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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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吴诚躺在上,但见如水,皓月当空,一片安谧。而他却睡不着,自从哥哥离开了这个房间,吴诚就总是不能安然入睡。对哥哥,吴诚不是用一句抱歉就能赎罪的。吴诚总这么想。因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哥哥也不会受伤,也不会躺在医院到现在仍然人事不知。每想到这儿,吴诚的眼泪总是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哥哥被打得一幕也总是会清晰的在吴诚的脑海里浮现。从未打过架的哥哥看见弟弟被围攻便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哥”吴诚的喊声还没停下来,哥哥便已经倒下了。头上满是鲜血,身旁还有一块沾满血的转头。吴诚坐起身来,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月亮。心想程雪现在也在看着这月亮吧。只怕她也好久没安稳的睡了吧。自己对哥哥的好还带着几分内疚。而小雪应该是百分百的对哥哥好,不带一点瑕疵。程雪那甜甜的声音又时时回荡在耳边。吴诚想,或许那甜甜的声音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哥哥的。因为明天,他要和程雪一起去陪哥哥。

  吴诚在上翻来覆去,而睡意却丝毫不向他靠近。无奈的他选择了妥协,他坐起身来,看着斜对面那张空。以前他和哥哥一起在那张上看书睡觉和打闹。上个月,吴诚嫌太挤,缠着爸妈给自己买了张新,哥俩分开睡没多久,哥哥却和自己连房间都分开了。而且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逞强好胜,如果不是自己跟别人打架,哥哥便不会挨打而受重伤。便不会住进医院的病房。虽然家人并没有过多的责怪自己,而他自己却原谅不了他自己。往日那一幕幕恍如昨日,浮现在眼前。却有那么的遥不可及。如今的吴诚,只能对着空黯然神伤。

  吴诚翻身下,轻轻的穿上了拖鞋,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书桌旁,生怕吵醒了已安睡的父母。爸爸妈妈为了他哥俩儿拼命工作,如今哥哥身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现在的父母已经身心俱疲,吴诚真的不愿再去打扰他们。更不愿再让他们在为自己担心。一次次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吴诚的心里更是万分的难受。

  吴诚永远忘不了那个微风吹动的下午,忘记带教科书的他匆匆的赶回家,急急忙忙的推开门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只看见手中拿了一块抹布的妈妈站在自己面前。阳台上的自行车被擦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又忘带什么了呀”妈妈还是平常那种关心中带着责备的语气。而面带笑容的脸上的悲伤却逃不过吴诚的眼睛,湿润的眼眶中隐隐的眼泪吴诚看的一清二楚。

  “忘了课本了,嘿嘿”吴诚笑着说。接着从书桌上找到那本忘带的书。

  “妈,我先走了,快迟到了”说着吴诚就往门口奔去。

  “慢点走,注意安全”话声未绝,吴诚已跑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走在路上,吴诚只觉得自己好想哭。吴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学校的。那个下午,他就坐在车子上,轻轻的抚摸着它,呆呆的坐了一个下午。脑袋空空的。直到一大群人一窝蜂的涌过来,吴诚才意识到,放学了,该回家了,那天小雪很早就过来了。

  “你下午怎么又没上课啊”程雪问道。小雪的声音很轻,却让吴诚无法回答。

  吴诚直直的望着小雪,嘴巴却一动也没动。

  “你不是说往后不旷课了吗”程雪有点生气的问道。

  吴诚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推起车子,说了句“走吧”。

  程雪却不肯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吴诚没办法,就在她身旁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对方,谁也不开口说话。

  “我今天真的有事,要不然不会旷课的,我说到做到的。”最终还是吴诚开口了。因为吴诚知道,小雪虽然看起来弱不风,实际上却是外柔内刚,她认准的事,从来不会妥协的。如果自己不来缓和局面,只怕要僵持下去了。

  “那你说说你今天为什么不来上课吧”程雪声音缓和了好多。

  “天快黑了,先上车吧,路上慢慢跟你说”吴诚道。

  “你不骗我吧,是不是想编谎话骗我啊,你是不是有跟人打架了呀?”说到“跟人打架”这几个字的时候,小雪的声音有点哽咽,似乎要哭的样子。自从哥哥住院后,吴诚再也不敢提打架,因为每次提到打架,小雪的声音都会有点哽咽。吴诚总是想,可能那次看到哥哥被打倒在血泊中,给他的心灵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吧。

  吴诚停下了车子,走到小雪的面前,伸出双手搭在小雪的双肩上,说道:“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我真的没有跟谁打架,真的。”

  “真的吗”程雪轻声的问。

  吴诚看着小雪微红的眼睛,眼泪似乎就要淌出来了,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嗯,真的,现在走吧,路上慢慢跟你说,好不好”吴诚边说边把程雪半推半扶的弄到了后车座上。然后推起了车子。

  “知道你现在坐的车子是谁的吗”吴诚慢慢的推着车子走在车棚前面的林荫道里,好像在思考该怎么对小雪说,小雪就在后座上静静的等着,等着吴诚说他旷课的理由。直到他们穿过了这条林荫道,吴诚才慢慢的问出了这句话。

  程雪怔了一怔,随即说道:“难道是你哥哥的吗?”

