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下意识地右手抚上小腹,一片平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个孩子是保不住了,但当真正意识到这个和自己骨血相连的孩子流掉了的时候,归的心中还是一痛,眼尾怔怔地滑落两行泪。
“嗳,你醒了啊!”一个娇俏的声音。
归抬眼瞧去,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褂子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正放下药碗。
“你既醒了,便自己喝了这碗药。我去喊姑娘来瞧你,你可得好好谢谢咱们姑娘,要不是她善心救你,你早死在荒郊野外了。”小丫头人不大,嘴皮子倒利落得很。口中说着话,转身已出了房。
归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头这边有座精致的梳妆台,尾立着个古古的三门衣柜,的正前方不远立着一扇织锦屏风,再往前就是被挡了一半儿的雕的红木圆拱门,门上垂了粉红的丝帘,门外想必是这房间的外间了。
归头依旧昏昏沉沉,闭了眼心中思量,看来是这小丫头口中的姑娘在自己昏迷后救了自己。那小丫头口中唤着“姑娘”,她家主子必定是未婚子了,可是这房间的布置却又不太像子的闺房,总觉得透着股与寻常人家不同的。
听到脚步声,归忙睁眼一瞧,只见一个子穿了件松松的绯袍子,脚步轻盈地走进来。这子五动人,肌白如雪,眼角眉梢都透着妩媚妖娆,笑起来眼尾有几条细细的纹路。归心中狐疑,这位子看来年岁已不小,怎么还被称作姑娘呢。
归勉力从上撑起半边身子,朝那绯衣子欠了欠身:“多谢救命之恩。”她斟酌着不知如何称呼,只得含糊其辞地这样道了谢。
那子娇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刚刚小产还得要卧好好休息,还理这些虚礼作甚。”其声娇柔婉转,说不出的入耳动听,说不出的风情旎旖。
她伸手在归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方便归靠坐在上,自己就坐在边大方地牵起归的一只手,笑盈盈地道:“要是赏脸,叫我一声嫣然就好。”
归微微点头一笑:“嫣然,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嫣然眯着眼笑着答:“你这是在我的环采阁呢。”
归心中一惊,前面的疑问通通有了答案,敢情自己是进了青楼了。
嫣然像是看穿归心中所想:“莫慌,你只管在这屋子里养好身子,要走随时都可遥”
归对这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倒没有坏感,她读过不少名妓的故事,鱼玄机、梁红玉、王朝云、绿珠,知道这青楼之中多的是风尘奇子。嫣然谈吐举止又媚而不浮,为人极爽快,说了一会话,心中仅存的那点芥蒂也消失无踪了。
说了会话,嫣然亲热地道:“我还有事,就不妨碍休息了,等我得了闲,再来看。”
归见嫣然风姿婀娜地出去了,闭了眼睛,心中整理刚刚从嫣然那听来的话。自己居然已经离了应天府,到了扬州。
这环采阁是扬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嫣然曾是阁里的红牌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有一手,更有一副好嗓子,十年前这江南的名士都知道环采阁的嫣然曲乃是一绝。后来年岁渐大,便拿出平生积蓄买了这环采阁自己当起了老板,偶尔出台唱两嗓子总能博得满堂彩。那日是应了应天府的沈老爷所邀去府中贺寿,折回扬州的途中恰好遇上了昏倒在路边满身是血的归。嫣然这双眸子自小在青楼浸,最是目光犀利,一眼看出归非富即贵,当下便把归救上了马车带回了环采阁。
归心知自己刚小产,身体虚弱,扬州到应天要有一日的车程,不调养好身子贸然上路,一路颠簸只怕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自己在扬州又无亲无故,只好厚着脸皮在这环采阁养好身子再说。
归将养了几日,身子渐渐转好,已能下地在房里走几步。只是这环采阁平日里人多口杂,她一个嫁过人的子实在在不宜出房门露面,只能闷在房中。亏得嫣然这儿书画乐器都是齐全的,嫣然为人又极是爽朗风趣,归每日里看几页书,听嫣然说些扬州城的趣事,倒也能打发时间,只是每每看到重归平坦的小腹,不免心中神伤。
嫣然察言观,知道这面上带了条疤的貌子背后肯定有段伤心事,却从不问归如何年纪轻轻便破了相,至于孩子父亲的事,更是绝口不提。
这日,归正歪在上看书,听蹬外走廊有人争吵。细耳一听,其中一个是嫣然的声音。
“李钟仪,你莫要不识好歹,你在我环采阁三年,我从不曾亏待于你。你今日说走就走,岂不是过河便拆桥!”嫣然一改平日的娇柔婉转,声音尖利。
“嫣然大,小生感激你当日收留。不过商以利为先,既然凤来楼出了两倍的价钱请我,嫣然大不要挡我财路才是啊。”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洋洋得意,“要不嫣然大再出高点的价钱,兴许小生会改变主意的。”
嫣然显然气急,利声道:“滚,你这等男人留在我的环采阁只会脏了地方。”
片刻,嫣然脸上依旧挂着笑,推门进来了,道:“刚刚走了个乐师,在门外吵了间,倒是打搅清静了。”
归笑着道:“嫣然说笑了。听方才语气,那个乐师很要紧吗?”
嫣然微眯双眼道:“这李钟仪人品虽茄,倒确是谈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曲。他这突然一走,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替他的。”她叹口气道,“我这环采阁的风光,有一半是凭了他的琴和曲。”
归心中斟酌了下,她在嫣然这里白吃白住了好些日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便顺着嫣然的口风道:“倒是学过几日琴,谱曲也略通一二。如果嫣然不嫌弃,我倒是可以顶上几天。”
嫣然然动声地道:“,我这环采阁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可以抛头露面的地方。”
归道:“这倒不用担心,我不用露面,躲在暗处抚琴便是了。”她起身坐到琴案前,伸手随便拨弄了两下,一曲《醉渔唱晚》便从手底倾泻而出。
嫣然听得一双黑眸流光溢彩,啧啧称叹,抚掌笑道:“这若还叫略通一二,李钟仪便只能去街头乞讨了。”
她也不客气,起身笑道:“如此,那便扰几日清闲了。”
归面上含笑,送了嫣然出门。心中却在思量,要不要捎信回沐府,好歹让大知道自己平安;转念又想,还是先帮嫣然撑过这一阵再说吧,如若现在告诉了兮,以她的子大概是要立刻杀到扬州把她押回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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