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绞尽脑汁想,如何能让贞儿的“童心”引来“爱心”晟,“爱心”度向“心心”结,来一个凤凰于飞升彩霞,鸾凤和鸣奏欢歌呢?完不成任务,老支书可是把话给说绝了的呀——非得把你小子剃了光头押到五神庙里当和尚去了。
关含章拉着可贞子的小手,走出宾馆大门。拉出老政委刘叔叔特意借给他的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准备驶向同学聚会的地点。
贞儿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关含章觉得她似乎有点保持距离似的,车子把握的不是很稳。含章说,贞儿,你可以往前靠,抱住我的腰。您放一百个心,保准不会把您摔得嘴啃泥的。
贞儿坐在后座,晚春的暖风习习吹来。她好久好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全身心都亲近在天地之中的感觉了。繁华闹市的霓虹灯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晋安市,虽然没有东京都那么的繁华和奢靡。但是,比起她儿时的陈旧都市和从迷人的夜景中,她强烈地感受到,中国已经开始在发生变化了。
前座的男人正在使劲儿地熟练地踩着车子飞快地向前行驶。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使她亲切地感受到,这就是她儿时的与她一起扮夫妻,为她梳头为她打扮的小丈夫;就是她最困苦时来到她的房子里安慰妈妈,和她一起照看小弟小妹的好哥哥;就是在她的父母被批斗的几乎无法生存下去时,还是他机智地保护父母的大英雄;就是在井健吾至善面前,痴情地说,她是他的未婚妻的真丈夫。
她的心随着美轮美奂的夜色醉了,随着痛苦与美好的回忆醉了,随着幸福的憧憬醉了。醉的她不知不觉地把手紧紧地搂抱住这个让她陶醉的男人,把头紧紧的靠在让她深感幸福的男人的后背。
……
同学聚会没让这个女孩子陶醉,也没让这个女孩子感到激情迸发。因为她总觉得,与儿时的同学的分离太久了,尽管同学们是那样的欢迎她的到来。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从他(她)们的身上,她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似乎铜臭味多了一些。已然没有了儿时的那种天真无邪和纯洁朴实。谈及的话题,多半是怎样出国啊,哪个国家的钱能赚得多啊,能不能帮助在日本找一个如意郎君啊,或找一份能赚钱多的工作啊。
……
她无法满足他(她)们的要求,也无法答应他(她)们的要求,尽管这些要求都是善意的,迫切的,她还是无法圆满地回答。
倒是含章哥哥十分得体地替她圆场。说,贞儿是无法替你们办理这些出国求学或打工手续的。但是,但只要你们能到了日本,贞儿就一定会帮助你们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
聚完会,贞儿的精神有点提不起来。含章说,贞儿,请别为今晚的聚会出现的插曲而感到难受。请您要理解,一个封闭了太久太久的国家,一旦打开了门户,各种香风朝湿之气都会对人们起到诱惑和吸引的,各种抑制了太沉太重的心态都会表露出来的。您就当做是一次工作例会吧。忘了不愉快,走!我带您去“味中味”品尝您小时候爱吃的馄饨、鱼丸和锅边吧。
不!含章哥哥,我没有胃口。我想请您带我到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走一走。那里曾是我们最可知的记忆和怀念的地方。
哦!您不知道,在您一家人到日本去了之后的第二年,我们住的地方早已拆迁作了环城路和扩建成达道公园了。现在的那里,除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立交桥外,已经没有居民居住了。
贞儿听着含章的话,心里更是忧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口里喃喃地说:“家……家在哪里?家都没了,我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含章心里隐隐作痛,他深情地对可贞子说:“贞儿,别伤心,虽然旧的家没有,我们不是正在构建一个新的家吗?……何况……何况我们的旧家还保存着……”
