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黑尽,王歇和程仝就春风满面的到了,谢伯瑞正在给沈伟“掌厨”。
酒菜是临时准备的,算不上丰盛,却也实在。刚喝第一杯酒,谢伯瑞把杯子搁在桌上,理了理头发,那头梳的光光的,长发快翻过了脑际,且分出了明显的“路路”,说:“上次,我去y镇中学搬家,刚好,莉莉也回去了……各位猜,她说什么?嘿嘿。
“当然要披露与沈伟老师的真情!”王歇很感兴趣,抢着说。
“没多谈。不过,沈伟老师不真诚,不光给莉莉写了信,还给了钱,赠了笔记本。”谢伯瑞看着沈伟说。
“啊!”沈伟惊呼。
“哦。”王歇和陈仝像早知如此。
“她说在适当的时候,给你还钱还书。”谢伯瑞滔滔不绝的还在说。
“可以……很好……”沈伟变颜变色了。
“还说了些什么?”王歇兴趣不减,停止筷子问。
“她觉得你人还是耿直的,水平也是有的,但对家庭不大负责。”谢伯瑞不理会王歇依然看着沈伟说。
“沈伟老兄的为人品性,无可指摘。只不过干部们,特别是上年纪地,总说他狂呀傲呀的。”程仝呷一口酒,正儿八经补充说。
“这是不能忍受的!”王歇把空酒杯朝桌上一掷,大声说:“她莉莉认为,沈伟有才有德,但她还是抛弃了你,不是突出她的清高。她的倨傲了吗?呸!”
“嘿嘿!不必激动,”谢伯瑞冷笑着,神秘神秘的说,“王老师,莉莉也说出了你呢。”
“我----”王歇大吃一惊。
“她到县里以后,你写过一封长信。”谢伯瑞很认真的说。
“我、我当什么!我询问她与沈伟老师的关系,并祝贺她做了合----同----工……哈哈!”王歇轻描淡写。
“可是,她没有回信。”谢伯瑞转过头望着王歇说。
“是地,但我嗤之以鼻。她嘛。算老几!”几分戏虐,几分窘迫,几分恼火。
谢伯瑞有些兴奋,喝了一大口酒,他酒量不大,勉强站起来,在桌边一一的走着,脑袋晃晃悠悠。像品味着什么,样子很可笑。
一时沉默,喝酒夹菜。偶尔你看一眼我。我看一眼他,他看一眼你,刚碰一下眼儿,又去看自己的酒杯和桌上的菜。程仝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了,兜着个嘴,又自己去酌。我*看他们几个向来密切的如穿一条连裆裤,随便得很。酌满酒。他又坐回原位。摇摇头,无限感慨的说:“我说你们这些同志呵。行事何其诡异啊!沈伟的信、钱、本子,我们不知道,王歇给莉莉写信,我们也不晓得,你们能说说,谁的灵魂是洁净地?”
“咚----叭!”沈伟吐出了一块骨头。
谢伯瑞还在嘿嘿冷笑。
王歇看了一眼程仝,喝一口酒,说:“沈伟和莉莉地交往,只是追求一种事业不成后的解脱,也是不专一的,怪不得的……”
“原知今日,悔不当初!”本来分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罅痕,不去赠什么本子,不去递什么“报告文学”,少几多事,少几多事!沈伟后悔不跌……不过,哪里晓得她就要说呢?自己的第二封信,不是还说互守秘密吗?为了满足女人地虚荣心吗?沈伟越来越烦躁,头疼了起来。怪了,王歇夹菜的箸数少了,频频举杯,旁若无人。
“咳!还险些忘了,你的照片。”谢伯瑞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纸盒,“她说为你彩了几张呢。”
沈伟接过照片,扔在抽屉上,一言不发:管他洗个啥!纸盒上写着袁莉莉地名字。
“她说,当时去洗照片时,人家问她谁的,她很不好回答,犹豫再三,还是报了自己的名字。照相馆的人,看着底片,遥遥头,又点点头,几个人就在那窃窃的笑。”谢伯瑞饶有兴趣的介绍。
“人同此心,藕断丝连不断”王歇托着杯,坏笑道。
见沈伟气色不好,程仝说:“这件事暂时不说了吧!”他向王歇喝谢伯瑞眨眨眼,“我们---打不恰当的比方,眼见鸟兽散了,以后难得再见,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逢。谈点别地吧,我说。”
“值此惜别之时,理应尽欢而散。但尽几句忠言,哪怕逆耳,提几点希望,似有不敬,却……然后,将军跳下马,各自奔前程。”王歇即兴抒情。
“你们二位,都是本科生了,只是一个是进修,一个是函授,鹏程远大,不妨谈谈,我和沈老师洗耳恭听,嘿嘿,洗耳恭听。”谢伯瑞耸耸肩,慢腾腾地说。
“不敢,不敢。不过,临走之际,对于沈伟老师,我深感遗憾。”王歇笑模笑样的说,酒像倒进了缸里了,他全无醉意。
“遗憾?”沈伟有些不解地问。“是的,因为你本来是可以读本科的,不管是进修还是函授。”王歇娓娓而谈,“还是那句话,我承认并钦佩你的为人仗义,有才华,并且步子迈的稳健,基础夯的扎实。但你缺乏活气,缺乏对光彩夺目纷纭复杂的生活地感受能力、应变能力。对人对物,过于认真执着。抑或是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不碰壁,那才怪呢!你与袁莉莉不是过从密切吗,结果呢?你不善交际,也不学习交际,在这芸芸众生的大千世界显得孤立、被动。我很担心,你带着满腹的学问而怀才不遇,终于江郎才尽。悄然无闻,像一颗彗星样昙花一现便倏然而逝……那就真是可惜、可叹了!”
