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懵懂的爱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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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毛娃子,三十一。你在怎么忙,都半天了?”

  哦,春心萌动的少女,她们怕什么!

精彩内容结束  一顿午饭没吃成,沈伟饿着肚子赶回家。但他没敢从前门进,因为院坝里有很多人在掰苞谷种,种子是不能用机器打的。

  他自从调到坞堡寨中小学,就像大户人家家的小姐或者说像偷了鸡的狐狸一样怕见人。

  外面很热闹。“过称咯!”银铃似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翠翠。她是记工分的,这会儿正在过磅、记账,待收工时要按所掰苞谷种的斤两算工分。

  “李二婶,一百零五。”

  “五叔,七十三斤。看称!”

  “二毛娃子,三十一。你在怎么忙,都半天了?”

  ……

  “现在吃午饭,都早点来,迟到了要赔工分!今天好歹要掰完,队长说了的。”

  接着有人喊:“扑克招生咯!”

  “快来呀,学习五十四号文件!”

  听着翠翠悦耳圆润的声音,沈伟心中猛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要说他自记事时起,全过的是坎坎坷坷、楚楚巴巴的生活,也未免武断了些。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或者说在生活的某一角落里,尚有几许童真童趣可拾可觅,还有几瓣馨香温柔可想可忆。

  他家和翠翠家是“门当户对”,中间只隔一条马路。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他们是形影不离的。有月亮的晚上和上十个光腚孩子捉迷藏,第一个捉住沈伟的,往往就是翠翠。他们一起打猪草、割羊草。这小镇实在太小,只比邻村多了几栋房子,多了几爿店铺,直到打到“四人帮”,才有了三两栋财经单位的平方。镇子里的人们,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小时候他和翠翠常在别的孩子的怂恿下,装作“两口儿”。在山坡上的石屋里,置办家具什物,当然是些石头呀泥巴呀枝枝叶叶呀。

  脸烧什么?哈哈!那也是一种创造哟。他们还开商店,那荆刺条上的嫰叶叶便是票票,按花纹的漂亮程度和叶脉的大小确定其价值……这些,都是聪明而细心的翠翠的主意。

  啊,翠翠……

  “我的AA,哈哈!”好像是二毛娃子。

  “死不要脸的东西!打你。”翠翠好像很委屈。

  “翠翠,你这么鲜嫩,会便宜哪个?”好像在动手动脚。

  “死烂爪子!把你妹儿给我弟弟做媳妇咋样?嗯,嗯?嘻嘻!还说不说!”翠翠好像胜利了。

  “好啊,转转亲,转转亲!”脸皮真厚!

  …………

  翠翠有些野。但在野劲野趣中透出魔幻般的魅力。在乡下不野点的女孩子是要遭欺负的哟!但……遗憾吗?

  沈伟身上出了微汗,脸也热起来。

  有一回,“两口儿”在大人打过的麦秸垛困着了,翠翠怀里还抱着他们的孩子——他们没有洋娃娃,是用废纸、旧布做的娃娃。

  等沈伟醒来时,屁股已吃了妈妈三巴掌。他嚎起来。翠翠不哭,她说:“婶婶,不打,不打,我们在演滚坛坛呢……”

  周围的人都笑了,妈妈也笑了。

  后来,为了实现“鸿鹄之志”,他冷落了翠翠。

  翠翠跟卫虹比起来,多一点野气,多一点麻辣,多几分力气,年轻几岁,少几分时髦,少读几年书。翠翠脸颊白里透红,显得健康、泼辣、洒脱;卫虹面颊白皙,显得娇气、柔软、有涵养。

  翠翠比沈伟小三岁,却是一路发的蒙。轮到他们上小学时,小学已迁到镇外去了,原来的小学校变成了中学。

  早去晚回,形影不离,哪一个被老师留下了,另一个就在学校或路上等,哪怕等到天黑,直到家里来人接。一二年级时,他们还常常手拉着手走呢……

  渐渐懂事了,自然不做“两口儿”了。但似乎有一根线缠络着他们,使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沈伟读小学时,胆子小,嘴巴笨,常常被大同学欺负。每当这时候,翠翠总是挺身而出,文的武的,都能把对方斗个落荒向北。

