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筱蓝临行之际来正归,似乎有些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他们要回京去了。归心中通透,如何炕出宋筱蓝的心思,只是含笑道:“宋姑娘请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和聂之问之间。”她原本想说请宋筱蓝好好待聂之问,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他们之间的事何时轮到她来指手画脚呢。宋筱蓝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似乎鲠在喉间,默默地道了句珍重便离开了。
聂之问走后,归的日子恢复了平静,每天抚琴看书,与岳哲让研究曲谱,季云驰也经常带些小玩意来看她。归心中安定,虽然偶尔会怅然若失,但很快便被身边的事情冲淡。她和季云驰倒成了好友,季云驰虽外表洒脱不羁甚至有些荒唐,但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经意流露出的气度更让人心折,这样的男子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嫣然跟归提过季云驰其人,她这才知道这个总是带着戏谑笑容的男子居然是扬州乃至整个大明朝都有些名头的人物、天下最大帮派云都的当家楼主。季云驰似乎有心护着归,嫣然也乐见其成,只是来的次数多了,嫣然也不免留了心,私下和归提过季云驰似乎对她有意,归不免又要解释上一次她和季云驰乃是君子相交。
“归?”季云驰轻轻唤了一声归。
归正神思游离,匆忙应了一声:“嗯,啊?你刚刚说什么。?”
季云驰脸上有关切的神:“你最近精神越来越不好了,说着话也能走神,有心事?”
归笑着道:“只是成天呆在屋子里,有些胸闷罢了。”
季云驰思考了片刻,突然道:“归,你想不想搬出环采阁去住?”
归有些动了心,她每日只是酉时到戌时需要下楼表演,其余时间均是闷在房间,时间一长不免容易胡思乱想,若真能搬出去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自嘲地笑道:“我来了扬州之后便一直呆在环采阁,唯一一次出门还迷了路。”
“只要你说想或不想,若是想出去住,我便替你安排妥当。”季云驰的声线有丝柔软,归心头一震,神经立时绷紧了。
季云驰突然凑上前,脸上带着轻浅笑意:“归不想体验下扬州的风土人情吗?还是归信不过人家?”最后一句又带上他惯有的戏谑语气。
归神经一松,笑道:“我要先问问嫣然的意见。”
嫣然倒是没意见,归因为不便在环采阁中进进出出,每日闷在房中郁郁寡欢,嫣然心中总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既悠都的当家楼主做靠山,归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出去住她也放心。
嫣然笑着道:“终于不用在我这白吃白住了,总算能省下一笔了。”逗得归和季云驰都是一乐。
既有了嫣然这句话,归便开始张罗着出去住的事了。她从小深居简出,从何府到聂府再靛府,即使是在环采阁的这些日子,始终都是呆在房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突然有一日能够自己独立生活,心中不又是期待又是兴奋。
每日下午,季云驰便陪着归出去找房子。其实季云驰名下房产颇多,可是归对那些大房子偏偏炕上眼,一定要自己找一处幽静的小院子。于是,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季楼主便沦落成牙行的小伙计每日跟在归后头四处找房子。
“归啊,你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房子啊,我们可都找了三天了。”季云驰扁着嘴抱怨道。
“季公子,这可是我的第一处房产,我当然要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挑一处满意的了。”归一本正经地回答,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老天似是听到了季云驰的哀叹,这一日终让他们找到一个雅致的小院子,独门独院,隔着院墙便可看到院中青翠的修竹。看门的老头开了院门,只见院落宽绰疏朗,正中是一条鹅卵石铺灸甬道,两边的空地种了不少卉,时值冬日,梅树枝头抽出了几个新骨朵,之间还有一张小小的石桌。甬道尽头是一间四开间的正房,两头都有游廊,连着两侧厢房,归思量着一边做书房一边做卧房,角落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耳房,正好哟做厨房。归脸上漾起微笑,这处院子与她设想的实在相像。
原来院子的主人早已搬迁,急着脱手,归只了二百两就买下了这个院子。手中捏着地契和房契,归便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处房产。
第二日,归便带着自己的家当迫不及待地从环采阁搬过来了,嫣然带了几个小丫头过来帮忙收拾,锅碗瓢盆都需要准备的,铺褥子要换成新的,还要添置一些家具。几个人忙着打扫刷洗,忙了半日,总算把堂屋卧房书房打扫干净,该有的物件也摆开来了。
归忙出一身汗,额上滴下汗珠,脸上透出红润,笑起来眸中全是笑意,看得几个小丫头都是一呆。
嫣然笑着道:“忙了半日,这院子总算有些人气了,连我都想搬过来住了。”
归眯着双眸道:“嫣然若舍得环采阁的高软枕,我给你留一个房间便是。”
“可有我的一个房间啊。”季云驰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话音刚落,长身玉立,人已经站在院中了。
归歪头笑道:“嫣然可是帮忙收拾了半天,你倒好,一来就要房间,哪有这等便宜事。”
季云驰做心碎状,哀声道:“归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我陪你找了几日的房子,这会找到房子便忘了我的好处了。”
归也不答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季云驰表演西施捧心。
“要是我送份大礼,归可否考虑给我留个房间呢。”季云驰笑着问。
“那就要看季公子您的礼够不够大了。”
“保证够大够惊喜!”
从院门外突然走进一个粉裳双髻的大眼睛姑娘,左肩背着包袱,手上抱着一把琴,正是归的海月清辉琴。
“彩莺!”归不失声喊了出来。
“,彩莺终于找到你了。”彩莺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是泪光闪闪。
季云驰在一旁笑嘻嘻地道:“怎么样,归,这份礼可够分量了吗?”
归心情激祷已,在这里见到彩莺实在是她想不到的惊喜,她忙道:“够了够了,我这院门随时都为季公子敞开。”
嫣然看归彩莺两人都是又哭又笑,忙接过彩莺手中的琴,道:“都站在院子里干嘛,天怪冷的,我们进去说话。”又吩咐了一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去厨房弄几个菜。
归携着彩莺进屋,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日。归这才知道她被掳之后彩莺跟了季云驰离了沐府一边学武一边寻臻,心中一涩,柔声道:“彩莺,我让你操心了。”
彩莺忙道:“我既跟了出来,就一定会一直跟着照顾的!”
归握着彩莺双手,依稀摸到掌心之中有练武留下的薄茧,眼泪立时掉了下来,哽咽道:“哪有什么丫头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头一挑,瞪向季云驰,恨恨道:“你既早知道我和彩莺的关系,怎没带我去见她,分明又是在存心作弄我,你的房间没了!”
归平日恬淡平和,偶尔和季云驰开个玩笑也能四两拨千斤让季云驰无处着力,这会突然发狠,季云驰忙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嘛!”心中暗自嘀咕,孔老夫子果然说得对,唯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那边,几个丫头手脚极是麻利,不多时就弄了七菜一汤上来,一桌不分主仆坐下来。虽然原料不足,饭菜简陋,但胜在宾主都兴致极高,吃得倒也尽兴。
饭后,几个丫头忙着收拾碗筷,季云驰也告辞了。只余嫣然一人拉着归道:“,我原想留下怜儿贴身伺候你,彩莺既来了,也没有必要了。你们二人住在此处万事小心,要是不习惯,随时回环采阁来,养你还养得起。”
归鼻子一酸,盈盈一拜,道:“待我的大恩,归此生都会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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