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点头应是,嘴里吞吞吐吐,探了几眼杨允长的脸色,方才问:“要不,要不给这位师弟一个人住?”
精彩内容结束 那黄姓墨士带着柳小拙走了半个多时辰,穿过一片树林,便来到一个村落模样的地方,一排排青瓦房错落有致,将一片空地围在中间。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一些宏大的木屋,不断发出些略为嘈杂的声音。
柳小拙跟着黄姓墨士走入一个与一般瓦房有别的屋舍,里面正有两人在整理些东西,见那黄姓墨士走了进来,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也是露出惊喜的神色,其中一个年长的忙问:“黄师弟,你们回来了?钜子回了墨谷怎么也没人和我说,那些门守的弟子真是不像话。”
那黄姓墨士拱了拱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黑木制的牌子递了过去,说:“杨师兄,钜子还没有回来,不过也该是这几日了。这孩子是路上钜子收的侍童,钜子让我先安排在你这里,端木师叔可在谷中?”
刚刚说话的那人笑了笑说:“国君定制了一批器皿,师傅在谷中闲着无事,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就跟着押送的墨士一起去了。”
黄姓墨士也是笑笑,就听刚刚那人说:“你放心吧,既然是钜子安排下来的,这小子就交给我了。黄师弟,钜子一回来马上就要举行晋墨大会了吧。”
看那黄姓墨士点头,那杨师兄有些恳切的说:“你能不能钜子说下,照顾一下我们同村的墨徒。前些年师傅他老人家不管事,每年新进的弟子,资质好的大多都被其他的村挑走了。尽管这些年钜子有令让新近弟子公平选择,但前些年晋墨大会我们同村的成绩太差,现在姿质好一点儿的弟子,都不愿到我们这里来,长久下去……”
“这事我也不好说,能提的话,就在钜子跟前提一下吧。”那黄姓墨士沉吟了一下说:“不过这孩子你们一定要照看好了,钜子对他很看重的。”
“哦?”那杨师兄狐疑的看了看柳小拙,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暗自喜悦:“难道钜子已经知道我们同村的艰难,就找来一个绝顶的奇才到我们这里,让我们在下一届的晋墨大会上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那杨师兄忍不住探出手去,在柳小拙的手臂上摸索起来,但所得到的结果显然让他大失所望,哑然问:“你从前没有学过功夫?”
柳小拙怔了一下,忙说:“我学过一些的。”
那杨师兄摇摇头,叹口气说:“你连一点真元底子都没有,最起码得两三年才能成为墨徒,若要成为墨士,少说得七八年。”
刚刚那黄姓墨士突然皱了皱眉头,问:“不可能吧,一路之上,这孩子的轻功可不差呢,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真元?”说着也探了探柳小拙的经脉,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疑惑,但心中立马便想:“钜子要我们几人保护他回到墨谷,对他的关注自然非同小可,能让钜子如此重视,必定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他没什么特别,反倒奇怪了。”
想通此节之后,黄姓墨士倒是自嘲的笑笑,看到一旁几案上的红泥炉正袅袅的冒出青烟,脸上舒缓下来,深吸口气说:“都有年余没闻到墨香的味道的,杨师兄,我也该走了,这孩子你好生安排,钜子让我私下里和端木师叔还有你们两人说,当时收这孩子的时候也没查过他的来历,你们帮着圆一下,切莫和别人说,也莫要别人起疑。”
此时,那杨师兄旁边的墨士脸上露出不解,问:“黄师兄,这真是钜子吩咐的?”
那黄姓墨士往那黑木牌指指,郑重地说:“这黑土墨牌可是钜子亲手给我的,等端木师叔回来,你们把这事跟他一说就好了,此时决不能让其他人再知道。”
那两人应了声是,就送黄姓墨士走了,杨师兄看着那背影离去,又回头瞅了瞅柳小拙,心下想:“墨门对墨徒的来历一向查的一清二楚,这孩子……钜子决不会坏了墨门的规矩,如此做,定然这孩子有不凡之处。”
这墨谷之中,墨士和墨徒是有很大区别的,墨徒都居住在分散在谷中外围的五个村子里,分别以贤、同、至、明、用命名,在这里,一般的墨徒都有许多个师傅,分别教授不同的技能,包括功法和术法的基础,墨门巧工的技艺,以及在战斗中用到的暗号机关等等。每隔两年,墨谷之中,都会有一次晋墨大会,如果优秀的话,墨徒就可以晋级成为墨士。那时,便会离开村子,跟随一位固定的师傅学习墨门高深的功法或者术法。
成为墨士是有一定的年龄限制的,如果在这个年龄之前还没有成为墨士,那么就永远失去成为墨士的机会了,或者留在谷中从事技艺工匠之类的做活,或者成为墨门的外围墨徒分布到各国,一般也从事手工业,成为墨门的暗探或者随时能召集起来战斗的墨徒。
成为墨士很困难,一般五十个墨徒里才会取一个,但成为墨徒就简单多了,只要通过一两年的考察,心性不坏,有了习武的基础便可以成为墨徒了。
那杨允长是同村的管事,这个村子里负责教导和管理的墨士也有近二十人,柳小拙被钜子收为侍童,杨允长也不再给他分配其他的事情了,亲自带着他来到墨徒们居住的地方,走进了一个院落,便对柳小拙说:“你以后就在这里住吧,这个村子里有八百多名墨徒,大多和你年纪相仿,以后你要和他们好好相处,此时他们正在上课,明日起,你就和他们一起,等钜子回来后,再安排你其他的事情。”
柳小拙躬身行了一礼,就见杨允长已经唤了几名弟子,手里捧着新的被褥铺盖,和柳小拙一起走进一间房里。
房子不大,一进去就是一条过道,两边都是炕头,而正面垒着一竖排小案,想来是弟子们在炕上写字读书所用。就听一个弟子对杨允长说:“墨长,只有这屋里还有空位,倒是还有三个屋子没住人,但这位师弟恐怕不合适一个人住。”
杨允长皱了皱眉头,看了柳小拙一眼,略带苦笑的说:“这就是高毅他们几个的房舍?”
