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华风月 第四十章 心纠撷语夜寻芳---第四十三章 奈何除秽觉黄雀


本站公告

    当然,也可能因为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韩青识对任何一个人的说法都是那样。他遇险、被救、养伤、恢复记忆、回宫,一环一环严丝合缝,中间并没有含糊的时间和事件。

    锦书暗暗不知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大失所望。

    汗血马优雅地踩了半个时辰的小碎步,才到了皇帝老头留守的彩棚前。

    已有许多人带着猎物回来了。高献之的马鞍上坐着莫邪,马后拖着一头五杈角的大公鹿,这头猎物是众人带回的所有单只猎物中个头最大的,几乎就是一匹马驹。莫邪从马上跳下来时红光满面,为了掩饰自己的志得意满,便尽量低下头去,拉着站在人堆外缘的锦书一起悄悄退出了围场。

    “他射死鹿时,我就在他的马背上哦!那只箭还是我递给他的!”走到无人处,莫邪捉住锦书的肩膀来回摇撼。

    锦书笑着给她搌了搌脑门上的汗,说不出什么附和的言语来。

    夜来又开盛宴,正殿偏殿点上两溜连盏铜灯树,每个小铜盏里高烧牛油大蜡,将殿里照得上下通透。

    席间上了当日猎得的野味,皇帝老头很是欣慰,特意命人将高献之的鹿肉,韩青识的鹞子肉夹了一小碗。其他的,每样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毕竟上了年岁,即使还未丧失味觉,胃口却已经不太好了。眼神也不太好使,召来宫廷舞伎表演,也只能听着一片融融的乐声,隐约看到眼前彩袖飞舞。

    越是老了,就越是贪恋人世间的花好月圆。就算是民间的老妪,也会躲在帘子后面偷听儿孙在堂上高谈阔论,即使她一句也听不懂也无所谓,图的就是这个热闹,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发出的喧哗声越大,老太太就越高兴。其实皇帝老头的境界与民间的老妪比也高不到哪去。他吃不下,看不清,却偏不肯早早地离去让这些小字辈们随意,他硬是要坐在正当中,睁着不大好使的眼睛看人影晃来晃去,竖起耳朵听人私语,偏要赖着他们沾沾他们英姿勃发的朝气,冲淡迟暮的死气沉沉。皇帝老头不走,别人就不好离席,酒喝了一盏又一盏,舞跳了一段又一段,没完没了。

    锦书埋头吃了一阵,渐渐饱了,便不耐起来。坐在偏殿里,除了菜肴还过得去,其他的真是什么都提不起来。有好酒,她品不着,有宫廷乐舞,她赏不到,边上的其他女子们一刻也不停地叽叽喳喳蜚短流长,所讨论的话题比起午宴时差多了,尽是些她所不熟知也不关心的人物的身家背景、官场升迁、闺中怪癖等等。

    再看看莫邪,散着眼神,用筷子钳着一小块鹿肉啃了足有半个时辰了,老也吃不完。与她说话,都得说三遍她才回过神来。

    锦书问的是:“有人说丹荔殿闹鬼,是真的么?”

    莫邪嗯啊了半天才说:“我也没见过。”

    锦书又问:“鬼仙赐酒,有这么回事情么?”

    莫邪啃了两下鹿肉说:“这事倒是有耳闻的。”

    锦书问:“去丹荔殿的路怎么走?”

    莫邪歪着脑袋想了半日,才指了一个方向,说:“出了这里一直往那边去,就是天子射猎时,供随驾嫔妃小住的御宿苑了,你进去后找到有‘丹荔殿’匾额的就是……”

    还好用手指戳了一个方向,否则就是一问三不知了。至于“进去后找到有‘丹荔殿’匾额的”,简直和没说一样,谁不知道宫殿上有匾额?要是找得到,还用得着问人么?可锦书实在不忍心再打搅她出神了,把自己食案上吃剩的鹿肉一股脑儿划拉到她的碗里。

    锦书借更衣之名悄悄离席出殿时,莫邪连瞧都没瞧一眼,莫小姐更本就没察觉有这么回事儿呢。

    夜至二更,在热闹的宴席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时光流逝,等走到外面,才知道真的是夜深人静,露重风凉了。锦书手里也没有灯笼,全凭着时不时躲进云里的半轮明月找路。她顺着莫邪手指的方向走,渐渐身后的灯火喧哗都黯淡消匿去了。走了半个时辰,她才看见了御宿苑层叠玲珑的苑门。

