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没有回答。
白世飞发现她双手下垂,身体僵直,知道是被人点了穴道,急忙帮她化解。血脉畅通后的安儿一把将他抱住,白世飞明白她是受了惊吓,就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渐渐地,安儿的情绪稳定下来,她霍然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男人,立即推开了他。白世飞没有料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对、对、对、对不起。”安儿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慌乱。
“没事没事!”白世飞笑着说,“没事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
“呃——”
“什么?”白世飞抢着问。
“你——是白世飞吧?”
“你怎么知道?”
安儿一笑,说:“在整个武林之中,能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的人屈指可数,你不但做到了,而且还是抱着我做到的,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肯定你的身份;再加上刚才的破魂镖,你不是白世飞,难道是白世跑不成?”
“呵呵,会开玩笑也就表示没事喽!刚才一定吓坏了吧?”
“在‘砍头’的时候是有点怕了。”
“我可是一直都被吓得够戗,从你被抓走那一刻起。”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会出事啊!”
“啊?”安儿一惊,“你这么说也太……”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我把你带了出来,自然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啊!”
“噢,这样啊。”安儿低下头,声音细不可闻,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羞涩。
“你没事吧?”
“没有啊,怎么了?”安儿抬起头。
“看你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噢,没事,真的没事。”
“那就好。呃……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
“宋霄说你砸坏了宋云的墓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呀,我根本就没砸。”
“没砸?”
“我倒是想砸来着,可是那么大的一块大理石,我哪砸得了啊?这事儿要说起来也巧了,上次跟你分手以后,我便直奔洛阳,在赶路的途中,碰到几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当街拦抢农夫的牛车,我看不过去,就出手教训了那些人。哪知在打斗的过程中,有一个乞丐被我踢到了牛车上,把上面的稻草掀了起来,里面露出了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默鲨帮帮主宋云之墓。我看完以后就立马问那农夫是不是默鲨帮的,可他二话不说,撒腿就跑。我刚收拾完乞丐,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追,所以就由着他了。”
“依我看那个人一定是见过你的身手之后,觉得自己打不过你,所以才逃跑的。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也离开了。虽然心里很想毁了那块墓碑,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只……
能把它撂在那儿了。至于宋霄何以会认定我已经把它砸了,应该就是那个逃走的人怕空手回去不好交差而编的瞎话吧。”
“嗯,应该是这样。那么接下来,他们便在伺机对付我的时候也意外地发现了你,于是就在纸条上也添加了你的名字。至于我的朋友被抓也肯定是他们为了骗我们出来而说的谎话,其实以小叔的武功,哪会那么容易就受制于人,我也是太笨了一点,连这都看不出来。说来说去,根本就是我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多亏了你我才能活下来啊!”
白世飞听了之后轻轻地笑了笑,说:“那我们走吧。”
“嗯。”
他起身要把安儿从树干上扶起来,突然注意到树丛里有个东西在发光,时隐时现,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怎么了?”安儿问。
“那是什么?”说着,他了走过去,低头一看,是一块玉佩。于是俯身捡起,细细端详。
这玉很是奇特,圆形,如掌心大小,一面紫,一面橙;紫色的一面光滑如镜,橙色的一面则粗糙不堪。
“什么啊?”安儿问。
“是块玉,你看。”白世飞把玉递给她。
安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道:“像是块古玉啊。”
“我看也是,不过这荒郊野地的,哪来的这玩意儿?”
“你收着吧。”安儿笑着说。
“啊?”
“我娘曾经跟我说过,玉代表的是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你能在这种地方遇见它,这就说明你们之间有很深的缘分。既然是缘分,那就应该珍惜,你说对不对?”
“也是啊!”白世飞笑道,跟着把玉佩揣进怀中,又说,“我们俩能在这么大的洛阳城里再次相见,又一起经历了生死劫难,也该算是不小的缘分了,我们也应该好好珍惜,你说是不是?”
“你瞎说什么呢!”安儿恼道。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你别总把我当成敌人,没其他的!”白世飞解释说。
“都发生这些事情了,我怎么可能还把你当成敌人啊。”
“那就好,那我走吧。”
“嗯。”安儿低着头。
“你能自己走么?”
“好像不能,”安儿支支吾吾道,“脚现在不能动。”
“那……那我抱你?”
“嗯。”安儿的声音又再度变得极其细微。
白世飞慢慢走过去,伸出手,可是不知怎的,他忽然忘了要怎样才能抱起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靠近安儿,比画了半天,也不知该从哪下手。安儿看着他,不由得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她这一乐,白世飞就更没了主意。
“嘿嘿,我不看你,你抱吧。”说着,安儿闭上眼睛。
白世飞见此,把心一横,也紧闭起双眼,伸过手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右脚一踩树干,借力蹿到空中,继续踏着树梢,朝洛阳城方向纵步跃行。
因为敌人已经退去,所以……
在不自觉中他也走得很慢。没有陷阱和暗器的骚扰,周围的景色也好了起来。
夜空十分晴朗,月也皎洁明亮,月光把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当然也包括安儿。白世飞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透过“银纱”再看她的面孔,发现那是如此的美丽动人,禁不住再一次看痴,仿佛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把头转了过来,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脸霎时变得通红。柔声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噢,没……没什么,只是……只是……”白世飞实在想不起该怎样搪塞过去。
“我还没有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安儿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来了,就打断道。
“噢,没……没什么。”
“知道么,把同样的话反复说两遍,这样显得你很愚蠢。”
此言一出,两人都笑了起来,回想当初安儿刚说这话时,对白世飞多少还有些敌意,可到了现如今,这其中的语意已大不相同。
“对了,你到底让我怎么谢你啊?”