  而翠翠也有弱点,一是怕狗,二是怕蛇,尤其怕色厉内荏的狮毛狗和“嘎嘎”叫的鸡公蛇。沈伟恰恰是个打狗的能手,也不怕蛇。

  只要他扬扬书包,狮毛狗就哀叫着退到树下、屋后、山上、田埂,哼哼去了,它们曾被沈伟引诱到离主人家远点的地方,狠揍过几顿。

  为防狗起见,上学放学,翠翠总是走在前面,走在前面也并不保险。

  特别是夏天,走着走着,常有蛇“呼啦”从脚下滑过,吓得翠翠怪叫,甚至瘫倒。有一种鸡公蛇,它可以“嘎嘎”叫着伸颈看人,大人说,它有时候也撵孩子的。每当那东西出来,沈伟就摘一截树枝或捡一根棍棍,冲上前去。如有可能,定要把那恶物打煞!

  沈伟不怕蛇。那活漉漉、滑腻腻凶恶可怕的蛇,他只倒提着两抖,就蔫了。有时,他睁大侦察兵样的眼睛,兴追上半里路。

  有一次,他追打一条蟒蛇,,蛇无路可逃,向一个石罅里钻,等他气喘吁吁赶到,那东西已钻进去三分之一,后半截肉冷冷的一摆一摆的。

  他一不做二不休,甩掉棍子,死命去拔。听老人说过,蛇洞拔蛇,万难;也不吉利。他不管,只是死命的拔,拔得面红耳赤,哼哼哈哈。

  翠翠在远处哭叫,他也没听见。半个钟头以后,蛇拔断了,还一圈一圈想缠人。沈伟便乐呵呵的把那物围在颈项里,权当“项链”。翠翠大惊失色:“你再不扨掉,我就不和你一路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把“项链”抛在一个树丫上。

  沈伟从小受爷爷历史问题的影响,怕活的人,大人小孩都怕,却不怕死鬼邪魔,不怕吓人的动物,有毒的植物;而翠翠恰好相反。他们彼此关照着。

  读完了小学,初中就转到镇上来了,他们的联系少些了。沈伟高中没读完,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战天斗地“坡改梯”。

  等翠翠高中毕业后,他俩做农活又成了一对搭档。他点窝子,她放肥、着子儿;挖洋芋,他挖,她捡;锄草时紧挨着,一人一行,攥着劲儿,看谁先薅拢地头,汗也顾不得擦。他们包的活路从数量来说,不只一次打破生产队记录。

  但,二十多岁的他们,懵懵懂懂,任其自然,没有用心培养感情。

  沈伟是二十四岁上的师专。这之后,他很少看见翠翠,他也没有专门去看望翠翠。

  他得到通知书以后,对翠翠讲,翠翠一句话也没有说……

  几天以后,他就要走了,去看翠翠,翠翠躺在床上哭。她说:“你这一走,我们这些人,只怕就忘记了……”他没有做声,心里也像猫爪子在搔挠。

  楼下涌进来不少人,有借火抽烟的,有喝水的,有烤中饭的,吵吵得很。

  山区的土地也像祖国的地理大势一样,高高低低、坡坡坎坎,平地少。

  在没有机械化的情况下,沈伟因地制宜,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在斜坡上,开一条七八尺宽的滑道,然后造一个能放下大筐的木头车。一车粪起码抵六七个人背。“司机”需要一点掌握平衡的技术。“车祸”时有发生。

  沈伟用车运粪(这种活,别人不愿干,效率提高六七倍,工分一样,有时还少。转来扛车,又很费力气),翠翠给他往车上上粪。为了转来帮帮忙,翠翠也跟着跑。最后跑不动了,沈伟就建议她坐“人力车”。翠翠也乐意。

  可是“能背千斤重,不背活活动”,车上坐了一个活动的人,彼此又有些“那个”,“司机”就有些吃不住劲儿了。翠翠又是头一回坐“车”,有些晕乎,不是朝左歪,就是往右晃。沈伟紧攥车把,那车到底还是翻了。粪筐翻了几丈远,沈伟也身不由己被抛在了翠翠身上,半天没透过气来。

  等他发现自己压在软绵绵的玉体上时,顿时羞得愧得无地自容。翠翠傻乎乎的笑,脸红红的,气喘得紧,鲜活而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他问她伤着没有,摔痛没有,她惊喜的说:“一点事儿没有,真的!”他急着朝起爬,她脸上有一丝伤感,分明在告诉他:我愿意这样!她不想松开他……

  天边现出绚丽的晚霞,四周虫鸟啁啾……

  哦,春心萌动的少女,她们怕什么!

  嗨,都二十多岁的人儿了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