    等进了苑门,接着月光匆匆扫一眼,锦书就明白刚才莫邪为什么对她“向东几步,往南几步”这样地细说了,只要随便走进去逛一小会儿,即使不看匾额也能把丹荔殿认出来。

    原来每一座宫殿都是有生命的。都说物老成精,民间的宅子荒久了,里面的板凳都会成精,这么多宫殿经年累月地空着,难免有些就要生出精怪来。白天被太阳晒着,被往来的众多眼睛盯着,它不敢动,不敢作怪,可到了夜里,人散尽了,它就好像活了一样,好像随时会给闯入者一点颜色瞧瞧。

    宫殿有了精怪,也不一定就闹,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它就像个闭着眼睛,张着黑洞洞大口的人,这是睡着了。闹精怪的宫殿是醒着的,每个窗棂的空隙后似乎都有半窥探半呼唤的眼睛,眼睛熠熠放光。所有人,都能遥望宫殿时,就感应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那些宴席上的流言在这里得到了一点证明,当年住在这里的妃子一定很手皇帝宠爱。丹荔殿是苑中众殿中最大,最华美的一座。别人的屋顶飞檐上蹲的兽都是瓦的,铜的,独独它是金的。它的门扇用了比别人更稀罕的木料,费劲人工雕刻了三层纹样。它的墙壁里涂抹了名贵的香料,还没有走近,夜风就把这股令人飘飘欲仙的香气挟了来。

    锦书站在这座门前的石台阶上,最后迟疑了一回——不会真的撞见鬼吧?她又暗笑自己:若是平淡无奇一座宫殿,自己深更半夜一个人跑来做什么?不是说里面住的是鬼仙,只助人不害人的么?自己给自己宽了宽心,就上前去推门。

    这座殿一点儿也不像空了十几年的样子,摸过门板和窗棂的手干干净净,再跨进门槛去摸摸地板,比门还干净——

    所谓“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酒醉良天》只写了酿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业的秘闻情事么?酒行、扇行和伞行,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请关注白某与朋友们创作的同系列文,《酒醉良天》、《雪扇吟》与《苏幕遮》。

    本文乃是调笑工作室荣誉出品,工作室其它作品开列如下:

    绮白

    《酒醉良天》:http:///bk/38215.html

    阿荧

    《寒烟翠》及外传《雪扇吟》:http://nvxing.17k.cm/bk/3487.html

    《十二夜记》:http://nvxing.17k.cm/bk/43210.html

    姬无双

    《莫遣佳期》:http://nvxing.17k.cm/bk/3636.html

    《苏幕遮》:http://nvxing.17k.cm/bk/4106.html若是在民间,一座十几年没有人住的老宅,物件上的灰可盈寸。此殿不积灰,定是笃信鬼仙的宫人时常进来供奉打扫的缘故。

    正殿里空空荡荡,最深处隐在暗里,锦书踮着脚走过去,看见那里摆着一张纤尘不染的坐床。床上已没有了丝绸面的垫子,好像美人没有了皮囊,光着惨白溜滑的骨骼。

    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她在床边立定了,环视四下,月光将窗纱映地雪亮。再用心打扫,殿中的帷幔还是褪了色,被穿殿风吹得飘拂不定。

    她进殿前的惶恐已被这片静谧消磨得差不零了。她心说:有什么可怕的,世间哪有鬼?鬼都是人造出来的,要么是别人造出来吓人,要么是自己的心里造出来吓自己。她转着念头犹豫着要不要去偏殿里翻翻,找找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荔枝酒。

    这时她眼前一花,仿佛看见一个白影从梁上飘了下来。她来不及定睛细看,殿中就暗了下来。窗外的半轮月亮偏巧在这个时候躲进了云里,她伸出手,在眼前比了比,五个手指头只是依稀的五小团更浓一些的黑影。

    可面前的那个白影子借着窗外几乎辨别不出的那点亮光,从浓重的黑暗里浮了出来。影子的边缘还笼着薄薄的雾气,又像是荧光。

    “嘿嘿嘿嘿……”一个女子的诡笑在殿中回荡,笑声上下冲突,左右奔走,弹在墙壁上折回来,成了许多叠在一起的“嘿嘿嘿嘿”,好像殿里不止一个女人,正站在这座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里。