王歇或许忘了,沈伟本来就是一个不爱听“忠言”,个性很强的人。这种人只要不窃居要津,干一番事业还是可以的!
“王歇,言重了吧。”程仝看一眼沈伟怒形于色的脸,提醒道,“境遇不好,刺激受多了。满腹心事。人就变得有些古怪了,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吧。可以理解的。”
“没有什么!”沈伟放下筷子,点上一支烟,狠狠抽着。
“有言在先,忠言逆耳嘛!如果沈伟老师多学点社会学、关系学,多思索几遍惶惑的人生,我相信,你前途不可限量。胜过我们哥几个。”
已经有了距离么?
“谢谢!”沈伟站起来,很烦躁,“也许被你不幸言中。但我平素习惯了,只怕难得改过来了。”他说着话,走到窗边,墨黑,这是一个无月地夜晚。
“你不顾一切的追求事业、理想,但结果怎么样呢?希望在有意无意之间,要活泛点。灵动点……唉。人生之道,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王歇也站起来,庄重而又亲切的拍拍沈伟的肩,做出面授机宜状,“为人,不能太拘泥。举个例子吧,我从读小学开始,都上教工厕所,学生厕所都太脏了,你们也晓得。老师他管你搓!高中老师根本没闲心理这些事,好多是做学问的人。现在呢?现在到那个学校不是名正言顺的蹲教师厕所来着!拘泥的人,总是要吃亏的,一根藤上吊死的,更为可悲可笑!”
“人,是应该有一点事业做寄托地。”程仝放下杯筷反驳说,“如果不孜孜以求地追求理想、事业,而又精力充沛、四肢发达,就会去追求吃喝玩乐,声色犬马,就会去招摇撞骗!”
“故作惊人之语!”王歇大声说道:“人生本来就如一场春梦,但求不醉生梦死!不是有人说吗,几年辛苦,还不如一瓶老窖么!可叹么,可恨么?生活本来如此!”
沈伟心绪坏极了,不想参加辩论,只一根接一根抽烟。
“给人的印象、直感很重要。你----沈伟老师对我们哥几个从来是直呼其名,这,可以的,同学嘛。但对于其他人,还是可以称呼一下嘛。喊人不折本,中药舌头打个滚。”王歇停杯住筷,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好几次,你跟我一块出门,我与人讲话,你理也不理,扬长而去,我们三句话没说完,你已离了一箭之地。人家就总是问那位是谁,好无理!你喜怒形于色,使你的本来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别人一眼就能看透你那颗水晶般的心!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只有防意如城,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世间上的一切事,都去较真儿,那是自找晦气!不去理他,乐得清闲自在。不是吗?日本文部省篡改侵华史实,你去怄气吧,白怄!绝食吧,当了光荣的饿殍兴无人收尸!”
“这些问题,一时很难说清楚。但我想,无论人类怎样进化,社会怎样进步,想有所成就,总不会那么顺当的。沈伟对世事地那种自信,有人叫傲,有人叫狂,我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真性情!只是在现实生活中,人的本性,都深藏不露或玩丢了。如:妻子被强人所占,有地人还心安理得,认为别人比自己强,更有人把女人作交易送给有权有钱有力的。用畸形的眼光看待事物,正常的也成了怪物。”程仝把头转向沈伟,语调陈恳,略带伤感的接着说,“所以你的生活老是不如意,总是充满坎坷。要知道,人心似铁,管法如炉哦……你要完成自我塑造,用一个不恰当的词,只好铤而走险……”
“你们讲地太玄了,我怎么有如听天书地感觉呀。”谢伯瑞喝着茶说。
程仝没去理会谢伯瑞,继续对沈伟说:“我也有些遗憾,我们从小同窗,毕业以后还没有在一起呆过,如果我们几位能在一起,切磋切磋,也许大有裨益。”----这难道不是一种傲视吗?
“这----全怪我没能耐,望尘莫及,只能敬而远之……”沈伟没好气的说。
王歇又接了过去:“唉,不能这样说,我们闯入了社会这个万花筒,一切就由不得我们了。旧话提起来,既意深长,又有讽刺意义。在师专地时候,你沈伟用心专一,成绩斐然,卓然,似乎还在我和程仝之上。可一毕业,我在县一中,你在坞堡寨;我在y镇教高中,你在y镇教初中;等你蘑菇运走完,姗姗来到县一中,卒子已过了九道岭八条河----我们又拍拍屁股,走他妈的了。嘿嘿,这就是复杂社会,这就是惶惑的人生……。”
“喝多了,王歇!”程仝厉声喝道。他对沈伟充满着同情。
沈伟本来脆弱的灵魂,极富敏感的神经。哪还受得这么多、这么强的刺激,他认为自尊心遭狗践踏了,涨红了脸,恨恨的说:“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了,还不到那个时候!人往高处走,理所当然!笑的过早,只能是一种浅薄!”
“最后欢笑的一定是你么?”兴许是喝多了一点,王歇并不示弱,一反原来的“哼哼哈哈”的态度。
“我还没有把自己想得那样可悲,那样不值钱!”简直要砸杯踢凳了。沈伟认为他必须这样说,即使日后一败涂地!
此时,这对老冤家都是气鼓鼓的,程仝和谢伯瑞也没情没绪,大家只好不欢而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