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刚刚下山走上驿道,只见一辆极其华丽的双鹿香车,自北往南射箭般迎面而来,在驿道上扬起一溜尘埃,那尘埃被风一卷,直往怀玉三人面容朴来。怀玉忙拉俩女孩儿将身子转过去,不让尘埃落到面目上。那车飞驰而去,一瞬间就不见影儿了。
三人一道自怀远北懷門进城,怀远乃一府城,端的是—片繁华景象,气象万千,怀远承天寺极尽奢华,楼台亭廓,飞檐翘角,流璃宝顶,气势雄伟,—派辉煌。那城内避暑宫,逶迤数里,亭榭台池,并极其胜。幽冥山东麓建离宫、佛祖院、五台山寺更是美不胜收。怀远城共六门出入,东有摄智门、西有广寒门、南北有南懷門、北懷門、車門。城内“湖汊连涟相激荡,街巷临邻映辉煌”。
怀玉三人一道,过衙城区,走的是石板大道,过的是回廊小桥,行的是怀远大道。至城街坊区,铺面商贾,鳞次栉比,店爿齐全,酒楼驿栈、缝衣行、南货行、杂货行、油盐行、金号、镖行、豆腐店、面食店等等都有。各家商号货物齐全,成列有序。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在这中原的西北陲,能有这么一个府城,也算是繁荣富强了。玉儿看见一爿金号,就进去将一佗金子,兑换了几十锭白银和一包散银。怀玉拉着灵儿婉儿闲逛,这么热闹的府城,竞将正经事儿都忘了。刚至—酒楼门前,抬头往上一看,“醉仙楼”。
醉仙楼旁边有—“斗酒水榭”,—溪池睡莲,池岸过去遥见垛垛城墙,睡莲正开着小巧玲珑的水红莲花,荷叶飘浮,荷花倒映,尤似美女晒羞。院墙逾丈,门壁清幽,紫腾绕壁走,微风叶亮掌。左边有两行碧线垂杨,右壁有几株剔牙松树。牡丹亭对醉仙楼,芍药圃连秋千架。荷花映月,银云簇里锦鳞游;木香棚下,翩翩起舞蝴蝶戏。正是:“庭园乐娱尤斗酒,醉仙晓景似蓬莱。”此乃,“醉仙水榭”。
怀玉和婉怡灵儿正自观赏醉仙楼斗酒水榭,忽见一汉子,捧个酒坛,来至池边,撮嘴一声召唤,那池中之水忽见一阵沸腾,忽啦啦从水里爬出个巨形玄龟来,那玄龟满身绿毛,足有六尺来长,两前掌爬在水池石岸边沿,那汉子将一坛绍兴女儿红酒递到玄龟嘴边。那玄龟凑近坛口嗅一嗅,瞬即头一抬,伸头在汉子身上磨磨蹭蹭作高兴状,又将尖嘴伸至酒坛中,将—坛酒汲了个精光。怀玉觉得奇怪,便跟着那汉子进了醉仙楼。
怀玉刚跨进门槛,那汉子径直朝上首八仙桌走去,只见客厅中—个年轻人踏双木屐,踢踢啪啪,自上首那位汉子身边,朝着怀玉迎面而来,二十来岁年龄,张开大口哈欠连连,似窃笑非笑,半眯着匕眼,看着怀玉身边的灵儿和婉儿,—副惫懒神馋态,长衫上沾满油腻,头冠方巾不整,面上污垢,看来足有半月没洗涤身子了。拿着一柄破烂的大折扇,作公子状边摇边走。怀玉见这人衣着明明似斯文公子装扮,却是此番肮脏,不禁皱紧眉头,往右偏路,只怕沾到那人身上污秽。俩位丽人都捏着鼻子往怀玉这边儿躲。
突听那人数声猥笑,声音颇觉刺耳,经过怀玉身边时,顺手伸出折扇,往怀玉肩上拍来。怀玉修习神功已有些时日,这凡夫俗子一拍,正中在肩膀,全没打算避开,但并无力道,也并非对人攻击,似是无有恶意。只听到身边的婉儿一声大喝:“干甚么?”随后那人“阿哟!阿哟!”的跟婉儿求饶!怀玉转头一看,婉儿的纤纤玉手扣住了那人的腕脉,那人额头上滴下汗珠来。玉儿看着婉儿觉得有点儿蹊跷,便问道:“什么事啊?婉儿!”
婉儿说道:“玉儿哥哥!你先从他袍衣对襟里拿出一个袋儿来,再问他是乍回事。”
怀玉—看,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摸了一下自己怀中,没丢甚么东西。便依照婉儿说的话,果然从那人袍衣对襟中拿出一个绣花口袋来,只见那丝绸的帛袋上面绣着龙凤,俱是黄金绕的丝线锈成,生龙活凤,栩栩如生,沉甸甸的,不说黄金,至少有几十两白银。玉儿—看,这东西不系一般庶民所有,有些迟疑。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儿?这东西哪儿来的?去还给人家,做贼也不长眼睛,这东西拿了要掉脑袋的!”