    锦书头皮一麻,扶着床,悄然向旁退去,欲找一扇窗户直接翻出去。

    却听那个女子停了笑,幽幽道:“既然敢来闯闹鬼的宫殿,怎么见了鬼又要逃了?”这声音只是幽怨悲凉,一听就是刻意逼尖的嗓子,不能听出她的年纪,也许是青春少艾,也许是迟暮老妇。

    锦书停了步子,心中有了底。这女子会说话就好办,也许是人假扮的,即使真是鬼,一个肯与你说话的鬼比一言不发就扑上来害人的鬼好对付多了。起码可以与“她”讲道理,对不对?她定了定心神,高声道:“听说这殿里住着好心的鬼仙,我才想来看一看的。没想到鬼仙也会吓人,万一有人被吓死,岂不是成了害人的恶鬼了?既然此殿里没有我要见的鬼仙,我没有不走的道理。”

    那女子冷笑一声,声音好像散着寒气:“好一张利嘴。我就是你要找的鬼仙。你找我有何事?”

    锦书不知道那女子能不能看到她的神情,反正她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反问道:“你说你是鬼仙,我就该相信么?”

    那女子又尖笑了一阵,才不紧不慢道:“我能看见你的命相。你命相极贵,注定要克父母,与你往来密切的人,若不是命不够硬,都会被你克死。你贪狼星曜入命,少年坚忍,却有桃花之应,流落在外,却总有贵人庇佑于你,你在他们中间总是左右逢源,你渐渐学会了利用这些男人得到你要的东西。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不对。”锦书暗暗心惊,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她的熟人假扮的,那真的就是鬼仙了,她说的话,前面都在谱,只有最后一句什么左右逢源,什么利用男人得到想要的东西,这真的是她吗?乍听着很是刺耳,可是,细想来,她曾经做下的一些事情,不就是把人当棋子摆布,换取自己的福利吗?最近的例子,不就是将关蒙父子骗去叶府换酱油瓶么?可要她承认,打死都不能。

    她只是历历数来,为自己辩白:“既然你知道我的过去,那么你也该知道庇佑过我的都是什么人。古大哥不过可怜我的境遇,把我捡回去当小猫小狗养着。无心自小没有亲人,把我当了姐姐,他保护我,我照顾他,在情在理。关蒙自小就被他那河东狮吼的母亲吓怕了,见一个略微低眉顺眼的,就迫不及待的认准,这是他的盲目。另外的人,只不过把我当成一件漂亮的小玩意儿,像一个玉坠,像把象牙骨撒扇,带来带去方便也有面子罢了!”

    她说罢,女子又冷笑起来:“你还漏说了一个人吧?还是,你把他也归到‘另外的人’里面了?”

    锦书当然明白女子所指何人,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个人……是我的师父。我此行便是为他而来。听说鬼仙的药酒可以医百病,不知,能不能医好腿疾。”

    她怎么能忘记自己曾经对他许过永远忠诚的誓言?怎么能忘记他杀蚌取珠为自己送别?这两枚珠子日日夜夜守在她的耳畔,泠泠地滚动,时时刻刻提醒她那些过去。不错,午宴的时候,听见那个舞姬说起鬼仙的药酒,她就开始动心了,她就打定主意要来了。不管能不能医好他的腿疾,试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成功了,那么明年的元宵灯会,他便可以自己带着花灯去灯会了。今年灯会前,他将踏曲灯交给自己时的萧索眼神,再过十年她也不能忘记。

    “哼,你对他倒是很尽心。不错,这点小毛病,我的酒可以治。可你用什么来换我的酒呢?”女子的声音在黑暗里听来很是狡黠,似乎藏着不怀好意。

    “我给你烧好多好多纸钱。”锦书听见药酒能治腿疾,喜出望外,但她故意装傻充愣。谁知道这女子要什么呢?也许前面已经布下了一个陷坑,就等着她急吼吼地冲过去,一脚踩塌呢,还是装傻好。

    “鬼仙不要纸钱……”女子好像有些泄气。

    “那我给你烧香,鬼仙不要钱,总要受香火的吧?”锦书接着装糊涂。

    “平日已有许多来人烧了,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女子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那……我给你找替身去?哦哦哦,不对,害人那是不能投胎的恶鬼干的事情,不是鬼仙所为……”锦书沉住气,逼着面前黑暗里的女子先摊出她的条件——