“啊?是吗,还保存着?在哪儿?快带我去看一看!……”
“在我们的心里,在我们不灭的记忆里。在我的那三尺斗室的三维空间里。在那里,您一定可以看到我们儿时的美好。”
“那您一家人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含章说,拆迁之后,本来我们要搬到爸爸的部队家属院里去住的。可是妈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对爸爸说,嫁给你这个当兵的一辈子都不得安生,一天到晚听到的都是军号声。一切都是硬梆梆的,没有一点自由。想睡个懒觉,不是什么紧急集合号就是千篇一律的起床号、吃饭号、熄灯号给吵的,都没一点情趣了。所以我们又在我外婆去世时分给的祖屋里住下了。走吧,去我家里看一看,那里有我们儿时的记忆。
来到章儿的家,典型的城市居民两层式的住房。楼下客厅厨房和杂物间。楼上两间卧室一间楼梯间,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晋安人的习惯,进屋脱鞋,上楼还要换鞋。
客厅里的摆设还是儿时的那个样子。墙上挂满了关山复与战友们的合影和全家幸福照。在相框里,一张关尹两家的合影照赫然地摆挂在正墙上头。相片里的人物只少了一人,他已作古。
贞儿看到父亲那充满微笑的神情,忍不住泪水哗哗地从眼眶里流下。她直愣愣看着,看着,浑身都在颤抖,身子缓缓地跪在地板上,不能自己。
含章见状,连忙抱住她的双臂,轻轻地抚慰着她说,贞儿啊,伤心是人类最善良的情感,团圆是人类最美好的归属。可是上帝总是给人类太多太多的伤心,而给人们太少太少完美的团圆。可是,正是破碎的重逢和团圆,它才能彰显生命曲折之美,珍惜善良美好的回忆。您看,我们的团圆不正是显示着神明赋予的这种意义麽?……这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记住尹伯伯,记住历史,教育后代,放眼未来吧。
听着含章哥哥的宽慰,贞儿的心里好受多了。含章说,我的卧室里还有我们儿时的留影。是否上去看一看,贞儿点点头。
上了楼进了含章的卧室,只见卧室的墙上挂着贞儿和章儿从呱呱落地时起的照片。既充满童趣童真,又充满温馨欢愉。就连章儿小时为贞儿梳头打扮时那种两小无猜天真无邪的神态的照片也挂在墙上,看的贞儿一会儿抿着嘴笑,一会儿用手羞掩着红脸。
含章望着站在相框前亭亭玉立的丽人,仰头观看的神态,禁不住心猿意马,温柔地从后面搂住丽人的细腰,把头埋在丽人的肩膀上。贞儿顿时心旌漾荡,转过身,把心爱之人紧紧地搂抱着。两张滚烫的嘴唇终于紧紧地亲吻在一起。
……
哥哥说,我爱您,我的贞儿。
玉人说,哥哥,我也爱你。
哥哥说,你怕吗?
玉人说,我不怕。我幸福极了。
哥哥说,我说的您怕的意思,是说您将来就要远离外公外婆和妈妈,孤身一人又要远渡重洋,来到这个贫穷的国家,与我共度一生,你想好了吗?
我的好哥哥,我的第二次生命是您和爸爸妈妈给的。国家穷不怕,人穷也不怕,只要我们有手,有文化,哪里都饿不死我们。……既使是饿死在您的怀里,我也是幸福无比的。
我的贞儿啊,哥哥怎能让你饿死哟。有一口饭,那也是您吃干的我喝稀的。有一块肉,那也是我吃您嘴里吐出来的。只是委屈您了,让您来到又要受苦的地方了。
不是的!妈妈和爸爸是那么地疼爱我,我一定是过得最幸福的人了。
……
我弄疼您了,您不怪我粗鲁吧?
痛的……,可是,那是短暂的,却是幸福的。
……
哥哥,我要问您一个问题,您和志耕妹妹是否有巫山云雨?
不不不!没有的!没有的!我们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尤其是当我听妈妈说到我们的指腹为婚时,我更是如履薄冰,如……
那您为什么对我竟敢如此……
哎哟,我的好妹妹,好爱人,您别这么多的“盘夫索夫”了好吗。您我已经都等了快二十七年了,世上哪有如此长的考验哟。我们这是爱情之花必然绽放,幸福之泉水到渠成嘛。如果您再不相信我的话麽,我就……
别就什么什么的了,我的好哥哥,我还能不相信您麽。信您,爱您,就像相信我的生命是用殷红来见证的一样。
……
贞儿,您还好吧?您为什么不说话,您在想什么?