那弟子点头应是,嘴里吞吞吐吐,探了几眼杨允长的脸色,方才问:“要不,要不给这位师弟一个人住?”
“这怎么行,这些日子夜里还是冷的很。”杨允长摇摇头说:“若是单独给他烧炕,着实浪费,我墨门节用为本,就让他住这里吧。回头我找高毅那些孩子吩咐一声,要他们别欺负这孩子。”
说完又吩咐柳小拙说:“你先休息一阵子吧,和你一起住的孩子傍晚才会回来。”
待杨允长等人走后,柳小拙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望着空空荡荡的小屋,心底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温馨:“以后,这便是我的家了。”
过了一阵子,便有一个弟子拿了个盘子过来,里面放这些菜食,对柳小拙说:“你饿了吧,给。”
柳小拙端过盘子,感激地说:“谢谢。”
那弟子笑了笑说:“我叫常建,刚来也没多久,还没成为墨徒呢,现在和几个师兄们一起清扫房舍。”
“那,那我们能学功夫么?”柳小拙忙问。
常建愣了愣,坐在炕边看着柳小拙,问:“你来墨门是想学武阿?”
柳小拙点了点头,带些奇怪的说:“常师兄,难道你不是么?”
常建哈哈笑了笑,说:“墨门中人并不是都要学武的,我自小没有父母,只要在这里学些手艺,将来能养活自己就好了。”
“啊。”柳小作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认为学武是一个梦想,而第一次听到有人,竟对学武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如何也不能理解。
常建看着他不解的神情笑了笑,说:“只要成为有用之人,做什么都是一样。墨门的武学虽然是天下绝学,但自古传下来的手艺,医术,更是天下难得。每年那么多人都想成为墨士,真正习了武,又能如何呢?”
柳小拙想了想,看着常建说:“习到功夫之后,就可以有能力保护亲人,还可以做很多大事。”
“学其他的也能做许多大事啊。”常建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天下人都尚武,唉,其实却不知道这才是招来祸患的缘由。现在各国都在招纳习武之人,互相残杀,对于敌国的武士,连其家属都不放过。有不少人,学了武,反而是害了家人。”
柳小拙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也不知道对与不对,就听常建忽然警惕的说:“师弟,你可千万别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要不墨长们又要罚我了。”
郑重地点了点头,柳小拙刚要说什么,常建又说:“成为墨徒以前,每个人都要学武的,只不过都是入门的功夫,只有成为了墨徒,选择学习术法还是功法,才会学到比较高深的功夫,若是成为了墨士,那就可以学到墨门绝顶的功夫了。”
“哦。”柳小拙点了点头,颇为向往的笑了笑,对常建说:“常师兄,谢谢你,能不能给我再讲讲这里我应该注意的事情?”
常建挠挠头说:“过几天就会有墨长专门教你墨谷的规矩了,老大一长串呢,都要背下来,不过你就惨了,跟高毅他们住在一起。”
柳小拙不解其意,忙问为什么,就听常建左右看看,小心的说:“那高毅是同村学武姿质最好的墨徒,墨长们对他寄以厚望,希望他能在晋墨大会上给我们同村争口气,所以从前他调皮捣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几年越发的凶了,什么胆大的事情都敢做,连墨长门都管教不了。”
“阿?”柳小拙没想到日后和自己同住的师兄们,竟然有这般的人物,忽然想起杨允长走的时候说过吩咐那个高毅别欺负自己,便问:“他,他喜欢欺负人么?”
“其实也不算是欺负了。”常建苦笑的说:“他就是喜欢作弄人,尤其是新来的弟子,我半年前来的时候,可被他整惨了。不过没关系,若是杨墨长说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常建看柳小拙有些倦意,便告辞走了,柳小拙这几日跟着那几名墨士日夜赶路,也确实没睡个好觉,如今这暖和的热炕之上,又有棉絮被盖,竟是这半年来少有的舒适,再也忍不住睡了去。
这一次,他做的却是一个美梦,在那蓝天碧水之间,柳小拙手握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忽然一阵狂风而过,迎面出现了无数的敌人,手握着鲜血淋漓的兵刃,却无一人敢向前一步,不远处,站着阿爸阿妈,萝妲,托娅姐姐,还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微笑着,对他说:“你会保护我们的。”
柳小拙无法形容睡梦中的自己,心中有多么的畅快,更不知道,这一切,都仅是梦境,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飞箭,猛地刺到自己的屁股上,一阵的剧痛,然后眼前便是一黑,所有的影像都随着那剧痛消散而去,随后便是一股光亮照入眼中,还有许多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小子真有趣,以后我们有的玩了。”
带柳小拙睁眼转头之后,那些人却是都惊了一下,纷纷退后几步,其中一个竟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鬼啊!”
那七八个孩子纷纷夺路而逃,突然一个稍大点儿的少年大声喝止:“瞧你们那点儿出息,这几天夜里,讲鬼故事一个比一个带劲儿,看见个模样丑的,就吓成这样?”
“高毅,他,他……”其中一个孩子说。
那叫高毅的少年吧嗒吧嗒嘴,叹口气说:“这个新来的师弟也怪可怜的,脸上被烧得那么多疤,算了,以后大家都不准欺负他,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以后他就是我们屋里的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