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青筋跳的异常欢跃,终于忍受不了,对着身后的樊崆大喊道:“别跟着我了!”樊崆倒是优雅的比出一个请的手势:“在下并没有跟着你,这路是公家的。”
夏曦握紧拳头,转身继续走。
现在是荒山野岭的,正所谓奸掳掠的绝佳场所,夏曦真是恨不得在地上敲出个裂缝灭了这谪仙。“在下还没有弱到站着送死的程度。”似乎能看透夏曦心中所想,樊崆回答的不卑不亢,惹来夏曦不屑的撇嘴。不知何时,樊崆已经与夏曦并肩而行了。夏曦不耐烦的白了锲而不舍跟着自己的樊崆一眼:“我命格很硬的,小心我克死你。”
樊崆用余光看了一眼藏在斗笠之下的人,周身的风夹杂着一丝悲伤。樊崆垂眸道:“在下命格之硬,与邪神有过之而无不及。”“……随便你。”
不知走了多久,天微微暗下了,这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只得生起火堆,露宿一宿。
夏曦将斗笠放在一边,抱着膝盖看摇曳的火光。又看到一些小小的飞虫,扑闪扑闪的绕着火苗飞舞,最终噗哧一声,化作一缕轻烟。下意识的从怀中摸出那根已经枯萎的桃木,在火苗的映衬下,度上一层柔柔的金光,仿佛随时都能绽放出绚烂的朵一般。
一切都只是仿佛而已。夏曦垂下眼帘,将桃木放在怀中。在这种清冷的晚,更让夏曦回想起那场短短一日的梦中,与念君相偎而眠的温暖。想到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夏曦鼻头一酸,却强忍住在眼眶中回旋的泪水。
明明这十几年来,什么事都不能打动自己冰封的心,本以为有了最强的外壳,没想到也能有人用锐利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断摩挲着枯死的桃木,熟悉的味道,就算在梦中,也想跟念君再见一面……
“你抱着什么?”一棵矮树之上,传来樊崆懒洋洋的问话。夏曦收起脆弱与难过,重新看向火苗。“没什么。”
樊崆看着夏曦被火光映着的侧脸,低叹一声,从矮树上跳了下来。“你怀中的桃木,有妖气。”夏曦深邃的黑瞳流过一丝不明的光,带着愠怒低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某谪仙自然不知道夏曦口中的“他”是谁,心里只觉得是在说桃木,于是在夏曦身旁坐下,伸手道:“拿来。”
夏曦警惕的扫了一眼樊崆,显然是不相信这个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家伙。樊崆看着眼前像猫一样的少,十分警戒的看着自己,头上一对黑的耳朵还时不时抖两下,只觉得好笑。
“它还能开。”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夏曦的一双黑瞳瞬间变得清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或企图,一把抓着樊崆的胳膊:“它还能开?就是说、就是说它还能复活吗?”
樊崆略微惊讶的看着一脸期待,甚至明眸中尽是喜悦的夏曦。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夏曦有如此大的感情波动,看来这桃妖木跟眼前这小邪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此,连自己也没察觉,秀眉不皱了几分。
“能开。”听到樊崆坚定的回答,夏曦高兴的险些跳起来,几乎没有过什么表情的面庞竟带着几分羞涩,柳叶眉眉梢向下沉了几分,丹唇紧抿,抓着樊崆的手也有些紧张的加重了力道。
樊崆看着被火光照耀着的,带着期待与羞涩的夏曦,看得有些呆然,又一想眼前子的一切表情,都只是为了那根妖气微不可查的桃妖木,脸又黑了几分。“能开,但是最多也只能开一朵。”
夏曦总算知道什么是被人拿凉水从头淋到脚的感觉了,只觉得自己被这谪仙欺骗了感情,而且还是拿念君欺骗她!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感情波动的面庞瞬间如罩霜般冰冷,愤愤的甩开樊崆的手,不再看他一眼。
“就算只有一朵……”樊崆终是不忍看到夏曦失望、甚至是绝望的冷眸,“也有可能孕育出妖精的。”
夏曦头上的耳朵抖了抖,半信半疑的问了句:“真的?”在看到樊崆郑重其事的点头后,冰冷的眸子才有了一丝温度。摆弄着手中的桃木,问道:“怎么做才会开?埋到土里?”樊崆摇摇头,颔首说道:“只需放在清水中浸泡三日,然后……让其吸收你的一些血液,不出七日,自有开。”
“不算很难。”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血成为桃木的养料,夏曦小心翼翼的将桃木收进怀中。
看着夏曦的侧脸,樊崆垂眸道:“邪神……喜欢这桃妖木?”夏曦微微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反问道:“很奇怪吗……”樊崆眼眸一暗,沉默着摇了摇头。
夏曦将手中的桃木举到自己面前,看得出神,不自觉的开口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由叔叔和婶婶抚养长大。”
樊崆见夏曦对自己说起了她的陈年往事,没有一丝反感,而是静静的聆听。
“婶婶一直觉得我是累赘,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她喜欢我,每天除了打我就是骂我。叔叔这人虽然本不坏,却很怕婶婶,不敢保护我。我笑,会被打,我哭,还是被打。后来我渐渐了解到,没有人会因为我的喜怒哀乐,而幸福快乐,反而会怒发冲冠。所以渐渐的,我也懒得在摆出表情……”
樊崆清楚的听到夏曦带着一丝哽咽,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她将内心的苦告诉他。
“然后,一次意外,我遇到一个叫念君的人,就是这桃木。”夏曦举起桃木给樊崆看了看,继续说道,“念君很温柔,也很善良。我皱眉,他会心疼;我开心,他会跟我一起笑。他做的饭很朴素清淡,却有着山珍海味无法比拟的甜;他的小木屋很破旧简陋,却有着金屋银屋望尘莫及的温馨;他说的话不华丽也不生动,却有着任何言巧语也自行惭愧的动听……”
夏曦明眸渐渐黯淡,声音也有些颤抖。“他死的时候,不断对我说,‘曦儿,爱你,好爱你。’……”说着,忍不住轻轻啜泣了起来。这可吓坏了一旁听得入神的樊崆,有些笨手笨脚的用衣袖去擦夏曦的眼泪。
“真是小人,怎么把自己说哭了。”樊崆不顾被夏曦当作纸巾的袖子,轻柔的抚摸着夏曦的后背,试图给她一丝安慰。
整理好心情,夏曦不好意思的看了樊崆一眼,想要翻身睡去,又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对樊崆感激的微笑道:“谢谢你。”然后快速翻身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而樊崆,却还在纠结夏曦如蒙娜丽莎一般的微笑。……她笑了吗?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是笑了吧?……还是没有……这样想着想着,配上夏曦真挚的道谢,竟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去了。
“仙人,仙人。”
樊崆皱起眉,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夏曦居高临下的面庞,被阳光镶上了一圈梦幻的光晕。夏曦见樊崆醒了,便站起身子,阳光毫无预兆的洒遍樊崆的身子。
突如其来的刺眼让樊崆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似乎还在醒与未醒的朦胧状态。又突然像是触电一样,蹭的坐了起来。
自己睡着了,睡得很死,是被邪神叫起来的。
樊崆按着额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晚正是他活动的时间,白天则是有三四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自己居然在这荒郊野外,一个宿敌的身边睡的异常安稳,太诡异了。
任自己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原因为何,最后便用一句太累了自我安慰,不再多想。看夏曦也准备妥当,便重新上路。
很久以后,樊崆才知道,原来当时的自己,就已经对夏曦放下了戒心,甚至安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