“不用了。”
“那怎么行!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救命之恩!”
“你若是非要谢我的话,就告诉我你为何踢伤朱伯伯吧。”
“你说朱永昌?”
“嗯。”
“好吧,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踢他是因为他与宋云狼狈为奸!”
“朱伯伯与宋云狼狈为奸?呵呵,你听谁说的?”白世飞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别笑,是真的!”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白世飞觉得更好笑了。
“呵呵,那你告诉我,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在扬州,他帮宋云洗黑钱!”
“洗黑钱?哈哈!”白世飞越来越无法自持。
“是啊!宋云交给他两个大箱子,我偷偷打开看过,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这不是洗黑钱是什么!”
“哈哈哈哈……”白世飞终于坚持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笑什么呀?”安儿有些不知所措,严肃地问。
她越是这样,白世飞越是觉得她可爱,笑意也就越发难以克制。他现在笑得肚子都疼了,根本不能回答问题。
“你笑吧!”安儿大叫道。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别生气。”话虽这么说,但白世飞还是在那里“咯咯咯”地笑不停。
安儿见了怒气更胜,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白世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笑容憋住,问:“喂,真生气了?”
安儿并不回答。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只是……只是……你之前的样子……真的是……太……太好笑了……哈哈哈哈……”白世飞这回笑得居然比刚才还要厉害。
“你!”安儿的脸色变得铁青。
过了好久,白世飞才真正安静下来,他轻声对安儿说:“安儿,安儿,你不理我啦?”
安儿没有做声……
。
“我不笑了,真不笑了!你看!”
安儿微微扭头,斜眼瞅着白世飞。
想不到她撅嘴蹙眉,似嗔非怒的样子竟同婴儿一般。白世飞看在眼里甚是喜欢。
安儿见他没有一丝悔过之意,又把头扭了回去。
“还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你就这么报答我啊?”白世飞假装埋怨道。
“你笑啊!你倒是笑啊!你不是挺愿笑的么?接着笑啊!”
“我知道我错了,我认错还不成?”
“那你快说,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你错怪朱伯伯了。”
“我错怪他了?我怎么错怪他了?”
“去年倭国大旱,所以今年就闹了粮荒,他们的君王向朝廷借粮赈灾,而朝廷就把押粮任务交托给了灵辉镖局。朱伯伯知道这几年海上总有默鲨帮作乱,就想趁此机会来招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他在江湖上大肆散播要替人押镖出海的消息,以便引起宋云的注意。你看到的那一幕其实是宋云假意托镖,来验证消息虚实的,并不是所谓的什么……哎呀……”他一边微笑着叹气,一边摇头,“洗黑钱,亏你想得出来。”
“原……原来是这样!——可是不对啊,我明明看到有几个人把那两个箱子给藏匿起来了啊!而且他们的举止鬼鬼祟祟的,根本就不像是在做好事!”
“我想这一定是朱伯伯为了将那两箱财物作为证物保存好,所以才要把它们藏起来。你当时心存偏见,自然看谁都不像好人。”
“你这么说也确实有几分道理,那看来是我……”
“你冤枉好人了!”
“那……那……那怎么办啊?金子全都用去救济穷人了,也还不了了啊。”
“没关系,对那些钱他是不会在意的,况且他本来就没有要收下它们的意思,你这样做了反倒省事。等以后我陪你去趟杭州,你向他陪个礼,道个歉;他老人家胸襟宽广,断不会与你为难。”
“去杭州?”
“嗯,灵辉镖局的总局在那。”
“你陪我去啊?”
“是啊,我跟他熟嘛。”
“谢谢啊。”
“不用。”
“对了,”白世飞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口气变得相当凝重,“你怎么会认识宋云?据我所知默鲨帮行事素来诡秘,虽然在南海横行十载,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帮主的相貌和名字。我们也是多亏了一位神秘人的相助,这个人给了我们一张宋云的画像,还在上面注明其身份,这样我们才能有所准备,引他入瓮。可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莫非——”
“你别瞎想啊!”安儿怕他真去胡思乱想,大声说道,“我会知道宋云,是因为我认识你口中所说的那个神秘人!”
“你认识那个人?”白世飞惊讶道。
“不但认识,而且很熟呢!有机会介绍给你啊!”
“好啊好啊,我正要谢谢他呢!”
“我也要……
谢谢你呢。”
“谢我?刚刚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可还是想再谢一次,你的轻功还真是厉害!”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白世飞昂头作出自满的模样,“不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不想输。”
“输?”
“嗯,不想输给那些陷阱。”
安儿呆呆地看着他,让他觉得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如果就那样被抓住的话,岂不毁了我江湖上的威名!”
“也是,轻功天下第一被几个小陷阱抓住确实很不光彩。”
“是吧。”
随即两人相视而嘻。
“不过说实话,”白世飞补充说,“我能抱着你躲避那些机关陷阱全都是因为你很轻,如果你再稍微重一点的话,即使我背上真长出俩翅膀来,也无济于事了。”
“你太谦虚了。”安儿笑道。
“是真的,我不骗你!可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很瘦啊,整个人就像是拿稻草做的。”
“你以为我想啊,我天生就这样,怎么吃都不胖!其实我挺能吃的,一般人比不过我!”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啊!找一天咱俩试试?”
“好啊!”
“我可提醒你,我也是出了名的大食量!”
说笑间,白世飞已行至朋悦楼的檐宇面前。
“欸,到了!”他说。
“真的啊?这么快!”
“是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