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衍桥没心思理睬这些。
他又逃课了。他来到了那天跟踪萧子岑而发现的湖边。
学校真是个恐怖的地方。不知为何,一天没来上学,流言蜚语居然猖狂到连捡垃圾的阿姨都知道的地步。
他躺在湖边的小块草地上,眼睛飘渺地望着天空。
依儿……他跟依儿怎么可能呢?他们是哥们儿!再说,他喜欢的,是子……子岑……对哦,子岑这几天怎么不见了?没有他的学校,真的好寂寞。
他经常特意绕个弯,从他门前走过,可是每次都没点动静。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想念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它让人变得神经兮兮,却无怨无悔。
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他不知道他的子岑去了哪里,他现在和谁在一起,在做着什么。他害怕子岑跟着那个生私奔了,于是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那个生的班级,却发现那孩坐在教师里上课。
既然她在,那子岑到底去了哪里?
昨晚,他又做恶梦了。他梦见子岑站在风中,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了。他在后面拼命地追,却怎样也追不上他。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像风一样消失了……
眼泪将他的梦浇湿,他在凌晨两点五十分惊醒。
醒来后,再无睡意。
他起,情不自地来到了萧子岑的宿舍门口。那把冰冷的不锈钢大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它们却射伤了他的眼睛。
他忽然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了起来。
很傻!就像现在,他再次为了他逃课。凭感觉他认为他会喜欢这片蓝得如此纯彻的湖,所以他便逃到这里来了。
风一寸一寸吻过他的肌肤,然后调皮地吹动他的发梢。他两眼发愣地望着天空,眼泪忽然滑落脸庞……
他伸出食指,轻轻弹落泪珠。
子岑知不知道,他想他想得快发疯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徐衍桥幽幽地道。
每天,李蕊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去上班。
萧子岑白天看着睡在地上的李蕊——她坚持把让给他,然后自己在狭窄的地板上垫上一层旧棉被当,心疼,却没有安慰的语言。他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每次一问到,她总是想法设法回避他。
他从没强迫过谁,当然,他不会破例。所以,他只能看着,只是看着,越看越难过。
现在的李蕊真的不一样了。
萧子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只用了三天便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都疗好了。
他决定明天回学校,虽然李蕊帮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总是会莫名地觉得空虚。好想好想赶快回到学校,很迫切地想回去。
要回去了?李蕊低头,不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吗?而且……你身体好了吗?
萧子岑从上起来,然后走到窗边。窗外已是黄昏沉沉。绯的晚霞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上空边缘悬挂,显得有点落寞与格格不入。它们渐渐落到了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后面,消失不见。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四个人并肩坐在紫桐街旁边那座小山坡上看日落的画面。他们张着稚嫩的脸庞望着那西坠的太阳一点一点消失在那个圆圆的山后,然后看着一只只离群的鸟儿追逐着夕阳的余晖,一寸一寸地被吞没……
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看日落了。
我已经没事了。早点回去好。萧子岑平静地道。
是吗?那……明天回去吧!今晚我们出去大吃一顿好不好?李蕊也不多加挽留,卸下刚刚失望的表情,调皮地跳到萧子岑身后,拍着他的肩膀问。
萧子岑回头,点头。他没告诉她,她的微笑早已不再纯真。而这一切的转变,似乎只在一瞬间。
李蕊所谓的大吃一顿,就是到附近一间偏僻的川菜馆吃那些辣得萧子岑耳朵直叫的川菜。他们穿过繁华的步行街,再经过一个黑暗的隧道,然后绕到一条简陋而繁杂的小巷,最后停在一间招牌灰暗的小屋前。
那个身形臃肿的老板娘热情看见他们,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扑了上来,热情得如中午的太阳。
他们很无奈地相视一笑,然后携手走了进去。
很便宜。他们点了一大桌菜才了两百多。
李蕊两眼放光地消灭了大半桌菜后,托着下巴,忍俊不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萧子岑。
他忍住嘴里的的和胃里的翻滚,用力瞪了她一眼:臭……丫头,你……你……想谋杀我啊?
没有啊?我只想帮你恢复一下青活力嘛!李蕊满脸无辜地望着他道。
去死——这还不是……不是谋杀!如果我光荣牺牲了,你……你怎么对得起咱伟大的党,怎么对得起中国那蚂蚁般庞大的十三亿中国人,怎么……对得起全球拥有虔诚信仰的人们?
