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象天底下所有痴恋的子般旁敲侧击他的消息,探听他的喜好,期盼无数个擦肩而过的偶遇,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只是一面。
她知道他是王爷,当今天子的叔叔,手握景都重兵,贵不可言;她知道他最好儿红,酒量奇佳,千杯不醉;她知道他有个好听的名字缘于那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他叫——司马鹿鸣。
〝王爷。〞离雨梨欠了欠身。
司马鹿鸣将贺礼交给了一旁的下人,〝我今日是来为师父贺寿的,不必多礼,怎么是你在这迎接宾客,管家呢?〞
〝大厅里忙,他被娘调去帮忙了。〞其实只是为了立马见到他,以解相思之苦的借口。
〝师父的身子好些了吗?〞
她低着头恭敬的回道,〝脱王爷的福,好多了。〞
司马鹿鸣小声笑道,〝那就好,朝堂上见不到师父那不苟言笑的脸,我就象吃错药似的一整天都不舒服。〞
离雨梨被他的话逗乐了。
他就是如此,儒雅幽默又体贴〝多情〞,不介意放下身段去取悦任何不开心的孩子,即便对方是个仆。
他的好从来不是她的专属,正如阳光是公平分摊在每个角落的道理一样。
每次与他的遇见都是乐与悲交织最紧密的时刻,她充分享受着片刻的甜蜜,也总在事实的提醒下被打回原形——他不喜欢她,丝毫不。
司马鹿鸣小心翼翼问道,〝练羽有寄信来吗?〞
离雨梨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自从她与陆练羽退婚一事遭他上门劝阻后,她便明了,明了神有心襄王无梦的真实意境,也明了收藏这份情的必要。
她不开心,他懂,却误会错了方向。
〝他走了五年了吧?〞司马鹿鸣叹气,〝连伯母病了都没赶回来,还要再漂泊多久,再蹉跎多少个五年?算了,不聊他了,快开席了,我们进大厅吧。〞
他先走,她跟在侧。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的近,仿佛她伸手就能抓紧他。
可惜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离家世代忠良,离老令公曾是追随先皇开疆辟土的大功臣,后来战死沙场,被追封为忠义侯。传到离言赐就是离雨梨父亲这代已经是第三代了。离言赐曾是镇守西南的将军,手握十万兵马,后来以身染重病为由向先皇请辞,未允,被调回景都任都卫一职(景朝武将最高的职)。
如此集皇室恩宠于一身的显赫家族,自然是想借溜虚拍马升发财之辈逢迎的对象。今日是离言赐四十一岁生辰,大厅里张灯结彩,祝寿的人络绎不绝。
〝祝离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离言赐僵硬的点了头,算是谢过贺寿的人的吉言。
李念娇端坐在右,穿着上好红缎裁成的长裙,外层套了件绣工精的短袄。插在发髻上镶红宝石的金钗是她特意命人打制的,衬出了她的雍容。她的双眼弯成月牙状,对每一位前来道贺的员名士还以笑容,她低声道,〝你就不能笑一下吗,今日可是你的寿辰。〞
〝在你自作主张的宴请他们时,可有记得这是ˋ我的ˊ寿宴?〞
李念娇沉了脸,〝我替你联络同僚感情,铺桥搭路,;为你设宴冲喜,驱除病魔,我有什么不对?〞
〝铺桥搭路?〞离言赐嗤笑,〝不,你是要摆这种场面来证实你都卫夫人的身份。怎么是嫌弃你吃的山珍海味不够味,还是嫌弃你戴的金银珠宝不够珍贵?〞
〝我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你吵架。〞瞄到司马鹿鸣和离雨梨跨进门槛朝他们走了过来,李念娇堆起了笑容,〝你若心里不舒服,晚上我愿意奉陪。〞
离言赐倏地站了起来,李念娇紧张地问,〝你要干吗?〞
他冷着脸道,〝共处一室只能争执不休,我走才是保全你颜面的方法。〞。
