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死一生(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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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士信率领部队正想渡河,此时却出现一支高丽部队,罗士信等人愕然不已,浒水北岸怎么会存在这么一支为数不少的高丽正规军?!

    说起来对岸这支高丽部队的指挥官不是别人,正是高丽王世子高昌珠。

    那一夜宇文述发起全面渡河战,数十万隋军强渡浒水,由于寡众悬殊,高丽军落败。在混战中,高昌珠在亲兵随的拼死护卫下冲出了战场,沿浒水东行,后来遇到从国内城来的五万援兵。

    五万人可是不少,但跟隋军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当时高昌珠就琢磨,敌众我寡,硬拼没有好下场,于是决定率这支人马绕道浒水北岸,从后方袭扰隋军粮道。

    还别说,高昌珠这招棋走的确实挺风骚,当真是恶心了宇文述一把。因为粮道不稳,宇文述的大军在浒水南岸耽误了不少工夫,没能第一时间杀奔平壤,贻误了战机。后来杨玄感主动请战,率部回到浒水北岸,去围剿高昌珠。

    杨玄感一部之前吃了败仗,主要原因是轻敌冒进,不是战力不行。要论起来,杨玄感的部队可是越王府的嫡系,货真价实的中央军,真刀真枪地打,高丽军队哪里是对手。何况杨玄感和他手下的兵将因为之前丢了面子,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正好找高昌珠发泄一下,打起仗来更是凶狠异常。

    没交几仗,高昌珠就知道自己的部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先前高昌珠的部队是依靠拦劫隋军补给线来获取粮草军械,自从被杨玄感的部队咬住之后,他们这种补给方式就无以为继。考虑到拖延隋军主力步调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了避免与隋军陷入残酷的消耗战,高昌珠果断地选择了退兵。

    也该着罗士信倒霉,高昌珠害怕杨玄感纠缠不放,所以带着人马一路向东,打算远远地绕到浒水上游再行渡河,结果却在这里撞见了罗士信撤退的部队。

    罗士信能看见高昌珠的大军,高昌珠自然也能看见罗士信的骑兵。

    因为一直在敌后作战,所以高昌珠还并不知道前方隋军已然大溃败。所以甫一看见对岸有那么多隋军骑兵,高昌珠可当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隋军早已发现自己部队的行踪,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不过高昌珠后来仔细一琢磨又感觉不对,若隋军当真事先知道自己的渡河地点,完全可以埋伏起来,待自己的大队人马渡河过程中再发起致命一击,那样就算他高昌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万大军被人屠戮殆尽。可对岸的隋军却只是傻呵呵望着这边,看样子对于他们的出现也是毫无准备。

    高昌珠在此纳闷儿姑且不提,单说罗士信这边儿。罗士信和李靖等人见对岸的高丽军队并没有摆开架势,也没有任何异动,看情形应该碰巧遇到,并非冲他们而来。

    “虽然对岸的高丽人不是冲咱来的,此处也不能渡河了。李靖,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摆在罗士信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向下游去找宇文述大军;要么继续向上游前进,再找一处渡河点渡河。

    “嗯,我想…”

    “报——”

    李靖正要说话,这时从部队后方疾奔而来一名棋牌,来到罗士信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

    “禀将军,我军后方出现大队高丽追兵!伍将军还在监视敌军动向,他派小人回来报信,请将军速速定夺!”

    所谓祸不单行,人要倒霉真是事儿事儿不顺。从平壤出来以后,罗士信生怕高元恼羞成怒,大兴问罪之兵,特意让伍云召带了几十个斥候拖在大队后方,留意是否有追兵。

    果不其然,高元知道王城被占,当时就抓了狂,他的妻子儿女可都在平壤城中,以高元想来,若她们落在隋军手中,必定受尽**,那下场就不仅仅是一个“悲惨”所能形容的了。情急之下,高元点齐王营中近两万骑兵,亲自率领,日夜兼程驰援平壤。

    可回到平壤之后,高元却惊喜地发现他的王宫居然安然无恙!不过既便如此,高元还是勃然大怒,好好个平壤城被隋军搞得一塌糊涂,光是抢粮也就算了,那帮天杀的隋军临走还把几座仓库给点了!虽然大火在隋军离城之后很快就被平壤军民扑灭了,可连抢带烧之下,损失依然甚巨。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元只在平壤城中简单查看了一下,向城中军民问清隋军“逃窜”方向,便带领两万禁卫军马不停蹄追了出去。

    罗士信和李靖一听说后方发现大队追兵,互相瞅了瞅,都傻眼了。

    情况还能更糟糕吗?前面是浒水挡着,浒水对岸是茫茫望不到尽头的敌方正规军,后边是已经被惹毛的高丽追兵,浒水下游还有几十万气势如虹的高丽靺鞨联军。

    现在已经容不得罗士信慢慢选择了,因为一旦被后方追兵咬住,对岸高丽军队再趁势夹攻,罗士信的一万多人马只有全军覆没这一个下场。

    罗士信当机立断道:“传令下去,全军上马,我们往东走!”

