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萧雨楼在长安接到师父飞鸽传书,命令自己火速南下,赶往京师应天,接管朝廷三军统帅职务!
萧雨楼身处江湖,浪荡惯了,本是无心朝廷之事,但却又不敢违拗师父意思。接到书信之后,只是略做思量,也来不及细作准备,就匆匆拔马南下,一路之上,除了用餐,宿之外,更是绝少停留,不过短短数日,就已是赶到徐州城外。然而到了这里,萧雨楼一路换马,也早已是倾尽钱财,囊中羞涩,已是整整两日没有进食任何东西。眼看到徐州城已是近在眼前,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下脚步。
入得城来,雪也渐渐小了,偌大的徐州城却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生气,空旷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零落的走着,也都是行匆匆,殊无喜乐。微风轻送,卷起一阵细碎雪,调皮的拍打在萧雨楼苍白的脸颊,如同情人温柔的耳语,齐膝的靴,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一阵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欢快而又明亮。
这样亲切而又熟悉的感觉也只有徐州城才能够给自己吧?踩在那一条条自己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街道,看着那一座座再也熟悉不过的亭台楼阁,一件件往事也慢慢浮上萧雨楼的心头。忽然间,那颗饱经风霜,冷漠如鉄的心也变的柔软了,一路之上舟马劳顿的疲惫,也在一刹那间,顿时烟消云散。
三年前,那时的自己刚出师门,就奉师父之命来到这徐州城。本来以为,这小小的徐州城只会是自己生命中的短短一站,只会是自己甫入江湖的一块跳板,根本就不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丝毫印记。却不想,这一来,就在这里呆了整整一年。
没来由的,就是到了现在,萧雨楼自己也不明白,那时初出茅庐,少年轻狂,锋芒毕露,一心想要在江湖上掀起一场疾风骤雨的自己,何以会在这徐州城呆上整整一年?也许,这一切也只能归结为冥冥之中的天定吧!也许,那时的徐州城正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怀,便犹如前世刻骨铭心的深切记忆一般,让自己一见之下,就久久不能释怀。但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呢?萧雨楼不知道,也想不明白。本来,这世间的事,有很多,岂非就是注定没有结果,没有答案的|?自己能去做的,也只能是冷漠的习惯,或者是彻底的忘却。。。。。。
三年前,也就是在这里,自己遇见了叶凝之,那个丽多智,潇洒不羁,有着醉人笑靥和绝世容颜的有如精灵般的子。
那时的二人,甫入江湖,都是年轻气盛,快意恩仇。萧雨楼在徐州东市遇见一件不平之事,心生不忿,便为那老人讨回公道,不想却是错将叶凝之当成了那欺行霸市的恶霸,两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在那临江楼上,交手一百余合,仍是不分胜负。
萧雨楼原本以为,自己习武一十五载,一身武功,即使不敢说无敌于天下,但也足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不想,出道以来,第一战面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竟是久取不下,这一想,也是生起了竞雄好胜之心,出手也是不再刻意保守。
而另一边,叶凝之心中的震惊却也绝不下于萧雨楼,要知道自己家传绝学,博大精深,本是一等一的防守功夫,先以缠斗,尽泄对方锐气,寻求其招数气息破绽,再予以致命反击,讲求的是后发制人。但对方年纪轻轻,武功却是深不可测,交手一百余招,毫无破绽不说,一轮一轮凌烈的攻势更是几次差点攻破自己的严密防守。叶凝之就是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角,心下早已有了放弃的念头。但对方一口一个狗贼,一口一个无耻的叫着,又让自己一个孩子如何能放得下面子来?这样想着,萧雨楼的身法倏的一变,攻势顿变迅疾,较之方才,厉害了又何止十倍。叶凝之顿时就被萧雨楼逼的阵脚大乱,防守起来,更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毕竟萧雨楼的师门绝学,不是叶凝之这样的小丫头可以抵挡的。就在叶凝之已经难以为继,眼看就要落败的时候,那个老人及时赶来,说明了缘由,两人这才知晓,原来是误会一场。但经此一役,两人也都是心中,对对方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把酒言欢,更觉意气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只觉纵是古有高山流水之合,也不过如此!