    黑暗里,场面冷了片刻,女子沉默过后不怒反笑,又发出让人脊背发凉的尖笑:“你……呵呵呵,你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你……不愧是骆锦书。酒送给你了,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话音落下去,殿中忽然一片雪亮。外头已经云开月见,好像连天相在这位鬼仙的掌控中似的。

    锦书面前是一个晃晃悠悠的雪白影子,是个背影,却没有头,也没有脚,只是一件衣服,里头并没有躯体。她走近了,想转到她前面看个清楚,忽然这件衣服一抖,宛如突然被抽去筋,也好像一直躲在里面的一件看不见的东西骤然离去了,衣服轻盈盈地矮了下去,飘坠到地上。衣服堆中间耸起了一堆,鼓鼓的。她揭开衣服,底下正是一个盐钵大小的秘色瓷小酒坛,红绢扎着坛口,绢已褪了色。因此这坛子酒,说不好就是这位鬼仙在世时藏下的,到今天也有十几年陈了吧?

    殿中又成了她刚进来时的样子,只是地上多了一件衣服,多了一坛酒。此行使命既已完成,锦书就无意逗留此间。她用衣服将酒坛裹了三层,抱在怀里匆匆出了殿。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她重又站在丹荔殿门前的台阶上了,夜又深了一重,草里的虫鸣越发放肆了。方才在殿中所遇恰如一梦,她都辨不清所遇的女子是人是鬼。

    远远看见前面来了一个人影,走得很慢,悠闲地向丹荔殿前踱过来。锦书心说:夜来到处乱走的,原来也不止我一个,不知道这个又是人是鬼了。若是鬼,一定要揪住了好好看看她的脸。

    等来者近了,锦书不由有些失望。那人穿着水火道袍,头顶高耸入云的翠玉道冠,脸被阴影遮了,可一双眼睛亮得像夜幕里的星子。

    来人是守云。他悠闲地晃到锦书面前,对她深夜站在传闻闹鬼的宫殿前没有惊讶,对她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酒坛也毫不好奇。他平静得让锦书怀疑方才装神弄鬼的,是不是就是他?或者还不是一个人闹的,起码有他一份儿?

    可也不对,如果真的是他闹的,为了撇清嫌疑也不该立马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也该装出惊慌好奇的样子,才不惹人怀疑啊。

    守云伸出手,给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笑道:“宴席刚散,莫邪说找不见你,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他俯身,像抱个五岁的孩子那样把她抱起来。锦书把一边肩膀倚在他的胸前,两只手臂将酒坛裹得更牢,生怕颠到地下打碎了。

    “小孩子晚睡觉会长不高的。”他抱着锦书往苑外走。

    锦书问:“世间真的有鬼么?”

    守云笑:“你已经见了我没见过的,我可不敢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卖狗皮膏药。”他这是不愿说,还是真不知道?

    锦书不死心,又问:“丹荔殿过去住的妃子,是怎么死的?”

    守云便给她讲了个又曲折又惊心的故事:说这个殿过去的主人姓沈,是一名昭仪。这名沈昭仪并没有显赫的家世,她出身民间,老家在南方,后来举家搬到京城来开小酒馆,她把在老家时酿下的荔枝酒也带了来。那时皇帝还在盛年,宫中那些因为这样那样的利害关系而收进来的嫔妃都已经看腻,他对市井生活颇有兴趣,对民间的**更是心向往之。皇帝就是在微服光顾那间小酒馆时,喝了沈昭仪的荔枝酒,对这个沽酒的女孩一见倾心的。