    之所以选择朝东走,是因为浒水下游是隋军和高丽军的主战场,罗士信担心向西会再遇到高丽兵。若是后方没有追兵,就算遇到敌军也可以从容应对,打不了也可以跑嘛。可罗士信的部队现在已经是两面受敌,西边如果再遭遇敌军,他们就真成了瓮中捉鳖了。

    罗士信让李靖率领大队先行转移,自己则带着骠骑营众将士留下殿后,提防对岸高丽军队趁机抢渡浒水。

    高昌珠此刻正在浒水河畔观察对岸的动向,虽然看出隋军撤的很仓促,但他并不清楚对岸敌军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他亲爹正率军从隋军后面抄了上来,所以不敢贸然让部队强渡浒水。

    不过高昌珠此人也颇有些头脑,既然敌人主动避战,那就说明他们与己方相比八成处于弱势,要么就是胆怯了。对岸的隋军不在少数,如果那是一块肥肉的话,高昌珠可不想放过送到嘴边的这块肥肉,可是他又怕对方是在故意勾引他。

    敌军是清一色的骑兵,高昌珠的部队想跟也跟不住,稍作斟酌,高昌珠决定派一支游骑沿河跟住隋军主力,并随时向中军通报隋军的位置和动向。他自己则率领主力尾随游骑,一旦隋军意图渡河,便随时支应游骑部队。这样隋军除非不渡河,向南走,否则就算彻底被牵制住了。

    骑兵的优势就在于机动性,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万多人虽然不少,但也很快脱离了被包夹的境地。

    可是让罗士信等人极其恶心的是,对岸的高丽骑兵好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粘住了他们,怎样甩也甩不掉。虽然那支骑兵不过一两千人,可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罗士信别说渡河,想停下脚步休整一下都不敢。

    “士信,再向东就快要进入山区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得拿个主意!”,李靖向罗士信道:“刚才对岸那支高丽大军一旦与咱们后面的追兵取得联系,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罗士信眉头紧锁,李靖的话他又何尝不知,可是他又能怎么办?既然无法渡河,那除了沿河一路向东躲避之外,难道还带着将士们再折返向南?

    “李靖,论兵法谋略你比我强,你想想办法,咱们怎样才能全身而退!”

    李靖也是双眉紧锁,道:“我想到两个办法…不过这两个办法都非万全之策…”

    “说吧,有办法总比没有的好。”

    李靖长出一口气,道:“这下下之策,就是咱们折返向南,避开对岸那些恶犬,然后兜一个大圈子,绕回到刚才那片区域,抢渡浒水…如果幸运的话,待高丽人发现我军动向的时候,咱们也许已经渡到北岸了…”

    “‘幸运的话’、‘也许’…”,罗士信闻言无奈一笑,道:“李兄啊李兄,你说咱们这么多骑兵,绕过后面追兵又不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有多大?”

    “呼…”,李靖幽幽一叹,道:“这就要看咱们兜多大的圈子了…若想摆脱后面的追兵,我军起码要向南深入百里…”

    “百里?”,未等李靖把话说完,罗士信便摇头道:“莫说咱们能不能避开高丽和靺鞨的斥候向南行得那么远,就算咱们‘侥幸’躲过敌人的追踪,咱们就一定能成功绕回到浒水岸边吗?”

    李靖明白罗士信的意思,高丽的政治经济中心几乎都在西面,东面鲜有人迹活动,更不要说城镇。他们现在处在浒水上游,向南就会深入高句丽广袤的无人区,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迷路。而一旦迷路,就算高丽人不围剿他们,待到粮草耗尽的时候,罗士信这一万多人也免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见李靖默不作声,罗士信又道:“我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赌……你还是说说上策吧…”

    李靖苦笑一声,道:“没有上策,除了下下之策,剩下的只有下策了。”

    说完李靖抬眼看了看浒水对岸那些阴魂不散的高丽游骑,咬牙切齿道:“那些走狗倒不足为惧,可是我军若要渡河,他们定然会引大军前来…我的下策就是,咱们分兵两路,择两处地点渡河,其中一支人马为诱饵,吸引高丽人的注意,另一支人马便可全身而退!”

    罗士信闻言很是一诧,沉声问道:“你是要我丢卒保车?!这怎么行!弟兄们都是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的命不是用来卖的?!”

    “此下策虽为不仁,却可保得一部分将士逃出生天;若依那下下策,我军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不过这既要看咱们有没有运气避开高丽人的眼线,也要看老天的脸色——天气越来越凉了,一旦今年雪来得早点儿,我军怕是…死路多过生机…”

    说完,李靖便不再做声,他把能想到的“可行”方案都说了,罗士信只要拿个主意就行。可是对于罗士信来说,这个决定实在太难做了。

    放眼望去,除了左边是滚滚流淌的浒水,前方和右边都是无限广阔的空间,然而罗士信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自打在他十岁的时候被一道雷电劈过之后,他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愁苦过。以前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事,罗士信都不会放在心上,哪怕是在生死关头,他都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现在却是不同,环顾四周,众将士无不灰头土脸,许多人还身染血迹。

    这一万多人在浩大的高丽战争中是那样渺小,可是就是这些人,他们凭着满腔的热血,成功地掩护左路军数十万人撤退、驰援被围困的杨玄感和他北路先锋军;也是他们,在隋军主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力挽狂澜,挽救了陕州军、辛世雄、还有近百万的隋军将士那将士们!

    现在这些热血男儿身陷困境,谁又来拯救他们呢?

    罗士信心里多少有点儿愧疚,虽然身为军人就当无畏马革裹尸,可是这些将士中除了陕州军一部之外,其他大部分人本可以左路军撤退的时候一起走的,就是由于罗士信的一时“冲动”,他们却留下来——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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