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吉他与落后人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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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定他们在那。我看_

    南宫澈这座府邸虽占地不小,但却遍植花草,真正的开阔之处,惟他书房后面的一片空地。但因着我曾在他书房撞破过那件苟且之事,心里一直有些疙瘩,是以他书房去得总是极少的,关于那片空地也只是从窗子里无意瞥到过,并不曾细瞧,更不晓得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想来他一身功夫,平日里读书读累了,便翻窗出去舒展舒展筋骨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原先以为这两人既特意选了这么个僻静地方,定是要放开了手脚,不弄得山崩地裂誓不罢休的。哪知我携着林仙仙已穿过了那片竹林,却仍听不到半点的打斗之声,莫非是我猜错了?他们根本不在这?我心下摇摆,脚上却并不曾停,既已走到了这,还是看看再说。

    待又走近了一些,才听到了隐隐的人声,间或一些弦乐。

    林仙仙在旁边倒着脑袋,奇道:“这乐声好生奇怪。”

    我亦有同感,可听在耳中偏生又有股子要命的熟悉感。仔细一想,我确是听过的,只是那都是在一些半梦半醒的夜里,记不大真切。清醒着的时候听到,此刻却是头一遭。

    不知为何,眼见着那乐声越见清晰,却反而有些不敢上前。只觉得思潮翻涌,心中颇不平静。“洛儿姐姐,洛儿姐姐。”

    眼前好像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在晃,我猛地回神,却见是林仙仙拿手在我面前摆来摆去,一边不住地小声唤着。

    我仓促地一笑:“怎么了?”

    “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好端端地就站在这里发起呆来,走啊。”

    我胡乱地点头,“哎哎”答应了,任由她扯着我的袖子。

    耳边那乐声越来越盛,急促的。层次分明,如同一个套着一个的漩涡般,带着致命的引力。细细的琴弦在弹起,在跳跃。==在勒住我的咽喉,在牵引着我身体里不可知的一部分。跟随着曲调地辗转起合,灵魂也不禁颤栗了起来。

    一曲终了,房中响起低低的人声:“果然是你。”

    我刚稍稳下的心神,在陡然听到这一句时,掀了掀波澜。原来在一层一层地剥离之后,依然没有触摸到事实的真相。那声音是南宫澈地,他说“果然是你”,自然是说与羽山亦听。这话的意思直指羽山亦的真实身份。

    他是谁呢?

    我心中不由更添一层疲惫感。

    这突袭而至的感觉让我再没力气听他们的墙脚,直接推了门进去。\\\\\\\\\\\\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那颗疲惫地连跳都懒得跳的心猛地震了一下,一时竟有些站不稳,朝后踉跄了几步,林仙仙赶紧伸手将我扶住了。在耳边道:“你怎么了。他们俩并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于是,我又踉跄了一下。

    这个时辰的阳光刚好斜斜穿过前面地竹林漏进屋内,曳流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南宫澈与羽山亦就一同盘腿坐于书房中一块铺在地上的软席上,浴于这一片光影之中。银色的头发映着绛紫色的衣衫。一明一暗,圆圆地光点随意洒落,画一般地赏心悦目。我进来的时候,羽山亦的手指将将从怀中抱着的六弦琴上离开,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望着我。眸影重重。似蕴藏了万水千山。

    而一旁地南宫澈也抬起头来,虽看不清表情。但我实则已经十分习惯于揣摩他的情绪。

    他的手紧握成拳。

    他在紧张。

    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再没半点声响。气氛诡异地安静着,良久,还是南宫澈先开口了,他的声音略带迟滞,不若往日的清朗明润,他果然在紧张。

    他紧张什么呢?

    “洛洛,你怎么来了?”