  吴诚骑的车确实是他哥哥的。而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他趁爸妈不在家,将自己的车从楼下搬了上来,将阳台上哥哥的车搬了下去,他哥俩儿的车一模一样,是在给自己买的时候买的。唯一的差别是自己车子上有几滴哥哥的血,而车体是红的,所以那几滴暗红除了吴诚谁也不知道。那天吴诚听医生说哥哥清醒的希望十分渺茫。他就打定了主意,替哥哥做完他没做完的事。于是,他骑上了哥哥的车子,从那以后,吴诚也是他,吴枫也是他。

  “嗯”吴诚道,“下午我忘带课本,回家拿书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在擦样台上的车子,她并不知道我将阳台上的车子换了,直到现在,她还以为,阳台上的车子是哥哥的。”

  “阿姨一定哭了吧”程雪轻轻的问。吴诚听得出来,程雪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哽咽的声音,吴诚知道,她想起了还躺在上的哥哥。

  “嗯”吴诚答道。程雪也不再说话。

  出了校门,吴诚慢慢的往家的方向骑去,只沉默了几分钟,吴诚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那你今天下午在哪啊”程雪轻轻的问道。

  “我哪也没去,就坐在车子上,也没觉得过多久,他们就都跑来推车子了,然后我就在这等你,然后你就来了嘛。”

  “哦”随着小雪轻轻的应答声,吴诚只觉得背上暖暖的,瞬间他便明白了,是小雪的脸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背上。他觉得自己如在梦中,好高兴,但随即有很失落,他知道,小雪只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这个世上除了哥哥,谁也不能让小雪这般的柔情似水。

  吴诚多么的希望时间停止转动,多么希望这瞬间可以永恒。但天不遂人愿,时间依旧在一分一秒的流过,距小雪家越来越近,终于,吴诚看到了二叔的治安亭,正好二叔不在那儿,又拐过一个弯,到了小雪家楼下,吴诚停住了车。感觉着小雪的脸慢慢的离开了自己的背,吴诚觉得好失落,心想:只怕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程雪从车上下来,说道:“天黑了,你慢点儿,注意安全。”

  “嗯”吴诚答道。说着脚一蹬,从小雪身旁掠了过去。

  路上吴诚觉得小雪暖暖的脸际变得凉嗖嗖的,也没细想,便飞也似的窜回了家。回到家中,妈妈也做好了饭,刚坐下,妈妈就看到了吴诚背后的湿痕。一问之下,吴诚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后,小雪依偎的那一块儿已全部湿透,原来,吴诚觉得温存的时候,小雪一直在哭。

  吴诚轻轻的打开了台灯,拉开抽屉,拿出了哥哥的日记本,哥哥被送进病房之后,吴诚把哥哥的东西都整理了一番,当他看见这本日记本的时候,吴诚觉得与其将它尘封,不如让它成为自己的日记本,让他继续生存下去。于是用生日打开了日记本。因为吴诚知道,哥哥总喜欢用生日做密码,而他们哥俩儿是孪生兄弟,吴诚开哥哥的日记本自然是易如反掌,而在平时,傲的不可一世的吴诚自然不屑于开哥哥的日记,或许吴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避讳用生日做密码的吧。再说,他们哥俩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确实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但人世间的事是那么的不可预知,有谁会想到,一向安分的哥哥会出意外呢?幸好哥哥的不避讳让这本日记能重见天日,否则,无人知悉的密码,只能让它永远尘封在抽屉里,吴诚只怕也无心再去打开它。

  哥哥是从上初中之后才开始写日记的,况且不是每天都记,所以,实际上,他记得东西并不多。那天,吴诚打开日记本后,把哥哥的日记全都翻看了一遍。哥哥有时几个月都不记,记下的日记也很简短,吴诚很快就翻完了。而且,哥哥的日记,几乎全都是和自己和小雪有关的。或许是哥哥怕忘记那些好的瞬间吧。吴诚心想。

  哥哥最近的几篇日记这样写道:

  5月2日      星期一

  弟弟嫌挤,妈妈就买了一张给他,妈说不能光给弟弟买,就给我买了辆山地自行车,弟弟也想要,妈妈拗不过,买了两辆。

  5月13日       星期五

  小雪在作文竞赛中拿了全市二等奖,真为她高兴。听小雪说,弟弟把班上同学打了,幸好在教室里,被她拦住了。要不然------

  看完了这些日记,吴诚真的好想哭。哥哥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而哥哥却因为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吴诚心里真的好难受。

  就在打开哥哥日记本的那天晚上,吴诚写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篇日记:

  5月28日      星期六       

  人生会有很多丽的插曲,心动的瞬间,他们稍纵即逝,我们却很容易将它们忽略。因为我们跑的太快,忽略了身旁这些丽的风景。那些逝去的故事,躲在风里,轻轻的叹息,当停下脚步的我茫然回首时,才听到这声长长的叹息。

  是对哥哥日记的感想,也是对自己的嘲讽吧。吴诚写下这段话后呆呆的坐了好久。那天晚上,他彻底的失眠了。

  吴诚轻轻的打开了日记本,提笔写下:

  6月17日      星期五

  张伯伯又跟我谈了一次,我现在压力好大,怎样才能完成哥哥的心愿,考上重点高中呢。我在努力,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

  今天小雪的心情好像很好,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她笑起来好甜。

  明天我和小雪又要去陪你了,哥,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好累你知道吗,我真怕我支持不住,你会醒的,对吧。

  吴诚又在日记本前愣了一会儿,又拿起笔来写道:

  “哥,小雪心里只有你,我想再也不会有空间留给其他人啦,你要振作,快点好起来,就算为了小雪,也要醒过来,况且还有这么多关心你,时刻盼望你好起来的人。”

  停了一会儿,吴诚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月光洒在阳台上,是那么的惬意,那么的清凉。却又透着一丝伤感和凄凉。

  “长漫漫,无心睡眠,念我之独,谁其与归”写下这十六个字之后,吴诚轻轻的合上了日记本。轻轻的关上了台灯,轻轻的回到了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