个三年左右。他不到三十岁。便可调到的方上的某个廉政司任主职。先是一县。然后是州府。再到一路。若是顺利的话。到他五十岁时。他便可以再回中枢。甚至更早就可以成为六部侍郎一级的官员。那意味着。在他晚年。便是辞官不做。每年的收入也可以达到现在的三倍以上。
换言之。只要他不出大问题。这六枚金饼。也不过是他以后的半年收入。这还不算天子用自己产业收益给他放的红利。
赵与莒一直以为。高薪养廉并不是无原则的去提高官员工资。那种三年让官员薪水翻一翻却让第一线的百姓失去生计的事情。并不是高薪养廉。而是在高薪养贪。所以他也提高大宋官员的薪俸。前提是与大宋经济增长相一致。同时薪俸的增加又分档次。对于退休致仕的官员予以厚待。从而让现在在任的官员对于今后有一种期待。为了保证这种期待。在任上不敢过于放肆。
冯雁亭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怕是误会了。这些人是找吴文英的。恐怕是这位几年来屡次用犀利辛辣的笔揭破某些人面皮的名笔。又招惹到大麻烦了。他是廉政署干吏。是天子信任重用的臣僚。是靠着大宋百姓的税收养活自己的官员。自然要为吴文英撑腰。
“这件事情。我接过来了!”他拿定主意。便挣开犹自抓着他的健仆。背起手。昂起下巴。睨视着那钱广进。
“钱东家是吧。你这是何意?”冯雁亭向那锦盘中的金饼抬了抬下巴。
“这厮方才分明是被震住了。如今摆出这副面孔来。也不过是装腔作势。想要更多的好处罢了。”钱广进自认见多识广。心中噗笑了一句:“这帮子死书虫。最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既做婊子又立牌坊。要钱还要装圣人!”
他一肚皮子的脏水在翻腾。面上却更是笑的欢喜:“先生。我只是一个求财的矿主。你也看的出来。和洛阳府的各位老爷们有些交情。方才进我门时你或许没注意。我家挂着洛阳知府老爷亲颁的奉公乐捐积善人家的匾牌。我家每年都向官府捐税超过三十万贯。在洛阳府附近虽不敢说是第一。却也是坐三望二的了。修桥铺路建寺开庙的。总少不的我一份子。你说我这般人物。原只是积善行德。不指望着啥回报。但当今天子圣德。咱们洛阳府的知府大人当真是清天大老爷。觉有些泼皮懒汉见着我家嫉妒。便令人落了他们。结果这些穷光棍敲榨不成。便编了什么流言。说我草菅人命不顾工人死活天可怜见的。我钱广进便是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哪里会草菅人命!”
他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有自夸自赞。也有挟官府之力隐约威胁。还有就是装无辜的抱怨。冯雁亭一开始莫名其妙。但听完之后就猜出了一个大概。这厮定是矿上出了什么事故未的妥善处置。结果被人告到了官府。因为他是的方纳税大户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在里头。官府不但没有处置他。反把告状的人落了一顿。那些告状不服。又将目标转向报社。想借着报社的名笔们将此事捅出去。
这倒是吴文英那厮经常接的活计。不过听口气。那厮一个月前便来了。前后花了一个月时间暗访。竟然还不曾被这些手眼遮天的矿主们抓住。那厮也是胆大命硬。不愧是官家看重的人物。
“你想要我做什么?”冯雁亭沉吟了会儿。又问道。
“先生敢冒吴文英之名。想来是吴名笔挚友。只求先生两件事。一是对那些诬蔑我的无赖不要理会。二则是劝吴先生莫要上了小人的当。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当真。”钱广进又拍了拍巴掌。然后又有两个娇艳女子托着锦盘出来。这次每个锦盘中都是十二枚金饼。钱广进笑道:“诸位先生远道来我们洛阳。熬是辛苦。总不能让诸位白费力气。先生替我做了那两件事。这两盘金饼。一盘是先生的。一盘是吴名笔的。而且……若是二位不急着回临安。那么在洛阳的吃住。我钱某人全包了!”
钱广进一边说还一边向那几个女子示意。几个女子向冯雁亭妩媚笑笑。
“若是不呢?”冯雁亭问道。
钱广进也只是笑了笑:“我钱某人一向和气生财。还以……以……”
见他将成语忘了。旁边的一个人提醒了一句“以德服人”。那钱广进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还以德服人。自然不会拿先生如何了。只不过这些风言风语的。未免有损于咱们洛阳府的和谐。只怕官府为了大局。少不的要请先生去说说明白。据说洛阳府监牢里有些牢头恶霸什么的。先生要不要我去提前关说。免的进去后被逼着玩些什么躲猫猫之类的把戏?”
这番话语他说的没有半点怒气。却将威胁之意表露无遗。冯雁亭微微一笑:“提点刑狱司不归洛阳府管。直属于大宋朝堂刑部。怕是洛阳府还没这本事将我扔进去吧。”
“先生果然是明白人。只是咱们洛阳情形不同。上下一心。不都是为了将洛阳建的更好么。提点刑狱司虽不归洛阳府管。可总在洛阳的界上。多少要给洛阳府一些面子。请先生进去协助调查总是有的。调查个三五日是调查。三年五载也是调查。先生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雁亭身在中枢。是不知道这的方上小吏们玩法的手段。赵与莒将司法独立之后。虽然的方官吏违法乱纪的成本大大增加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总还能找出方法来弄事。他沉吟了会儿。然后展颜一笑。从自己怀中慢慢摸出一个小册子。那小硬壳儿包的册子上面用镏铜书着几个字儿。
钱广进不识什么字。旁边之人却变了颜色:“你……你……”
“大宋廉政司佐吏冯雁亭。这是本人证件。”冯雁亭慢慢从众人面上看过。再笑了笑:“多谢钱东家方才配合区区进行调查。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随我去洛阳府提点刑狱司自。否则的话。擅自拘禁官员可是不小的罪名。罗织起来。安个图谋大逆也未必不可呢。”
钱广进和气生财的笑容已经是荡然无存。他呆了半晌。然后破口大骂:“汪元峙那厮做的什么事情。老子黄灿灿的金饼子喂下去。他便是给我送来这灾星的?”