    后来,就如同汉时卫子夫的故事,沈昭仪一家鸡犬升天,她的父兄都封了官,她则成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她入宫多年没有子嗣,皇上对她依旧最是偏心。终于有一年,后宫里两位妃子几乎同时怀孕,皇帝龙心大悦,立刻赐两位爱妃去长生苑养心安胎,那时沈昭仪住的就是这座丹荔殿。没几个月,另一名妃子忽然小产,流下一个不成型的男胎,皇帝命人彻查此事,没料想所有的证据和推断都指向了沈昭仪。皇帝大怒,但碍着沈昭仪肚子里的龙胎,还不好发作,但从此冷落了她。沈昭仪在丹荔殿里郁郁寡欢了几个月。在她分娩的那天夜里,殿中莫名其妙起来的一场大火,她被压在倒下来的大梁下砸死了,身边还有一个刚落生的婴儿,半边还是嫩嫩的肉粉色,半边已经被大火炙烤成了焦黑色。众人都说这是报应,沈昭仪害那个妃子小产,夺了一条无辜的小性命,上天罚她,就把她和她孩子的性命一同收去了。

    沈昭仪一死,沈家的大树就倒了,加上皇帝看见自己的孩子被烤得半焦,差些没气疯,他把全部怒火都撒在了沈家一门九族的头上,把满门的男女老小都枷上重枷拉到东市上砍了头。只有沈昭仪的一个哥哥当时奉旨在外办差,听说此事万念俱灰,在外躲了几年后,不堪这忍辱偷生的日子,自己跑回来领死。没想到,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又起了转机。事过境迁,皇帝的气消了,便又念起沈昭仪陪伴他的时光来,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的后宫里,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沈昭仪当年风采的,皇帝不由起了“佳人难再得”的感叹,就连当年沈昭仪曾谋害其他嫔妃肚子里的龙钟的案子都一笔勾销了,还对自己怒火攻心下诛杀了沈家九族的做法甚是后悔,因此他不但没有杀沈昭仪的这个哥哥,反而好言安抚了一番,还给了他一个三品的官当。同时还命工部重修丹荔殿,修完了也不让人住,只是空在那里,供他时不时得去凭吊。许多宫人都在重修后的丹荔殿里见过沈昭仪的鬼魂,也受过她的恩惠。只有皇帝对外面的传言也有所耳闻,他比谁都想再见沈昭仪一面,有一阵日日夜宿丹荔殿,却什么都没见着。于是有人便说,那时沈昭仪心中还怨恨皇帝的冷落,还不能原谅皇帝诛了她的九族——

    所谓“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酒醉良天》只写了酿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业的秘闻情事么?酒行、扇行和伞行,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请关注白某与朋友们创作的同系列文,《酒醉良天》、《雪扇吟》与《苏幕遮》。

    本文乃是调笑工作室荣誉出品,工作室其它作品开列如下:

    被连吃软钉子的皇帝还不灰心,求见一面的愿望倒更迫切了。他要见沈昭仪,一是以慰相思,二来是听说她做了鬼仙,一门心思地想从她那里学一些长生不死的法门。皇帝的这副心思,也是在与守云论道时无意间泄露出的。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了。

    锦书听得这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大段隐情,不由出神想了半天,才摇头道:“这就奇了,如果世间真的有鬼,鬼真的能成鬼仙,也不是这样成法的呀。你想,若是沈昭仪下的阴招害另一个妃子小产,且不说宫殿起火是不是报应吧,她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怎么能修炼成仙?如果说沈昭仪是被栽赃陷害,那么宫殿起火就是幕后人一石二鸟。听说生前有心愿不能了的鬼,连投胎都不能,既然她是冤死的,满腔怨恨,又怎么能安心修炼?”

    守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你已经领了人家的好处,却还反过来说别人不好。”

    锦书辩驳道:“我只说她不是鬼仙,又没说她不是‘好人’呐。”

    “是是……今日又骑马又疯跑,半夜还跑进幽殿探险,你不累么?该沉下心,好好歇歇了。”守云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指尖压在发丛上,随意地揉了几个穴道。

    锦书想说“还不累”,可发顶被按揉得很是惬意,居然就懒得开口说话了,不多时,连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她把脸埋在守云颈窝里,迷迷糊糊地问:“你说命相极贵能贵到什么地步?你说命相极贵是件幸事么……”

    她不记得守云有没有回答,她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日光落到了她的眼皮上才把她晒醒。她睁开眼睛就要找昨夜从丹荔殿得来的小酒坛,昨晚一路抱着睡着了,可别在半路松了手砸在地上了。幸而头一转,就看见那个坛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枕头边了。

    她又打量了大量这间卧房,发觉这里并不是高献之分配给她的那间小偏殿。她从榻上爬起来,套上外衣,出去晃荡了一圈,又拉住一个小厮才问明,果然是守云的下处。只是守云并不在殿里,他一大早就同高小将军去了白虎观。

