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张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依旧是氤氲的白色雾气,枕着南宫澈手臂的头发还湿湿的,他模糊的脸在头顶上,一声一声温柔地唤我。
我挣扎着坐起来些,发现身上已经换了干松的浴袍,那个穿着我衣服的熟悉身影就立在不远处,如尊石雕般一动不动。
“哥哥……?”我脑中还不是特别清醒,梦中的爹娘与自己那张白嫩的小脸不停在眼前交错出现。
“南宫澈,我技不如人,两次败在你手里,你杀了我吧。”
哥哥略带嘶哑的声音将我神游不定的思绪拉回来,然后只见南宫澈袍袖一挥,一阵短促有力的风声之后,再没了任何声音,想是他封住了哥哥的某处穴道,让他不能说话罢。\\\\\\可是……两次?我缓慢地看了一眼哥哥站立的方向,脑中浮出一个相似的画面,那一晚在龙应城遇袭之后,南宫澈与程观秘密商量什么的时候,窗下也是立着这样一尊“雕像”……心中有了些了然,却又伴着一丝疼痛。那枚险些射进我眉心的钢钉,竟果然是他放的么?可那时候爹娘应该还算安全不是么,他却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爹……娘……连着这两个字猛然地跳进脑中,还有他们的死讯,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梦中他们的音容笑貌犹在脑际,可张开眼睛,要面对的竟是他们已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的事实么。
原本抬起来想伸向哥哥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哥哥怎么会穿着我的衣服出现在这,又为什么要杀我,事情本来地面目是什么,这些本来想要弄个明白的事情现在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世上最疼我亲我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别的什么也都没有意义了,甚至……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心里尖锐地疼着,疼着,渐渐成了麻木,一颗心虚惶惶地在空气中漂浮着,左摇右晃。\\\\\\不知道该到哪儿去。
“洛洛,洛洛。”南宫澈见我又要闭上眼睛,稍用力摇了摇我。我抬眼看看他,无力道:“我累了,抱我回房吧。转 载 自 我 看書 齭”
“好。”
身子悬空起来。结实的手臂将我牢牢锁在怀中,我搂住南宫澈的脖子,任他把我一直抱回卧房。我没有回头看哥哥。只是一下一下揪着的心告诉我,他地脸上一定满是鄙夷和痛恨的表情。
哥,对不起。
回到房中,南宫澈先把我放到床上,自己在外间寻了块干的布巾又返回来,坐到床沿上,将我的头扳过来,放在他的大腿上。仔细地用布巾将头发包了,一下一下地擦拭。
就如同以前地日子。每次我洗过头,他都会帮我擦头发。
如今,兜兜转转一遭回来,却已物是人非。
我也不说话,任他摆弄,他擦得差不多了。便将我放好。抖开被子将我盖住。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纵使头痛欲裂。面上仍一派平静。
时间如水流过,昼夜交替,对我而言,不过是睡过去又醒过来。不起床,不吃东西,不跟任何人交谈。心已经不再痛,头也不再痛,除了无可救药的空洞,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好好地,只是觉得灵魂时常会晃出身体一般。
南宫澈每晚会抱着我睡觉,时而什么都不说,时而会亲吻我地眼角嘴唇,时而会絮絮叨叨地讲一些事给我听。
他的声音哗啦哗啦地从耳朵边淌过去,一如既往地好听,说的那些貌似也都是我曾经关心的,我却完全听不进。
我正专心地酝酿睡意,这几日,每天都会做上几个梦,梦到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常常是在我的天颜居,有爹娘,有我,偶尔也有哥哥,那些快活的时光,在梦里,点滴地重现。\\\\\\
“颜洛!”耳边一声怒喝,将我好不容易蓄起地薄薄困意赶得无影无踪,但也只是略带不满地瞪了南宫澈一眼,便继续耷拉上眼皮酝酿我的睡意。
肩膀猛地被紧紧地扼住了,不过无所谓,反正也没多疼。
“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不是还要活下去吗?”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我只稍微分了一下的神,便又回到了迷糊的正轨上,困意渐渐浓起来,眼前影影绰绰仿佛已能看见娘亲的背影了。==
