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主,六国皆战乱于世;江湖无主,则群雄逐之。
今秋高气爽,泰山之巅,万人俱往,意争霸武林,一统江湖。
时过午时,六国数百个门派,万千教众此刻正静声凝神,聚目于木造的比武高台场中两道恶斗的黑白身影,但见他们乍分即合,缠斗不止,难侧胜负。
黑衣男子年近三十,面貌英俊,身形挺拔高大,神严峻,执金玉宝剑,乃今魔教教主乔寒。
白衣看似年少,却也不小于那乔寒的年岁,身材纤细,五精致俊有若洛神,唇角含笑,手中竟执的是一截断柴,他便是让天下武林俱都爱恨交加,正邪两派竞相争议的天下第一浪子,人称将军混混的的卓小冰。
二人相持不下,高低难分,已近两个时辰,天渐暗,高台之下却无一个大声呼啸,言出不满。
此番乃是百年难遇的高手过招,每个人的心里都为能亲眼所见,而激动骄傲。
忽听“哐啷”一声,台上,剑柴相击,掉落的竟是乔寒的金玉宝剑,台下一片惊呼唏嘘,间或听人低语:“卓小冰也太过邪门,乔寒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吗?何故定要挡住朋友做那人人都想要的武林盟主?”
于是一阵附和声起:“对极!对极!且说他自己本就是浪子,最是不爱那些个争名夺利的烦恼事,今番竟上了擂台,对决乔寒,莫若也有心逐鹿江湖?”众人皆应。
台上大势已定,台下举臂高呼:“浪子混混卓小冰......”
天落黑,有人点燃了火把,火光点点,照应在卓小冰和乔寒的脸上,竟冷下了杀气,暧昧了紧张的气氛。
在众人震天的惊呼声中,便见卓小冰一把扔下抵至乔寒胸口的木柴,急速掠身向前,揽腰抱住了乔寒,飞身飘离高台,踏着人头竟乘风而去。
万人大乱齐呼:“卓小冰胜魔教教主乔寒,乃天下武林盟主,不可归去,不可归去啊!..”叫嚷声中,众人已经群起合攻,意拦截住卓小冰的去路。
“这般热情,岂非灼伤了我?”面对此景,卓小冰依旧笑意不减,瞧见怀抱的乔寒冷眼旁观的架势,辛灾乐的表情,灿烂一笑,温柔低语道:“小寒实是可爱的紧,盟主那等俗物,加之于我,实乃污秽人!小寒,即便你心中恼我,我也决计不会与了你那等俗物,扰了你我间的情份。”
待见乔寒横立剑眉,冷哼不屑,卓小冰环住他腰的手略加施力,展身躲开众人因堵截不成,继而气极砸来的各种兵器,淡淡道:“红尘事尽恼人,小寒你武不如我...”转而坏笑:“就是强迫于你,我亦会携你去笑游天下,同榻共枕眠。”
“卓小冰,你我皆为男儿身,我忍耐你,且是看在多年朋友的情份上,你休要太过分。”乔寒气怒交加,恨好友不长出息,不知进取,少时端端的大将军不做也罢,长了年纪反倒沾了如此不耻的断袖之癖,可叹可气....现在竟还羞辱于我,实是欺人太甚!卓小冰又岂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数十年的爱恋,早以不可自拔,自私也罢,讨人厌烦也罢,为人所不耻也罢,决不遂他所愿,若让他做了这盟主,每日里烦琐不断,位高者则危机重,人生短短又岂能让这等人间俗事清扰了他。
思想间,已远离了高台,当下足点微尘,身形将落,却听见“簌簌蔌”之声,三支快愈闪电的离弦之箭乘风破浪,以不可挡的锐利之势,直击卓小冰二人。
卓小冰蓦然回头,大惊失,三箭箭式力度强霸无双,瞬间一心只思,既挡无可挡,宁死也决计不能伤了乔寒,白袖翻转,侧身挥去,一掌击的正躲开来箭的乔寒,一路侧退了十几步。
眨眼间,任他卓小冰何等了得,也只抓住了一支利箭,且听得“哧哧”声入耳,箭便直直扎进了卓小冰的胸口和肩头,白衣血染,箭势未减,竟击的他一路后退了七八步,方自止住身形。
“卓小冰!”乔寒失声惊呼,恨你怒你,却是绝对不能见得别人伤害于你,不知为何,每每如此总是心疼不以。
“小寒,快离开此地。”卓小冰挥袖抹去口中流出的鲜血,虽不知是何人射的暗箭,但此人却决非他二人所能对付的,江湖中竟有这等不凡的了得人物,实乃令人惊骇!