此后的日子里,两人每日里携手同游,共塌而眠,览尽徐州胜景,纵论江湖朝堂之事。时间日久,两人也都是在心底对对方生出敬服之意,只觉得对方无论是人品谈吐,还是武功智谋都可说是光摈千古,天下无二。人生能够得友如此,也真可以说是此生无憾了!
而在彼时,萧雨楼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为什么与自己情意相投,情如兄弟的叶凝之,对于义结金兰,却是左右推脱,含糊躲闪!但萧雨楼却没有追问下去,不想问,更不敢去问,怕叶凝之回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更怕自己会无端的失去这个知心的朋友。
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到底还是懦弱的吧。懦弱到就连那样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敢问出口。如果当时,自己还能够再勇敢那么一点,那么,也许,今日的一切又该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天地吧!至少,也不会象今日这样,天涯海角,孤身一人的落魄着,至少,她也应该陪在自己的身边吧。
但往事已逝,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不可能会有重来,但无论如何,那段日子,也算是自己人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然而快乐的日子却总象过眼云烟一般,只会在自己的人生中做短暂的停留,甚至,连这一切都是虚幻的。
两年前,二师兄被仇家毒杀在长安城,消息传来,萧雨楼悲痛绝,只是与叶凝之匆匆一别,就立刻拔马北上,赶往长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萧雨楼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与自己情投意合,朝夕相对的叶凝之竟然是一位丽万端的子。
然而,彼时萧雨楼大仇在身,虽说对叶凝之是子一事,万分惊奇,却也没有多想。直到在西域绝境手刃西域五绝,大仇得报,身上的如山重负卸下之后,萧雨楼这才发觉,在内心身处,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萧雨楼这才知道,原来,在得知叶凝之是儿之身的那一刻,自己对叶凝之就已是情根深种!
于是,就在那一刻起,萧雨楼告诉自己,为了这个心爱的孩,自己也应该去勇敢一回。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徐州城去,站在这个心爱的孩面前,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爱她,告诉她,自己将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呵护她,宠爱她。
然而,当萧雨楼马不停蹄,不眠不休的赶回徐州城时,叶凝之却早已离去,而就在那一天,身心俱疲的萧雨楼也终于在十年后,又一次的病倒了。的确,近两个月来,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快马奔波,早已让这个年轻人的体力到达了透支的边缘,而更重要的是,二师兄的辞世,叶凝之的离去,更是让萧雨楼那仅存的一点精神寄托,也在一刹那间,颓然崩溃。
于是,这一次,萧雨楼真的病倒了,完全的,彻底的倒下了。回想起那段艰涩的日子,真的是有如隔世般那么漫长,也是那样的令人不堪。
整整一个月,萧雨楼就那样行尸走肉般静静的躺在上,整个人也都是空空洞洞的,便仿佛是一具没有丝毫生气的残壳。
在那段日子里,甚至有人说,这个年轻人的未来已经彻底的毁了,结束了,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但只有萧雨楼自己的心中才明白,自己是从未曾放弃过的,在那一个月中,萧雨楼不断的告诉自己,给我一个月,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去颓废,让我去放纵,让我好好的想一想这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然后,我会。。。。。。一定会的。
萧雨楼心中明白,在这一个月中,自己需要治愈的绝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伤痛,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抚平的是那比身体上的伤痛还要痛上百倍,千倍的心灵上的创伤。
于是,一个月后,当萧雨楼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个年轻人变了,他不再有曾经的犹豫彷徨,不再有曾经的软弱迷茫,却而代之的却是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果敢和坚强。
苦难,痛苦,岂非正是让人成长,让人成熟的一种良药,没有苦难,痛苦的人生岂非也是不完整的????
昆仑之巅,剑挑昆仑剑圣;巴蜀汉中,魔门枭雄授首;大破七星北斗阵;踏平江南十三坞,一件又一件足以惊天动地的作为,也让萧雨楼的声名攀上了荣誉的顶点,炫目的光环也随之如影而来,即便是那漫天星辰也不能及其万一。
甚至有人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属于萧雨楼的时代!!!!!!!
