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眯着双眼，沉默了半响，蓦地大笑起来：“很遗憾，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邓九公不笑了：“难度我还不够可怜？这样，够了不？不够，你说个数。”说完，一咬牙，‘噗’，的一声，枪一抡，枪柄向前，枪身却划了一个恐怖的圆弧，枪尖折转，在自己的胸腹上又捅了一枪，血溅飙出。
纪小邪摇摇头：“没用的。我做人是有原则的，师父说过，骗人是不对的，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对人讲信的人，这句话我一直没忘。所以你的要求我无法办到，唉，要不，你去求我师父，只要他说帮你，我二话不说就会违背本，邓公意下何如？”
邓九公道：“你师父在哪？”
“不知道。”纪小邪的眼睛亮了：“但我知道，他一定离此不远，最远也超不过千里之距。”
邓九公沉默了：“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很抱歉，对于我这样本善良的人，你实在无法要求些什么，如果你还想保有最后一丝脸面的话。”纪小邪摇摇头。
邓九公沉声道：“如果我揍你一顿呢？”
“威武不可屈，这是师父说的。”
“我可以给你钱。”邓九公抬头道。
“师父还说，死人的东西是给活人用的，取之即可。”纪小邪无奈的道。
邓九公怒瞪着：“你师父还说了些什么，一块说出来吧。”
纪小邪摇摇头：“没了。”
“那就好办了。我本不配求你，可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也只能厚颜再烦你了。如果你肯帮我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枪谱给你。”
纪小邪缓缓的道：“师父后来又补了一句……”
“你师父是个王八蛋。”
“我师父说过这话吗……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说的，听了你的那些话，偶发感慨。”邓九公叹了口气。
纪小邪惊奇的道：“你很聪明，很内秀。我师父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徒儿啊，你师父是个王八蛋，人本不该奢求什么的，一样技能只要学精了就好。普通人，终其一身在某方面也无法达到极高的境界。可为师呢，天生一朵奇萌，骨骷鬼斧神工，说起来还真叫做悲哀啊，十八般武艺竟然样样精通，十八般兵器竟然样样无敌。你说，做人怎么可以像为师这么贪心？真是寒了江湖中人的心哪。”
邓小公眼一沉，叹声道：“你师父是不是姓施？”
纪小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认识他？”
邓九公昂头道：“不错，江湖中人厚脸皮的不少，却也只有他才说的出这般话来。重要的是，我跟他的缘份很深很深，深到了一种让我无法自拔的境界。”
“有多深？”
“要多深，就有多深。这么深的交情，我的忙，你夸虑一下啦？”邓九公问道。
纪小邪沉默了下，又摇摇头：“师父从来没有提到过你，这一点，很让人思量。”
邓九公低下头：“他当然没有提到过我。你师父可不是个一般人，从他闯荡江湖开始，就是抬着脑袋走路的……”
“几个人抬？”
“回忆往事的时候，请不要打岔。你师父是看着天上的鸟儿走路的，他的眼里哪会有别人的存在。”
“那你是怎么跟他发生关系的，这一点我很感兴趣。”纪小邪好奇的盯着他。
“你错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不会随随便便就跟别人发生关系。我跟他之间只是纯结的战友关系。我跟你师父都在同一个江湖里混，过的都是刀口添血，脑袋系裤腰袋上的江湖生涯，这样的缘份难道还不够深吗？”邓九公反问。
“就这点缘份啊，你们就没有进一步的发展？”纪小邪抬了抬眼：“这样的话，你的忙我只得无能为力了。我表示同情。”
“我也很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他也想跟我有进一步的发展。但是，你师父他很忙，江湖中追杀他的人太多太多了，茫茫人海，我虽然也想杀他，却根本就排不上队。”邓九公无奈的道。
纪小邪一怔：“他做了什么？”
邓九公摇摇头：“唉，算了，提他做甚。也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放到往日，江湖中一提起你师父的名字，说话之人首先就会自己反胃，听者继而就会大骂，甚至大动刀兵。你师父在江湖中是一个忌的存在，有人曾说，前数五百年，后数五百年，再也找不见一个比他还不要脸的人了。他是一个传奇，他的名字被唾骂的次数冠绝古金，他的名字比瘟疫还恐怖三分，他……哇……”
纪小邪大惊：“你吐血了？咦，不对啊？”
邓九公挥挥手：“不要紧，只是提你师父提的多了，呕吐一下子，很正常的。要放我颠峰时期，提一个‘施’字，我就要绝食三天的。接着说，你师父的经历很古怪，他做过三年，入过三年牢，闯过三年江湖，做过三年医师…………首先，就说做吧，他做的第三天，那时他只是个小书吏。奇怪的事发生了，他以一届小书吏的身份，跑进了皇宫，竟然见着了当时的皇后。直到晚上，他都没出来，皇上当晚本宠幸皇后的，结果一听说他在皇后寝宫，二话不说就在书房睡了一晚。你师父的面子可是够大的哦，不行了，哇，哇……”
纪小邪无语了，良久，才道：“别吐了，咱不说他了成吗？”
邓九公的脸一下子就好了许多：“不说他？好，这样我就能多活一阵子了。那我的忙……”
“我很忙。”
“我提了你师父这么多的事，你……哇，不成了……要吐死了。”
“淡定，否则你就会是江湖上死法最可悲的一位了，吐死的。”纪小邪可怜的摇摇头。
邓九公倔强的吐着：“只要你帮我的忙，我就决不会吐死的。”
纪小邪好笑的道：“拿这个威胁我？别忘了，你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反正是快死了，选择哪一种死法，我想你心里会有数的。”
邓九公不吐了，他在沉默，良久，抬起头来，瞪大眼睛道：“聊了这么久，挺投缘的。我把你当做了朋友，如此推心置腹，没成想，你会这么对我。唉，算了，从我知道你是他的徒弟的那一刻起，我明知道希望化成了泡沫，却还是……我多情了。”
纪小邪猛地抬头：“正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我才不帮。我想知道到底是谁伤了你的？老实说，如果换做普通人，哪怕聊的再久再疯，这种惹上身的事，我也是不会管的。幸运的是，你开始的表现很有我师父的味道，让我着迷……”
邓九公的眸子里露出了惊讶的光茫：“好吧，你是他的徒弟，这件事情于别人来说，或许会是关乎身家命的事，但对于你，怕也只算是小菜一碟，上不了桌面的小事了。不知，你可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小枪苏，鬼见愁，见了邓公小枪愁？”
纪小邪疑道：“伤你的难道是小枪苏？”
“他还不配。”邓九公沉默了下，忽地哈哈大笑，像是想到了世间最可笑之事，笑着笑着，眼角竟然笑出了热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