“我决不会丢下你。”乔寒展身掠起,抱住摇摇坠的卓小冰,坚定的语气让意识不清的卓小冰会心地浅浅一笑:“既如此,小寒便抱我离开吧!那些讨厌的江湖好汉已经追过来了,那暗箭伤人的可恶家伙相必正躲在暗处看你我的笑话。”气息转弱,深深吸了一口凉薄的空气,仔细地望着乔寒,认真道:“你从不曾这般亲近于我,受这伤疼是疼些,却也遂了我的心,能被你抱进怀里,即便死去也是开心的。”
话音未落,便见脸大变的乔寒冲口大骂:“混帐!你只这点出息吗?”会死吗?我不准。一想到此,乔寒竟不知何故,害怕的全身都会颤抖,那全然的无尽黑暗似深渊一般吞噬着他的身心,卓小冰于他何时已重要至此地步?
不能否认,卓小冰若失了命,他今后的生活也必将黯然失,他不要他死。
在众人震耳的叫啸声中,施展全力,抱紧卓小冰,飘然而去,若单论轻功,他亦不逊于卓小冰。
拔足狂奔直至山脚,清冷的月华已经柔柔地散在山间大地上,身过的一整片竹林被风吹拂的沙沙作响,犹如悦耳的浪涛声。
“过了这片竹林,就会有医馆,卓小冰你给我坚持住,你若真出事了,我定会放火烧了你最爱的林和翠竹苑。”虽然不停地给卓小冰传递着内力,却依然感觉他的体温急速低降,乔寒快步而行,手下更是用力搂紧,他害怕,活了这些年,第一次,他的心竟在害怕中纽绞着,疼的他呼吸困难,头晕目旋。
卓小冰情知自己命已难保,这箭上定是燧了剧毒,虽早知自己命格如此,这心中却委实不甘、不舍,他喜爱乔寒愈时十五年,情深似海,原想自己精诚所至,定能金石所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一同畅游天下,笑傲红尘,到头来却不过是落了个招人怨憎、一厢情愿罢了。
轻叹一声,抓住乔寒的衣襟,弱声唤道:“小寒,你且停停,待我说上几句话。”
乔寒足下微顿,一蹙剑眉,迫使自己口气冷静道:“等看了大夫,稳定了伤势,自然让你说个够。”
“不行!”卓小冰急促低呼,唇角即刻血流不止,喘息道:“小寒,你稍待片刻,我大限即至,你可听我最后言语?”
听他此言,乔寒只觉心口被一记重锤猛敲不停,知他所言定然不差,闷声中,喉咙一股腥甜上涌,一口浓血便沿着唇角溢流而下,身形不稳间忙抱紧卓小冰,跌落于地,不经意中已是泪眼朦胧,喃喃低语:“怎会如此?你乃人人称羡的天下第一将军浪子,我虽恨你恼你那不该有的断袖之癖,却也甚为知心于你,世人皆说知己难求,我活在凡尘俗世,能得你这般情深义重的知己,乃是天地善我,你今番遭此待遇,我情何以堪?”