    这时却来了两个宫女,口称奉了云世子的吩咐伺候她梳洗,将她提回房去拾掇了一遍,又逼着她吃了早点,才放了她。锦书心里火烧火燎地要看这个不是热闹的热闹去,若不是这两个宫女殷勤,她或许顾不上梳洗,就这么蓬头垢面、睡眼惺忪还饿着肚子跑去白虎观了。

    白虎观前的卫士认得她是奉旨看护白虎的高小将军的“小妹妹”,不仅没阻拦,还讨好地给她指路:“高小将军正和云世子在里面看白虎呢。”

    后院里,白虎这会儿正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趴着。似乎每回锦书看见它时,它都是这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吃能吃肉的老虎真是可怜。

    守云与高献之两人蹲在笼子里低头折腾着什么。他们怎么跑进笼子里去了?

    锦书还未走近,先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儿……”

    高献之抬头,脸上有惊魂未定之色,见是她,先定了三分神,又将手指头竖在嘴唇下面:“嘘……别嚷。”

    锦书走进去,见两人一人手里一个小铲子,地上还搁了一个硕大的铜盆,向个小鼎。他们正用袖子蒙着半张脸,从地上铲起一种黄澄澄白花花、烂糊糊的东西,甩进铜盆里。

    锦书立时也用袖子挡住脸,还干呕了一下:“你们两个真不嫌恶心啊。”

    一个淮南王世子,一个给皇帝站班的殿前金吾将军,一大早跑进老虎笼子里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给白虎收拾呕吐的秽物。这算怎么回事啊,难道圣旨说让高献之看护老虎,他就得亲手打扫老虎笼子?

    “此事不可张扬,我们只好如此了。”守云在袖子后面瓮声瓮气地说,“你去让卫士打几桶水来,放在观前,命他们守好观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锦书依言出去吩咐,回来时,那两人已收拾得差不多了。

    高献之扔下铲子,端起铜盆来,掂了掂分量,“啧”了一声,狐疑道:“我昨日总共才喂了五十斤肉汤浸的草料,小半盆水,算它半斤,方才那包拌药的烤鸡肉,也才三斤多,怎么这盆掂着有七十多斤啊?”七十多斤呐,也就是他这个武将能轻轻松松端起来。一口平常的陌刀也不过五十多斤嘛,军中选拔勇武之士,就令士兵舞动陌刀,不论用什么招式,只要撑满一炷香的工夫就过关。

    至于铜盆里那堆东西的分量比喂下去的多出许多来,那还用问么?一定是出了第二个沈林了。

    守云并不答言,先到观前提了水进来,将虎笼冲洗了十多回,还顺手从前殿搬了个熏香铜炉来,点了一炉檀香祛秽。

    高献之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编织细密的大白布口袋来,将铜盆里的货色唏哩哗啦倒进去,扎紧了袋口,颇像榨酒时放进木榨箱里的那种一口袋一口袋的浊醪——想到这儿锦书不仅又干呕了一下。高献之捏着鼻子提着口袋走道墙边,单手一抡,把口袋抡出墙去。

    “不能堂而皇之从正门带出去,只能先扔到墙外,一会儿出去找地方挖坑埋了。”见锦书直盯着他,高献之赶紧解释。

    原来一大早他们跑来就给白虎催吐来着。这是守云与高献之商量后定下的一条计策,每天早上投给白虎拌了催吐药的烤鸡肉,一来可以检查白虎肚中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二来吐多了白虎就怕了,可令它厌恶烤鸡,重新养成吃素的好习惯。就是这个办法,可不是一试就试出猫腻来了?老虎肚子里多了十多斤东西,这是打哪来的?是什么人喂的,什么时间喂的?喂的又是什么?

    将虎笼打扫干净,又销毁了一切可疑痕迹后。守云到观前盘问了一番,问昨日白天夜里,都有什么人来过——

    所谓“三百六十行”,白某的《酒醉良天》只写了酿酒一行,想知道更多古代行业的秘闻情事么?酒行、扇行和伞行,到底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故事呢?请关注白某与朋友们创作的同系列文,《酒醉良天》、《雪扇吟》与《苏幕遮》。

    本文乃是调笑工作室荣誉出品,工作室其它作品开列如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