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怜叶听足了阿谀奉承,心情大好,起钱来真比什么大侠都还要大方,给她买的东西够用一年的了。
但坏人就是坏人,等赫连抚雪带着小蝶去洗澡之后,他又原形毕露了,低声对沈落雷雷道:“怎么着?你们说,咱们该怎么打发走这小丫头?”
雷雷敲了敲桌子:“小萧,你这个‘打发走’是什么意思?”
萧怜叶很惊奇:“还有什么意思?就是把她打发走啊!萍水相逢,救了她一命,还了不少钱,对这小丫头难道还不够意思吗?谁知道,那个大丫头却那么滥好人,还把她也带回来了……”
雷雷瞪着他:“你难道没看到,小蝶听你说让她以后跟着你混的时候有多高兴吗?原来你只不过是随口瞎说的?根本没想过要收留她?”
萧怜叶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多了:“开什么玩笑!若是在路上遇到一个可怜的小乞丐就收留,那就连我都不用混了!你当我干什么的,开孤儿院啊还是开丐帮分舵?”
他这话虽然难听,倒也算得上实在,再行侠仗义的人确实也不可能碰到个可怜的小乞丐就收留的。但雷雷见小蝶聪明伶俐,实在是觉得颇为投缘,忍不住又道:“可是你跟别人不同啊!你那么有钱,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干净钱,还不如拇多做点好事呢……”
萧怜叶的脸突然变了:“我的钱怎没干净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雷话一出口,似乎也自知失眩再看到萧怜叶这反应后,更是又尴尬又后悔,愣在那里不敢出声了。
沈落赶紧打了个圆场:“你们俩扯到哪里去了?不是在讨论小蝶的问题的吗?扯那么远干什么啊?”顿了顿后,微微笑道:“她的问题么,也用不着你俩操心。我听赫连姑娘都已经管小蝶叫了,说不会让她再去乞讨流浪的。”
雷雷一听,松了一大口气。萧怜叶是怔了一下,但却也把刚才的事给抛开了。
“什么?不会吧?她自己也身无分文呢!那山庄又已经被烧毁了,她拿什么收留小蝶?”
沈落摊了摊手:“这我怎么知道?呃……赫连姑娘虽没银两,但随身的首饰环佩可都是值大钱的,只要变卖个一两件,想必也能让小蝶衣食无忧了……”
萧怜叶更怔忡了:“那……那怎么行?孩子贴身的东西,怎么能拿去变卖?”
雷雷这时却忍不住暗暗好笑了,故意附豪:“有什没能的?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凉薄啊?赫连姑娘虽不会武功,但我看大有侠气。解危姬,不顾自身,正是我辈中人……”
萧怜叶气道:“什么侠气?这叫傻气!”但这话一叫出来,他又不由自主地悄悄向里面瞄了一眼。迟疑了一会后,话说得似乎倒也很轻描淡写:“我……我家里宅院太大了,好像是有点冷清,多个小丫头倒也不错……”
沈落和雷雷对望了一眼,眼神中的笑意那是心照不宣。
※※※
小蝶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对赫连抚雪黏得比亲还亲了。听说萧怜叶已经给管家忻了条子,明天就叫车把她送去长安,一时倒是眼泪汪汪的舍不得走。赫连抚雪哄了半天之后,只得抚慰今晚陪她一起睡。
萧怜叶他们为了保证赫连抚雪的安全,一直是三个人同睡在她隔壁房间的,今晚也还是这样。往天总得留神注意,怕隔壁传来异响;今晚听着她们语焉不详的吱吱喳喳,正是最直接的安全信号,不由得就都感到比较放松,雷雷一下子就鼾声如雷了,沈落也渐渐睡熟。
赫连抚雪也没想到小蝶这么能说,都半了还不肯睡觉。但她耐力极好,小蝶又是她“走江湖”以来第一个“行侠仗义”的对象,格外怜惜,一直陪着坐在桌旁闲聊。
孩子之间聊天,极容易就会扯到容貌方面。小蝶虽然还不到十岁,但也不例外:“,你长得真漂亮。简直就像个仙一样。”
赫连抚雪微笑道:“你洗干净换上这身衣服以后,现在就已经像个小仙了。等再过几年,一定得不得了。”
小蝶甜甜笑道:“我呀,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长成你那么。我如果能有你的十分之一,都要高兴死了!”
赫连抚雪却是微微的苦笑了一下:“长得,也不一定是什事。”
小蝶奇道:“怎没是好事?真的,,你太漂亮了,你娘亲怎么把你生成这副模样的?我想她一定也是个天下无双的人儿,要是我能见见就好了。”
赫连抚雪又苦笑了一下,默然半晌,淡笑道:“我也想见……可是她早就去世了。”
小蝶道:“那你爹一定很伤心,上哪找第二个那么漂亮的老婆。”
赫连抚雪叹了口气:“我娘去世之前,我爹都已经死了。”
小蝶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你和我一样,是个孤儿?”
赫连抚雪点点头,淡淡一笑。
小蝶问道:“那你是怎么生活的?”
赫连抚雪沉吟了一会,微笑道:“我比你幸运,我父母虽然去世,但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了别人,因此倒是不至于为生计发愁。”
小蝶拍手道:“何止是不至于为生计发愁!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在金银窝里长大的人。你那种贵气都不像普通人家的,简直就像个公主,最幸福的公主。”
赫连抚雪又沉默了一会,喃喃道:“公主就一定幸福吗?”