离李二人虽扮演的是夫的角,可战况却比两军交锋更激烈。横眉冷对,怒骂相向,就差没兵戎相见,来个同归于尽。富贵人家多是非,加上李念娇对下人刻薄,他们夫不和的消息就象瘟疫传播速度快得惊人。
只不过离雨梨料不到,外面宾客云集,里面还能旁若无人的开战。
〝爹,娘。〞
〝师父,师母。〞司马鹿鸣神情泰然,仿佛刚刚只是两个无关痛痒的人在争吵今天是吃素还是吃荤的小事。
李念娇不自在的咳了几下,〝鹿鸣你来得正好,你师父非说要在这大喜的日子开上十几坛儿红与你较较酒量。他病刚好,大夫让他忌口。我才劝了几句,他就和我闹起别扭了,你说他是不是岁数越大越任妄为了?〞
要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为自己造台阶,顺势而下不容易,司马鹿鸣笑了,〝效仿人墨客沉醉酒乡并非师父的作风,小酌无妨,十几坛就免了。〞
李念娇共在府上设了八十桌酒席,由于离言赐打死不愿与厅外的〝鼠辈〞为伍,李念娇不得已又在与大厅相连的小厅设了一桌,司马鹿鸣嬉皮笑脸压着满面乌云的离言赐坐下,低语说,〝师父看我面子就把非吵不可变为压后延期吧,别让雨梨难做啊。〞
离言赐看向一脸担忧的儿,还是忍着入了坐。
一桌的菜都是司马鹿鸣最喜欢的,夹了道糖醋鱼入口品尝,赞道,〝贵府的厨子厨艺高超,比起御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念娇望向离雨梨,〝若是那厨子晓得你对她的评价,她一定高兴得不能寐。〞她举起酒壶替司马鹿鸣倒了酒,〝连酒也是她依你喜好订的,尝尝。〞
酒气散入空中,与空气相互渗透,酒浓郁。司马鹿鸣抿了小口,酒味之甘醇,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他吃惊地问,〝这是哪家的儿红?〞
离雨梨又为他添了一杯,〝儿庄。〞
〝儿庄?景城有这家酒铺吗?〞
〝是前不久才搬到东街的,一天只售酒三坛,千金难求。〞她本是打算订上二十坛的,可是掌柜不敢坏了老板定的规矩,她只好每天天未亮就赶去排队,排了六天才买到了十八坛,〝掌柜说这酒与众不同,是用特别的水酿的,才会这么醇。〞
李念娇嗤之以鼻道,〝不过是生意人的伎俩罢了,特别的水?泉水、溪水、井水,总不会是观音瓶里的仙水吧?味道特别些就声称是材料独特,你可别受骗了。〞
〝不,这味道和别的酒家酿的儿红真的差很多。〞司马鹿鸣递过一杯,对着沉默的离言赐说,〝师父你试试。〞
正愁和李念娇吵架的怒火没水浇熄,离言赐拿来就往肚里灌,突然——他瞠目结舌,象被妖魔附身似的。良久,他又斟了杯,有别于方才的牛饮,他细细的品味着,象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倏地站起问,〝你说这是哪产的酒?〞
他是她的父亲,纵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的父亲?
离雨梨呆楞了下,〝东街的儿庄。〞
察觉到离言赐的不对劲,李念娇拽住他的衣摆,〝你要丢下宾客去哪?〞
甩开她的手,离言赐头也不回出了厅。
当的别的不讲,察言观的本领最是高强。主人公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追了出来,一言不发,将寿桌上的礼品一扫,哐啷,〝落地开〞,全场立刻由闹哄哄变成了静悄悄。
〝离将军与离夫人身体不适,各位大人请先行离开吧。〞司马鹿鸣编了理由,好打发掉满堂宾客。
唱戏的小生和旦都走了,丑角们留在戏台上也没用,众人向司马鹿鸣行了礼,告退了。
离雨梨指挥着下人们收拾满屋狼籍,司马鹿鸣道,〝我也该告辞了。〞
〝谢谢。〞离雨梨唤来丫鬟小菊,和她一人一边搀着李念娇进了内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