能听你此言,我死亦愿足,知己也罢!至少你心中有我,我又何必定要深究这其中的情感归位呢?卓小冰想着,艰难地举起血迹斑斑的双手轻触乔寒的脸颊,含笑呓语道:“人生本只短短数载,生死难料也在情理之中,前些时日我给自己推算了一卦,不知何故,命相中竟堪堪地将本该完整一线的生命斩成了两半,且后半段任我怎生地反复推算,皆无果。”
“这世间竟还有你推算不出的卦相,实乃惊人!”乔寒听的心惊,略拾锥心之痛,愕然追问。
卓小冰轻咳一声,喘息笑语:“我非神,乃凡人。吾王陛下封我神算将军,实为大俗,我面薄,可受不起。”
乔寒举袖试去他唇畔流淌不止的鲜血,口气佯嗤道:“若说你面薄,这天下世人便皆无那厚颜之人。”
“小寒,此言差矣。”卓小冰抓住他的手,表情暧昧地柔声道:“我自不比那些个猪头牛面人,若说厚颜,也只厚了小寒你,可莫说我一颗心全系于小寒之身,小寒你端的是全然不知啊!”言语间,脸已近青灰,流出的血液黑浓骇人。
“让我说...”急急堵住方要言语的乔寒,浑身冰冷令他颤抖,意识涣散,尽量保持口齿间的清晰:“我的卦相甚是奇怪,微妙中竟是断中有续,想续则必断,而这断裂之日便是今朝,我本不愿信它,却不想果亦如此。我虽未罪过天地,但若再活于世间,怕是这方天地也难容我息身。”
瞥见乔寒滚落的晶莹泪珠,这心中之痛又何至强过身体之伤千倍万倍,他真的不舍得离他而去,不能再靠近他细心地照顾他,不舍得啊!
激起最后的全身力气,一把抱紧他,贴近他的耳边细语道:“那暗箭之人,烦你查查看,若有心就努力强大自己的力量为我报仇,我死后灵魂或许不灭,只是活在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小寒,你明白吗?我并非真正的死去,只是去了一个你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地方,我依旧会每日里为你送去祝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要活的潇洒些、写意些,小寒,我当真很是喜爱你,喜欢到呼吸之间都会想你,一合上眼睛,总是会看见你的身影......”语声越来越低,落下两行心疼不舍的清泪,终至垂下了手臂,停止了呼吸,冰冷了躯体。
乔寒抱紧他的身体,泪流不止,凄然低叹:“卓小寒,你当我与你一般,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吗?你去便去,又何故找些借口与我?我岂会为你失了这生存的?无非是为你杀个人,岂能难倒我这被世人所不敬所畏惧的魔教教主?今番比武,我尚且敢不带半个随从,只身前来会这些个天下江湖好汉。若非你挡我去路,这盟主之位又岂会旁落他人。你实是多管闲事,你为何要来?你来竟只为送上一条命吗?”
言语间已泣不成声,不准死!不准!千万个不准!犹记得他深爱的娘子被所谓的正道之士残杀在岳父家中时,也不曾心疼至此,此刻若非卓小冰要他报仇,他便是立马随他死去的心都有了,一番比较,他非傻子,若还不懂自己的心对卓小冰用了怎样的情,他真该好好看看大夫了。
他居然了卓小冰!从何时起?爱了多久?情有多深?他不知道。
此时他迫切地想知道,想摇醒卓小冰,大声说:“卓小冰,虽然你很讨厌,很混帐!但是...我乔寒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毫无保留地了你,爱到想随你死去,你听见我的话吗?诚如你所愿同榻而眠也好,笑游红尘也罢!即便是刀光剑影,颠沛流离,我亦不离不弃,生死于共。”
其实他什么也不必说,因为卓小冰死了,说什么也听不见。
也算卓小冰的借口找的很管用,乔寒就是要死,也必须杀了那射暗箭之人。
任他泪水自顾自地流,一把抱紧卓小冰的尸体,踏风而去,他会亲手将卓小冰葬在他最爱的林内,在来年落缤纷的季节里,或许能再看到你那若仙人般的清丽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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