我的好哥哥,我今天是真正地做了女人了。我……我,贞儿幸福地把头埋在哥哥的胸膛里。如诗如诉喃喃地对心爱之人诉说:
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我对一郎的爱,始终无法有一种升华,有一种誓言。这次回到祖国,看到您和志耕妹妹的那种生死恋情,我的心里受到很大很大的震撼。当妈妈告诉我们的姻缘时,我的憧憬是美好的,纯洁的,却是一种神圣的。当看到你在花溪村的作为,在宾馆看到您与老井健吾的对阵,我的这种神圣之感,油然地提升到我是多想多想的和您永远永远地生活在一起的情感了。
而对于井健吾一郎,我知道了,他虽然会给你一种高贵,一种丰裕,但是,他无法给你一种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平平安安相伴一生的信诺和实际。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的这个想法是不是从我的肚子里偷去的哟。
啊?是吗?那岂不是心心相印灵犀通,牛郎织女诉银河麽?
二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此时早已是如胶似漆,颠鸾倒凤,山盟海誓,恩爱绵长。
……
哥哥搂着妹妹的玉腰贴着玉人的脸说,好贞儿,明天还得起个早,你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妹妹说,外公外婆和妈妈爸爸都在花溪村等着你回去吧?你要是空手而归,是不是要被你那个可爱可敬的老支书剃了光头去当和尚呀?
你已经是我的人儿了,我还怕您不跟我回去啊。我的大事啊,就是我们在去花溪村之前,应当好好地到爸爸的坟前祭奠一下,告慰他老人家,他生前的夙愿已经实现了。
啊!是的是的。我的好哥哥,您真是诚心善良,孝心可鉴啊!只是……只是爸爸死无寸土可埋,一把身骨撒向大海,魂归故里了。
哥哥搂住妹妹伤感的身子说,好妹妹,不管爸爸的身骨飘向何方,他依然是中国他那一代人的忠肝义胆,铮铮铁骨。我们更应该去告慰他的英灵。好吗?
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关含章带着贞儿来到部队营房,找了政委刘叔叔,说了祭奠之事。政委一听满口答应。拉过含章到一边问道,“三心”进展得如何?含章的脸顿时红了大半边,不好意思地又故作懵懂地说,什么“三心”哟,我们都是夫妻了。
什么?都是夫妻啦?高地给拿下啦?据点给拔掉啦?……哈哈!行啊!好小子啊!我们教你的“三点成一线”的手段都报废啦。好家伙,你小子竟然给我们来个“奇袭白虎团”首战告捷啊。哈哈哈!不过嘛,……
含章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刘政委笑着说,我们中国人对祭奠之事有个讲究。你们既然已经是夫妻了,昨夜你们颠鸾倒凤的一个通宵,做了那个好事儿,今天是不能做这种庄严肃穆的事的。按照古人的礼数,祭奠祷告之事,是需要戒斋三日焚香沐浴之后,有个虔诚禁欲之心方可进行的哟。哈哈!……知道不?……不知道了吧?
含章愣愣地说,这么说来,刘叔叔您还是个老封建嘛,亏您还是个解放军的团政委哟。
刘叔叔一本正经地说,团政委怎么啦?这中国人的传统礼数还是存在着嘛,何况我和你爸妈都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嘛。这传统的东西有些还是要念叨念叨的嘛,不然怎么还要有清明祭扫除夕守夜呢?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老爸。
含章又问道,那该咋办才好呢?
刘政委说,这好办嘛。你们先给我赶着回花溪村,把喜事儿给办了。然后,挑个日子,由你的岳母娘和你的爸妈带着你们小夫妻,来好好地祭奠一番。这船只嘛包在我的身上,不就得了麽?哈哈!
关含章一听觉得有理,与贞儿说了此意。贞儿感激地对刘政委说,一切听刘叔叔的。刘政委笑呵呵地对贞儿说,贞儿侄媳妇啊,中午我请你们吃个便饭。叫你们的婶婶好好地弄几个小菜,一来预先祝贺你们成了一对恩爱小夫妻,这二来呢,也让你好好地品尝品尝我们晋安市的家常小菜。你们的婶婶和你的婆婆一样,可是地道的晋安人哟,她的父亲可是大饭馆里的大厨师哟。吃完饭你们就给我赶紧回花溪村去。你们的爹妈老子催命鬼似的催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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