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椟独依然珠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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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震惊了片刻,从秋千上蹦了下来,跑向后堂的上门台阶,跑到中途,才想到不能惊扰了里面的人,就停下来平了平紊乱的呼吸,才高抬脚轻落足地摸到门板前。

    她听见皇帝老头用浑浊颤抖的声音问:“你可知道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江清酌的声音像从一块玉版上滑下来,干净沉稳,与老头宛若云泥之别,他说:“匣子是空的。”

    “匣子里的东西去哪儿了?”老头追问,嗓子里好像卡着一口痰,快喘不上气了。

    江清酌答道:“已经送人了。”

    “送谁了?送谁了?你怎么可以送人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老头又癫狂了起来,好像在顿足捶胸。

    她听见江清酌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来了,他打开门,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只是几步路,锦书低头看着他藏在袍摆下的脚,看不见也要看。

    锦书一点也摸不清现在的局面,晕晕乎乎地看见堂上挂着一幅人像,卷轴上站着一个宫装贵妇,她的衣装首饰比锦书所见过的皇后更华丽繁冗,高耸的发髻,宽松的袍子还有通身闪耀的黄金与珍珠,将她的脸压住,把她的身子淹没,这幅画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任何人都不是。只有那张脸是辨认她的关键,可只要从其他画像上剪下一张脸,仔细修过,贴到这个贵妇的脸上,她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也许画师是要表明她的美丽和尊贵,可在这样谨小慎微的画法里,丝毫找不到女子本身的美丽和尊贵,让一堆花里胡哨的衣饰先夺了眼。

    画像下面摆着供案,案上一座铜香炉,一对烛台,一对花瓶,还摆着一个打开的紫黑色木匣,匣子里空空如也。皇帝老头问的,大概就是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吧。

    不知道这幅画像是不是宅子里原有的,若匣子也属于这座宅子的原主人,那么江清酌擅自处置了里头的东西,不管谁来质问都是有理由的。

    “送给她了。”江清酌把锦书推倒了老头面前。

    皇帝老头眼神不好锦书是知道的,所以他在白虎观见了锦书两回,到现在都没把她认出来,还以为是第一次相见。他再一次凑近了看她,点了点头道:“打秋千的小姑娘。”

    锦书狐疑地望向了江清酌,一抬头,耳朵边两粒珠子就泠泠滚动。江清酌说把匣子里的东西送了她,他来安城后送过自己什么东西么?难道是那个锦囊么?她不觉捏住了衣袖。

    江清酌伸出手来,打开了她一个耳坠上的镂空银球,一粒珍珠滚进了他的手掌心,接着是另一边,又一粒珠子在他的掌心打着转。他把手掌摊开,将两粒珠子举到了老头面前。

    皇帝老头像个饿急的人见到吃食,穷凶极恶地抓住,抢过来,凑到眼前仔细看着,贴在鼻端认真地闻了闻,他的狂热情绪再次跌落下去,他呆呆地看着掌心滚来滚去的两粒珠子,半晌才失魂落魄地说了句:“不是,不是……”

    江清酌对锦书道:“你先回去吧。”他是让她回去,并没有留客的意思。

    锦书犹豫地看着老头手里的珍珠,好像有心事未了。老头没有要还她的意思,江清酌好像忘记了要还她,她更是不敢出言讨还,三个人都好像中了痴障。她没法可想,摇着耳垂上两只空落落的镂空银球走了出去。

    一路走出去时,这座宅子寂静得连倦鸟归巢扑翅声都惊心,一个人都没有,让人害怕一重一重的庭院会像噩梦一般走不完,走不出去。幸而这不是梦,她轻而易举地走了出来。江宅大门外,站着一身缮丝袍服作管家打扮的王鸿禧王公公。他看见锦书略点了点头,却无意开口说话,也许是不想让来往的人猜出身份,可他在这里,锦书就更确定走进这座宅子的老头就是当朝的天子。

    脸上已有了明显细纹的男人却没有胡子,也不见胡渣,这样的人在市井里走动,让人一看就浑身不舒服。也许他们都是养在清水池里大眼肥尾的红鱼,长残了,就不能活在正常的天地里,一旦被放进寻常的河水里,不出几天就会被水岸边的尖石戳破眼睛而死。

    她看这这个没有胡子的阉人,打了个寒噤,后悔自己这时候来了江宅,后悔自己认出皇帝老头以后没有当机立断地跑出去,更后悔自己把两粒珍珠遗落在了当场。不仅看见了不该看见了,还落下了证据在别人手里。

    当夜晚间,她睡得半梦半醒之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窗,她起身过去掀开窗格子,眼前忽然一道金色的影子闪过,一件东西噗地落在房内的地板上。

    “吱吱吱……”夜半访客还留下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怪笑。

    被扔进房里的是一个小布包,她捡了起来,打开,里面还有一层布,再打开,还有。两粒珍珠被裹在二十多层绢丝手帕里,正躺在她的手心里,活像两枚落在杯口里的满月,正是黄昏时,被江清酌从耳坠上取走的那两粒。

    她便想不通了,那只金毛小猴子,江清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如果在她离开华城以前就有,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如果是她离开华城以后才开始养,怎么短短几个月内就能驯得这么好?若不是有十足把握,他怎么会放心将珍珠交给这只小猴子来递送?

    她将珠子重新装进耳坠上的小银球里,又从袖子里取出江清酌交给她的那个锦囊,抽出信笺再读了几遍,依旧收好。

    江清酌怎么忽然就会走路了呢?他居然没有立时告诉自己。锦书怅然若失了一阵,想着也好,来年元宵灯会,他便可以自己去了。但他还会回华城吗?玉蝴蝶,他如今又怎么样了?

    她如此翻来覆去百转千回地想了大半夜,天色将明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往后的日子便无趣起来,老太后一去,纨绔子弟们的冶游也被禁止了,酒都不让喝,大家都大叹着日子闷得没法过,只能关起门来悄悄地小声地唱几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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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白

    《酒醉良天》:http:///book/3821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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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烟翠》及外传《雪扇吟》:http://nvxing.17k/book/348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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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遮》:http://nvxing.17k/book/4109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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