    我没答他,只一步一步地朝着羽山亦走过去,目光胶着着他搁在腿上的那把琴。仔细看了,倒有些像月琴,不,或者说更像阮。只是琴颈更长,琴身也大得多,似一个葫芦般,在中间顺滑地凹进去。我蹲下来,将手摸上那把样子古怪地、我在梦中无数次看到过地、那个叫做潜的银发少年也一直抱着地六弦琴。在指腹与它相贴的那一刻,心中有莫名的暖流窜过,或者,是比暖流更热的一种东西,麻麻的,痒痒的,又仿佛有些哀伤,已经涌上脑间,一不留神就要化作眼泪一般。\\\\\\\\\\\\手指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它略有粗糙的表面,细滑的琴弦,仿佛有倾诉不尽的爱恋,让我开始逐渐麻木的心显现出一丝丝的柔软,我喃喃一声:“吉……他。”

    面前两人的身子似乎同时颤了一颤,林仙仙的声音也在身后叽叽喳喳地响着:“这琴的样子古怪得紧,倒是从未曾见过的呢。”

    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般,南宫澈语气颇为不善道:“你是打哪进来的?”

    羽山亦将手中的琴递给我,目光中满是鼓励:“试试看,像我这样抱在怀里。==”

    我尚沉浸在一片懵懂不知所云的奇妙情绪之中,听他这么说,便顺从地接过来,握住那琴长长的柄,手指头底下一格一格……突然手中一空,琴已被南宫澈劈手夺了过去,我茫然地抬起脸来,不知所措。

    “羽山亦,够了,不要再得寸进尺,就算你是那个人,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怕了么?”羽山亦笑道:“眼下她已认出了吉他,怕是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将我也认出来。”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这把怪琴的名字叫吉他吗?我还道是番邦传来的琵琶的呢,咯咯。”林仙仙将我的疑问问了出来。

    只是他们的话,都尽皆浮在脑外。我心里仿佛扎进了一根钢丝,还是带着倒钩的,死死拽住我,疼得喘不过气来,偏又带着些欢喜。我无知无觉地探出手去,趁着南宫澈不注意,将那唤作吉他的琴拿了过来。

    吉他,吉他。

    多么古怪,又适合它的名字啊。

    圆润的,华丽的,清脆的,深沉的……疯狂的。

    穿插在醒来睡去之间的,时而幽静若伤,时而又奔腾如鼓的那些乐调,就是它弹奏出来的么?我在那弦上信手一拨,“铮”的一声,好似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指尖跳出来的样子,伴着些些的坚硬和毛糙,甚至擦着耳朵安静地疼起来,却是仍然无法抵御,那种绚丽开放的感觉。

    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但我还是唱起来,那些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字就这么从身体中流淌出来,初时只是涓涓细流,渐渐不可收拾,一派排山倒海。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争吵都停止了,我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屋里回荡,转了几个圈,甚至飘到外面的竹林子里去。就像有透明的泡泡在从口中吐出来一样,晃晃悠悠的,串成了一串,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

    真好听。

    我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从不曾试过,原来我唱起曲子来是这么好听的。

    心中竟闪过一星小小的得意。

    “洛儿姐姐。”林仙仙的声音有些飘忽,如同陷在梦里没醒透的样子,“你方才唱的这是什么曲子?实在,实在……”我难得地有了些童心,满心期待地将她望着。

    半晌,她才似终于找到了准确的措辞般,粉拳一敲,道:“实在入不得耳。”

    我的脸还没垮下来,那边有一位倒先坐不住了。也就是这时,我才看到,羽山亦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泪痕错布,只见他狠狠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跳到林仙仙面前:“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无知的落后人种,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伟大的音乐?”

    林仙仙显是被这一顿数落弄得有些懵,愣了一下,立刻吼回去:“我怎么不懂,怎么不懂了,姑娘我怎么着也是在几家青楼里做过花魁的,论起音律赏玩,难道会输了你这个,这个……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落后人种,难道你就比别人都矜贵多少么?”

    我也颇不解,遂一同问道:“什么是落后人种?”

    那边一直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南宫澈也插了一句:“你他妈的才落后人种?”

    我默默别过了脸去,最近这南宫澈很不冷静,言语间着实粗鲁得很。

    不过,关我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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