萧雨楼不可置否,但当生死离别,骨肉相残每日都在自己眼前上演的时候,萧雨楼也逐渐明白,原来,生,死,离,别,竟然会是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平常到就如吃饭睡觉一般,已然是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原来,从前竟会是自己太过执着了;原来,人生的十之竟都会是不快乐的;原来,一直以来,竟是自己错了。
当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善良被欺辱,纯真被玷污,正义被削损,公理被歪曲,当一切都变的黑白颠倒,面目全非的时候,萧雨楼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正义与平和竟然是要用暴力去换取的。
当正义与邪恶作为宿命的敌人出现在这个世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争斗是无休止的。正道式微,则魔道昌盛;魔道消损,则正道振兴,千古如此,只要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而人力有限,即使说什么人定胜天也好,命由己定也罢,到头来却都是假的,在宿命面前,人类岂非便如跳梁小丑一般,那样的微不足道,却又要做出那样太多的无谓的挣扎。
而萧雨楼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自己的全力,去维护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份正义与公理,即使为了这一切,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所以,当萧雨楼握剑的手不再颤抖,当萧雨楼硬起了自己的心肠,当那一道道华丽绝的剑招变的狠辣无情,招招损命的时候,一切的声名和地位也如潮水般向萧雨楼涌来,而那颗饱经疲惫的心,也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正义得以伸张,公理得以平复而感到一丝丝温暖的慰藉。
纵使,在很多的时候,正义与邪恶的界限是那样的模糊;纵使,有时候,它们是相对甚至相反的。但是,自己大抵上还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而这,也就够了。
两年前,萧雨楼大病初愈,就迫不及待的离开徐州,天涯海角的寻找叶凝之的下落。然而,老天却是与萧雨楼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两年来,萧雨楼几乎走遍了叶凝之曾经提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却始终缘锵份浅,无缘一见。而当年那份炽烈如骄阳般的情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冷却,被逐渐埋入心底。
诚然,时间岂非正是一种无敌的解药,让人去学会忘却,抚平心伤,但时间岂非更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毒药,让人平庸,让人冷淡,让人去忘记一切?
但萧雨楼却明白,对叶凝之的情感,自己非但没有丝毫的减退,反而越浓越烈,便如同那窖藏的酒一样,埋的越深越久,味道就会越醇越厚,而这样温暖微醺的感觉,是只有把深爱过的人才能体会的!
自己这次绕道徐州,也还是抱着能再见她一面的幻想吧。纵使知道机会渺茫,却仍是忍不住要来这里。因为萧雨楼心中明白,金陵一去,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也许这里也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萧雨楼不无奈的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这才发觉,竟是不知不觉走到那条再也熟悉不过的小巷。
这条小巷,自己与叶凝之也不知道走过了几千几百遍,每一处地方也都曾留下好多属于两人的欢愉记忆吧!可那时的自己,又怎会想到,两年后的今日,故地重游,竟会是自己孤身一人?
远处,厚厚的落雪,蓬松的积在青灰的院墙上,一道道透明的冰棱好似无数把倒插的利剑,自檐间垂落,直指地面,晶莹闪亮。斑驳的墙身忝着巨大的伤口,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满墙的苔藓,泛着浓烈的青绿之,便似为这青灰的院墙换上了一层绿的装。小巷的深处,就坐落着师父在徐州城的古宅————那个记忆中,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两年了,两年了,自己到底还是回来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熟悉,没有丝毫的改变,只可惜,自己的心境,却早已不复当年了。
还记得,那时候,每日里,自己与叶凝之两人总是要又几次会走过这条小巷的,每一次回来,叶凝之总是会吵嚷着要与自己比试轻功。那时的自己一来还不知道叶凝之是儿之身,二来,也是年轻好胜,每次比试,总是会倾尽全力,而叶凝之虽说是身负绝世轻功,却自小,只愿练些哨好看的功夫,是以根基不稳,因此,每每开始时,两人尚能并驾齐驱,可是,到了后头,叶凝之就会因为气力不济,而被萧雨楼抛在身后,如此,每次下来,赢的总是自己。而每次输了之后,叶凝之总是会气恼不已,使些子,当时的自己,还总是会嘲笑她,空自有一副男儿的躯壳,却生就了一身人的脾气,不想却是一语成牄。
疾风吹过,卷起暴雨般细碎的雪,打在萧雨楼的脸上,朦胧中,萧雨楼仿佛又看到那个素淡清雅的窈窕身影,正婷婷站立在风雪之间,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萧兄,咱们以此为界,比试一下轻功如何?”风雪中,萧雨楼不由的看得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