此时,李蕊正打算将含在嘴里的劣质凉茶吞进肚中。听完这话后……那茶水全部喷射到对面那位大言不惭的人身上……
沉默五秒。然后……
哈哈哈哈——
李蕊坚持了很久的形象终于毁了。她夸张地拍着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萧子岑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凉茶与口水)混合物,两眼微眯,周围浑浊的空气顿时凝住了……
下一秒,李蕊已经被萧子岑连提带拖地拉出了川菜馆。然后,一声声凄惨无比的声音从小巷传来,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他们一直走着,直到街上变得冷清。
城市沉默了,他们也沉默了。路边的橘黄路灯依然醒着,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拼命想看破浓。港的街道不像紫桐街,永远都是郁郁葱葱的。
他们曝露在的灯光之下,无处可躲。萧子岑一直望着前方,灯光璀璨了他的双眼,却无法投射进他的心田。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不自地抖动起来。
李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表情瞬间在她脸上凝固了。
那的确是徐衍桥没错!依旧是白衬衫加黑西裤,一头飘逸的碎发永远那么安静。还有那张漂亮得让生都嫉妒的脸上,黑得透亮的大眼睛——那是专属于他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徐衍桥又不像他们熟悉的徐衍桥。他那一向洁白得闪闪发亮的白衬衫,被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污渍弄得像被弄的油画。还有那张憔悴的脸,迷糊的眼……整个身体歪歪斜斜地倒在旁边那个生身上,浑身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萧子岑那两道复杂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身影。当那个身影突兀地闯入他的视线,他的心忽然有了几秒的不知所措。然而,那不知所措还混杂着更多的窃喜。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明白了自己这几天来不安的来源。
然而,激动过后,他突然又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在烧:为什么他那么晚了居然还跟生出来喝酒!而且,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印象中他可是滴酒不沾的。照这样推下去,徐衍桥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隐隐觉得受了伤,可是却找不到伤口。为什么他的世界总是有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这样的衍桥让他觉得好遥远、好陌生。他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他的一切,可是又突然嘲笑起自己来:你是他什么人啊!
这样默默复杂着、难过着、思想着,他的双脚已经走到了衍桥身边。
他像被人操纵的木偶,像老鹰般张开自己强有力的双手,夺取猎物般地将衍桥拉进自己怀中,然后两眼充满敌意地望着他身后的生……
他差点没像生见到老鼠似的大喊出来:那生……不是莫依儿吗?
依儿一脸平静地望着萧子岑,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们就这样愣着,对峙着,彼此都没出声。
萧子岑霎那间有点不知所措。眼前的依儿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云淡风轻,她的眼睛闪着微妙的光,除了谅解外,居然还有一丝……怜悯……
而自己却从她眼里看到了一脸凶恶的自己。这似乎有点反常,却又很自然。他的生气,很自然。依儿的平静,也很自然。那么自然的事情摆到一起,怎么会变成一出荒诞剧呢?
他的确有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想不出结果。
一旁的李蕊却看出了端倪。但是,她不愿道破。她已经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却骗自己说那是幻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李蕊睁大双眼望着紧紧搂着徐衍桥的萧子岑,他居然……居然……那么,自己为他付出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她的心猛烈地痛着,痛得失去了知觉。但是,她不能哭。所以。
所以,她走上前,默默地拍着萧子岑的背,说,快背他回去吧。
一路上,徐衍桥的酒味充斥了萧子岑的鼻子。这种颓废的味道不该属于衍桥!他应该是清新的、纯洁的、无害的。
他心疼着衍桥,双手愈加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脚。
他们很快就到了李蕊的住处。
李蕊打来热水,正要给徐衍桥擦身,毛巾却被萧子岑抢了去。
我来吧——
李蕊将毛巾递给他,然后退到窗前。她望着窗外绚烂的灯火,忽然间眼泪便掉了下来。
他跟她说话时,眼睛居然一直停留在萧子岑身上!如果,他知道了她为他付出了多少,他会好好地看她吗?也许……大概……会吧……
但那永远是个如果。她不要他由于愧疚而给的承诺!
但是,真的好委屈!
今晚的风有点冷呢!她收紧了双臂,任凭眼前灯火变得模糊。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回头,撞见了莫依儿带着一丝不忍与怜惜的眼神……
依儿?李蕊转过身。
关上窗吧,有点凉。依儿说完,轻轻地将那残缺的窗户阖上,然后将窗帘拉上……等她做完这一长串动作后,李蕊已经倒坐在沙发上了。
依儿望着李蕊白灯光下泛白的双颊,心在隐隐作痛。刚刚看见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的落寞样子,她的心一下子便被提起了:原来一向坚强的李蕊也有脆弱的时候!
她走到她身后,她没发现。
大概站了一分钟,李蕊还是没发现她的存在。大概她太专注于自我的世界了吧!
她不打算打扰她。正要转身,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在发抖!
这是李蕊吗?在这九月的晚,什么风能让人冷成这样?
她明白,这不是风寒,是……心寒……
就这一刹那,她忽然有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可是,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轻轻地将右手搭在了她肩上……
他们四个人……好复杂啊!
整晚。萧子岑望着徐衍桥发呆。李蕊望着萧子岑发呆。莫依儿望着李蕊发呆。
都在发呆,各怀心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