小蝶道:“总比我这样的幸福吧。”
赫连抚雪仰起头,眼光变得很遥远,不知在想什么。
小蝶看看她,又道:“你即使不是公主,也很幸福了。你生活富足,又没有父母管束,比公主都还逍遥自在呢!唉,要是我也能像你那样,不愁吃不愁穿的每天只是玩,那我真要开心死了,没有父母也不算什么。”
赫连抚雪苦笑了一下:“我每天只是玩?唉……这么跟你说吧,这些年以来,我的生活不但像坐牢,而且要多苦就有多苦,受过的罪不是别人能想象的!倒是出来的这些天,是我最逍遥自在的一段日子。”
小蝶又睁大了眼睛:“啊?怎么会这样,那你每天在做什么事呀?怎么会过得很苦?”
赫连抚雪脸上掠过了一片阴霾之,慢慢道:“做我父母没做完的事,挑起我要挑的担子。”
小蝶道:“那你的家族一定很与众不同吧!普通人家都是儿子才能传承遗志的,若是没有儿子,那就只能断绝希望了,哪有让孩儿家挑起担子的道理?能这么把儿当儿子抚养的家庭,一定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巨族了。”
赫连抚雪目光忽然闪动起来,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沉静片刻,淡淡笑道:“你可真是太高看我啦,不说我家不懂礼法,反而说是世家巨族。咳,说到把儿当儿子抚养嘛,那也不少见的,塞外的番邦异族,都有这样的习俗。”
小蝶的目光也立刻闪动起来,紧接着她的话笑道:“你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出身于不懂礼法的家庭呢?不过你刚才倒是说巧了,我知道你的这个姓,可正是当年塞外雪莲王朝的国姓!”
她边说着,眼角边紧张地观察着赫连抚雪的表情。
赫连抚雪却是神不变,慢慢喝了口茶,眼神才慢慢的变调锐起来,也开始打量小蝶。
小蝶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了,笑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赫连抚雪笑了一下,忽然道:“小蝶,你是个穷人家的孤儿?”
小蝶愣了愣,笑得有点不自然:“是呀,你们不是早知道了嘛,干嘛又问我?”
赫连抚雪微笑道:“可连那钱多多都看上了你的金戒指,想必是很贵重的。”她下楼的时候雷雷已经把戒指还给小蝶了,她并没有亲眼见到。
小蝶眨了眨眼,道:“那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我娘留给我的传家宝呢,所以我才一定要抢回来啊。”
赫连抚雪又淡淡笑了笑:“你做小贼被人抓住打过那么多次,这戒指却没丢,你保管得真好。”
小蝶的笑容有点停住了,看起烂像有点心里发凉:“我娘的遗物嘛,我拼了命也不能丢的呀。”
赫连抚雪忽然道:“你读过多少书?”
小蝶摇头道:“我没读过书,不认得几个字。”
赫连抚雪又微笑了一下:“但你成语却用得不错,还知道钟鸣鼎食这样的词。”
小蝶的笑容更勉强了:“你真会取笑我,我好不容易从街上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几个好词,在你面前卖弄一下都不行。”
赫连抚雪又笑了笑,却站了起来:“很晚了,你先睡吧。我去看看萧哥哥他们睡下了没有。”
小蝶脸突然变了,强笑道:“这么晚了,你还找他干什么嘛?我不敢一个人睡,你陪我睡好不好?”
赫连抚雪静静凝视着她,眼光变得像冰雪般明净,但隐隐闪着刀锋般锐利的光芒。她慢慢的沉下面,淡淡道:“你若想我不去找他们,也行。但你得回答我一句话。”
小蝶强笑道:“什么话?”
赫连抚雪盯着她,缓缓道:“是谁叫你来问我这些话的?”
小蝶眨了眨眼,摊手道:“没有呀。我问你什么了?不都是很平常的话嘛?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赫连抚雪打断了她,沉声道:“雪莲王朝十年前就被太阳王灭了,你那时还没出生呢!一个在汁长大的小孩子,又怎会知道雪莲王朝的国姓?到底是谁派你篱探我的?”
小蝶怔了一会,脸也慢慢变了。她虽还是个孩子,但这时的小脸上却已完全是一副大人般深沉的表情,简直还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只听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赫连,你好聪明啊。原来你刚才那句话,是反过来试探我的。”
赫连抚雪也长长吐出口气,表情有点复杂,有点不忍,但话说得很认真:“你只是个孩子,我不想难为你。你还是跟我说了吧。我保证不告诉萧哥哥他们。他们已为你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你可以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长大,岂不比在别人手下做事好得多?看你身上的累累伤痕,平时想必就过得很苦。但若是继续呆下去,那只有过得更苦。我告诉你,人生最难熬的痛苦不是挨打挨饿,而是身不由己。从童年开始就被当成了工具来使用,那这一生就更注定了绝对是悲惨的。”
说到最后,她不知道是不是触动了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那怔怔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小蝶,也穿过了这客栈房间,仿佛在看着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脸上浮现出一种极深重的悲哀之,声音也变得有点恍惚。
小蝶笑了笑,缓缓道:“,你还真好心。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这心的。”
赫连抚雪怔怔的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神情还是一片恍惚。她刚又叹了口气,小蝶已截口道:“你虽聪明,可是你还是猜错了。”
赫连抚雪道:“哦?”
小蝶也站了起来,悄声道:“我跟你说了吧——”
她站起的时候,那双眼睛已变得鹰隼般锐利,般诡谲,而且还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赫连抚雪只觉心头一寒,正要出声呼喊,但这时已太迟了!
小蝶手掌一翻,用的竟是极犀利极狠毒的小擒拿手,双手一错,右手已擒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左手急探上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凑在赫连抚雪耳边,带着种残酷又狠毒的笑意,轻轻道:“我是来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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