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却只看见了女孩喜悦的那一瞬表情,终于粲然一笑,仿佛得到了鼓励,复低下头去卖力弹弄。
精彩内容结束 从南宫律那里,我也没有得到皇帝突然要纳我为妃的理由。一切看起来匪夷所思,却又好像留有一丝线索。那就是姓弓的术士的那句话。
“身负重责的人总是活得寂寞些,身负重责,嗯,这是什么意思呢?”南宫律反复咀嚼着这区区的几个字。
我无助地摇了摇头。
如此相对无言,各怀心事,眼见天色将晚,宫门要落闸了,南宫律只得叮嘱了我几句便匆匆离去。
一个人数着步子慢慢踱回莲华殿,只见月华如水,清冷了台阶。
钱姑姑带着一众宫人等在殿前,檐上的灯笼照着她面上满满的焦急之色,远远地看见我,便小跑着过来要扶我的手臂。我闪了闪身子,却仍是没有避开,被她牢牢地抓住了。
“殿下您这是去哪儿了,可急煞奴婢了。”
我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了出来,只管信步往前走。
感觉钱姑姑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便快走了两步,迈进卧房将门重重关上。
以背抵着门,身子几乎脱力地顺着门板滑下来,整个人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心是空的,已经无力再愤怒和挣扎。眼里痴望着里间摇曳着的一豆烛光,看屋里不知燃着什么香,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袅袅地浮动,心思便也跟着摇晃起来。
依旧是红色柔光笼罩的圆球,银发的少年正抱着模样古怪的六弦琴费力地拨弄着,只是从指下奏出的琴声却嘶哑而艰涩。少年露出心虚的表情,头越发地低下去,小心地用指头尖去挑了挑琴弦,发出细微的空空响声。
女孩与他背靠背地蹲着,一手扶着额头,眉毛几乎皱成了麻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怎么就弹不对呢,怎么就不行呢?”
少年紧闭了一下眼睛,似是下了决心,一把将那琴横过来,放在膝上,手指如灵蛇般跳跃起来。霎那间,音符如泉水奔涌。正苦恼着的女孩眼睛忽地一亮,狂喜地转过身来,却在看见少年的那一刻又迅速地冰冻了神情。
而少年却只看见了女孩喜悦的那一瞬表情,终于粲然一笑,仿佛得到了鼓励,复低下头去卖力弹弄。
“够了!够了!”女孩一把掀掉那琴,不耐地低吼:“这琴不是这么弹的,你简直是在侮辱它。”
细韧的琴弦还套在少年纤长的手指上,女孩这一掀,立刻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女孩却犹自不知,只跺着脚来回踱步,低低地自言自语:“明明长得那么像,音律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少年咬着唇,用另一只手按住受伤的手指。银色的发垂在他绝美的面容上,只衬得面色如雪。
“我……”少年如水的清瞳里仿佛注满了哀伤,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女孩却只背对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眼前仿佛明亮起来,那些袅袅的青烟都变成了白雾,突然一个声音如滚雷般炸进我的耳朵。
“爱妃。”
我浑身一激灵,将手护在胸前,本能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那声音又叫了一声:“爱妃怎么坐在地上?”
待看清眼前人,我托着门借力站起身来,弯了弯膝盖,垂眸淡淡道:“父皇莫要叫错了,儿臣惶恐。”
皇帝肥硕的脸上短短的眉毛略紧了紧,似要发怒。我亦屏息,片刻他却又舒展了神情。
“爱妃擅观星,有灵气,这封号用‘幻’字可好?”
我挑了挑眉,冷嗤一声:“封号?可是用作儿臣的追谥么?”
皇帝目中一寒,敛了笑意,冷声道:“颜洛,你不要不知好歹!”
我凄然道:“强娶子媳,您大秦帝王做得出,我自然反抗不得,但我若一心求死,却也没人拦得了。”
“想死,好,那朕就叫你颜家上下一百余口与你陪葬!”
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是了,我一身一命就算无什么打紧,却不能累了爹爹娘亲。抬头怒视着帝王寡薄的面容,几乎恨得要咬碎了牙。
南宫行似是很满意我的反应,面上露出微微的得色,声音却依然凌厉:“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因为你命格里是我大秦的天命真女,你以为朕会稀罕你这种已为人妇的不洁女子么?”
心狂跳了一下,目送着皇帝拂袖而去,头脑渐渐清明。
天命真女……这就是所谓的身负重责么?
房内静得过分,只有两扇没有关好的门叶在风里“吱呀”作响。烛火亦被吹得东倒西歪,我茫然地四下搜寻着,直到步进里间,才看见我那小包袱静静躺在床头。
一步抢过去,将它抱进怀中。火光乍然地灭了,黑暗寂静里,感觉有方正的边角形状压在心口上,竟意外的踏实了些,继续按着贴了一会。直到手腕因用力过度而有些酸困起来,才抖抖索索地解开包袱上的结,取出南宫澈抄给我的册子。
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就着一抹微弱的月光,我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南宫澈骨架分明的字迹。仿若一闭上眼睛,都能摸到字上劲劲的骨节。白纸黑字,哪怕在暗处亦看得分明,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看他的字啊。有些寥落,却不失力道,字体偏大,笔触颇有锋芒,隐有一股霸气。单看这字,只让人想到金戈铁马,抑或仗剑长歌。此刻却因我而错落着拼凑了一个又一个缠绵的故事。
南宫澈,南宫澈。
我在心底里轻轻地唤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驱走我的无助和恐慌。
此时,你可也如我般不能安枕。
你可知道,我现在是这样的想着你。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害怕。
惊觉眼泪无声滑落时,我赶紧抬了袖子去擦,却已经来不及,已经滴上了手中书册,将南宫澈的字缓缓洇化出了一小朵墨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