嘴唇突然堵上了一团软软湿湿的东西,紧接着中衣地衣带也被挑开了,粗糙地手心摩挲上我的皮肤,从上而下。
娘亲地影子如同是投进了石子的湖心,一圈圈地荡漾开,破碎得一塌糊涂。
心里稍微生出一些怒气,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正压在我身上的南宫澈。
“你生气了么?”他抬起身子来,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欣喜。
我想了想,决定跟他说一句话。
“等我睡着了,想做什么随你。”
他愣了半晌,然后竟有些失控般,扑上来咬住了我的嘴唇,口中很快便蔓延了一股血腥的咸涩味道,我扬了扬嘴角,继续阖上双眼。
良久,身上一凉,他终于从我身上翻了下去,窝在床的另一侧,我暗叹了一口气,想终于可以睡了。于是睡意便真的汹涌而至,只是模糊之间,我仿佛听到了极低极低的啜泣声。
听错了吧,南宫澈怎么可能会哭。心中咕哝一声,一翻身,便陷入了纯黑的梦境。暗潮湿的地方,我慢慢地走着,鞋子发出响亮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爹爹呢?娘亲呢?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想见爹娘的强烈愿望终是更胜一筹,于是我摸着黑,朝更深处走去。
终于,我看到了。
木头的栅栏里,爹爹的头发竟全白了,瑟缩着身子蜷在湿乎乎的草堆上,一只硕大的老鼠“吱”地一声尖叫着从他脚边跑过去。
“爹爹!”我忍不住扑过去,却不像往常一般可以随意穿越障碍,而是被这木头的栅栏给实实地拦住了,我只能抓着两根还生着倒刺的木头狠命地摇着,口中不住叫唤着爹爹。
爹爹却似没有听见般,垂着白花花的脑袋,挠了挠脚背,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
心中剧痛,却奈何没有一丝办法。脑中突然闪过一念,娘亲呢?怎么没跟爹爹关在一起?
回头深望了爹爹一眼,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娘亲,娘亲一定也在这里的。
黑暗的通道仿似没有尽头般,但,没多一会,我还是找到了。
与爹爹那边不同的是,这间牢房的条件略好些,人也多一些,老老小小关了一屋子。我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方认出娘亲。她站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而那年轻女子正干呕不止。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既高贵又随和,没有丝毫落入窘境的神态。
我心下不由稍安,再看那不停呕吐着的年轻女子,脑间蓦然窜过一个声音。
“南宫澈,你这个禽兽,我大姐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这个女子,是……大姐么?
身子微微一震,竟生生从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望着地上一抹月光,我明白,这怕是我最后一次梦见爹娘了,几日来,我的梦皆是按着时间推进,方才那一场,应就是他们被囚于天牢的景象了。再梦,也许就是……被处死的那日。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地恐慌起来。
摸摸床头,颤抖的手指没费太大力气就触到了那支冰凉的簪子,我将它勾过来,紧紧握在手里。
爹娘,洛儿不孝,不过,洛儿就要来寻你们了……洛儿来陪你们可好。你们这一走,我才觉得孤独,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般,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了。我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是我唯一爱上的一个人,可他却是害了你们的元凶,我注定无法再爱他,无法再跟他在一起。天地间,我只剩了哥哥一个亲人,可他恨我,时时刻刻都想将我杀之而后快。既如此,我……便来陪你们吧,我们一家三口,不管在什么地方,能团圆就好。
借着寡薄的一缕月光,簪子的尖闪着微茫,我苦苦一笑,它明明是我上次用来杀南宫澈的,现在却轮到结束自己的生命,果然,它逃不脱做一件凶器的命运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