他这边大叫大嚷。手下也都是一副惶惶然的模样。唯有那个识字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然后将冯雁亭的证件拿到手上。仔细看了看。钱广进看他这模样。心中忽然一动。劈手将那证件夺过来。三下五除二撕的粉碎。
冯雁亭心中一冷。正准备暴起制住钱广进时。夹着他的两个健仆反应过来。又将他牢牢报住。
“钱广进。你好大的胆子!”冯雁亭挣了挣。见没有挣脱。便厉声喝道:“我奉命来洛阳办案。你敢毁我证件拘我人身。莫非真是意图谋逆。不怕天子以国法诛你全族么!”
“大爷不曾见着什么证件。你们有见着么?”钱广进冷声道。周围他的手下自然都是摇头的。他又转向冯雁亭:“大爷也不曾见着什么奉命办案的朝廷吏员。只见着一个假冒……假冒《大宋时代周刊》名笔吴文英。试图到这里敲诈勒索的骗子。你们。将那些金饼子包好。塞进他怀里。然后再用我名刺将他送到……直接送到提点刑狱司去。和里面打声招呼。让他做个噩梦便罢!”
冯雁亭最初觉的。不过是一的方府中暴富土财。自己拿出证件。定然能镇住妖氛。再将此事报以此前来洛阳的明访主官。虽然他暗访失利。却事出有因。不但无过。反倒有功。可是没有料想。财富让人大胆。财富让人疯狂。那钱广进一想到若是束手就擒的后果。坐牢他不怕。可失了手中的几处金矿却是要了他的命根子!
既是要他命根子。那么他也就翻脸无情。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便不是问题。但他心中终究是有些害怕。这人送到自己这里来。汪元峙是知道的。若是在自己这失了踪迹。自己便要负全责。可送到提点刑狱司中。在牢里出了事情。要担待的便不是他一人。汪元峙和提点刑狱司总都的替他分担一些。
若只是一般人物。或许他就直接捆了浇上油。在哪个山沟中烧了了事。
冯雁亭起初还喝斥。但很快他的嘴又被堵住。塞进了马车之中。他这一日与这种全封闭的马车倒是有缘。被塞进去之后。又听的一声“打”。然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扑头盖脑的过来。而且下手甚狠。他听的自己被打的撞在铁皮车厢上出的咚咚的声音。这时才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想让他清醒的进入提点刑狱司。
可为时已晚。一顿拳脚交加之下。他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咝咝的水声传进冯雁亭的耳朵里。他觉的头上湿漉漉的。仿佛是在下雨。他微微抬起脸。那雨浇在他面上。带着一股臊臭味。他努力睁开眼睛。因为被打肿了的缘故。他的视线很模糊。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男子正对着他撒尿。
“醒了醒了。”那男子长的甚是猥琐。见他睁开眼。忙收好自己的家伙。向身后人报道。
冯雁亭想站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他闭着眼。用力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糊糊的。还没有弄明白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就觉的背上一沉。一只脚踏在他背上。“这可是大牢之中。小子。你以为是宾馆里。竟然睡的如此香甜。若不给你交些料。还醒不过来!”背后那人厉声喝道。
“大牢……”冯雁亭听的这二个字。才算是清醒了一些。他低低的叫道:“冤枉。我要见提刑官……”
“冤枉?咱们这里的可都冤枉。方才莫老鼠那厮不过就是看着人家小娘儿们粉嫩。不小心脱了人家衣衫嘛。也不送的牢里来了?”那踏着他的人嘿嘿一笑:“小子。算你走运。大爷心善。只要你能拿出孝敬来。这进来的家法便免了。”
“什……什么?”冯雁亭低低的问了一句。然后便觉的后背一疼。被那汉子跺了一脚。
“莫装蒜。有钱钞什么的便拿出来。若是没有。带个口信给亲朋送来也成。否则的话。你小子就惨了。”又有一人道。
“我不是……不是这人。没有钱钞……也没有亲朋……”冯雁亭道。
“早说了。人家钱东家有言。让这小子做噩梦呢。钱广进有的是钱。遂了他的意。各位大哥还怕没有好处?”第四人道:“早了早好。反正也就是一骗子罢了!”
“到这里。老子便是王法。总的先过过堂。才知道这厮有没有油水。蚊子腿虽小。可也是肉么。”那踏着他的人道:“小子。既然你没的油水。那就别怪太爷了。记着。是钱广进要你的性命。见了阎罗。莫忘报上仇家姓名啊。”
“饶……饶我……”
虽是一时俊杰。但在方才的殴打之后。冯雁亭的身体几近崩溃。他神志也有些不清楚:“别打了……我……我要死了……”
“呵呵。这厮的失心疯了。莫老鼠。你来动手。若你不动手。便打死你!”那踏着他的汉子一指方才撒尿的那个家伙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