那贼看着怀玉,头上挽个发髻,及笄飘逸,袍衫及裸,身材伟岸,像貌轩昂,慈眉善目,不似坏人,低声说道:“我姓没藏名福来,爹爹战死疆场,留下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皇上并无怃恤,我亦不会种田劳作,不做小偷做什么。”
婉儿捏着他的腕脉没放手,开口对玉儿说道:“我看他拿了上面那汉子的钱袋,又过来用扇子拍你的肩膀,伸出手来想拿你的钱袋,我一伸手就拿住了他的手腕。”婉儿顿了—顿,对那人说道:“你若不将这钱袋还给人家,我废了你这只手,看你还做不做贼。”
怀玉将钱袋又放回福来怀中,对那人说道:“你去还给人家,若是那人为难你,我结你去求情,叫他不要伤你,好不好!”
灵儿生性善良,又不懂得人间如此诸般恶事,只站在旁边瞧着,并不出声。
福来哭丧着脸对玉儿说:“我家还有老母无人奉养,还一个妹妹尚小,家里指望我拿点银两回去换粮食,您放过我这—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婉儿历声对他说道:“你要命还是要银子,放过这—次,还有下—次,你永远都不会改,做人要做得踏踏实实,好人不做做贼,不如你去死,这里自古渠道纵横,土地肥沃,随便种什么粮食......
,旱涝无虞,怎么都饿不死人,你肯定好吃懒做,专干损人利己的事,下次遇上,非要你命不可!”
福来心中想道:“手腕在人家手里,这姑娘的手就似那放在陷井里面夹豺狼虎豹的铁夹子—般,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赢,自己做贼被人抓了没道理,今天亏大了,只能认栽。可那钱袋可能是当今皇家之物,若是遇上皇家人发起怒来,还会掉脑袋,soudu.org这钱袋无论如何是不能还的,这下子脱不得身,怎么是好?这三个人是好人,还不如求他们。”
於是,这贼哭丧着脸,说道:“这钱袋我不要了,您姑娘大人有大量,放我走算了。”
婉儿细细—沉思,放声大笑,突然扣脉之手—紧,那贼杀猪般嚎叫,痛得他大汗淋漓,婉儿说道:“你这贼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做贼我们帮你背黑戈,别人掉了银子,等下找过来,还说我们是贼,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倒是自己送过去,还是我们抓你过去,若是你自己送过去,我还帮你求情,叫别人原谅你,若是我们抓你过去可没这般好,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你自己想清楚。”
那福来听得如此说,心中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女娃儿也说得对,我若不去自首,他们岂不成了贼。男子汉大丈夫,生亦生耶,死亦死耶,吾年二十,再过十八,又是条好汉。母亲妹妹无人奉养,各安天命,求也没用,听天由命,就说道:“姑娘也是为我好,我若是留得命在,—定不忘几位恩德,还是我自己去还给他,只是姑娘帮我说说话,看是否留得命在,也好抚育妹妹长大,奉养娘亲过老终年。”
怀玉忙说道:“好!好!好!这才象个男子汉说的话,有错就改,还可做个好人。”
婉儿拿着他的手往那汉子面前走去,至面前,那汉子自外面进来坐下,身边一美丽女孩儿,正叫小二备菜蔬过来。怀玉起手一礼!朗声说道:“这位公子,可否丢失银两,在下姓李,名怀玉,家居幽冥山。今日下山,小妹发现这位小哥做错了事,将他擒拿,於以_4460.htm指点,愿意悔过自新,并且这位小哥追悔莫及,衷心思过,痛改前非,今将原物奉还,求你原谅!这里是我俩位妹妹,这位名婉怡,这一位名灵儿,不知贵公子和那位妹妹怎么称呼。”
那公子哥儿听了怀玉所说,心中—惊,面上扉红,模一下怀中,那钱袋早己丢失,自己混然不知,忙站起身来,给怀玉回礼。忙双手抱拳,打—恭手,对怀玉说道:“在下姜尤氏,这厢有礼!见过怀玉,及两位妹妹。我这位妹妹名若水,多谢三位帮我擒住小贼,将银两追回,在下万分感谢。”
婉儿将手一松,那福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叩了几个头,将钱袋高高举在手中,递给那姜尤氏。口中说道:“小人做错了事,多亏这三人指点迷津,让在下悔过自新,现将钱袋原物奉还,还请公子看在小人家有老母,原谅小人,今后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决不再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