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那灰褐的景依旧不变。
毕子矜眨眨眼,脑海尚不适应眼前的荒凉,但那身子却已经牢牢地记得了——
『啪!』
已经熟悉的麻痹感从手臂开始蔓延,但虽说已经习惯,却仍然能够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啪!』
子矜咬牙,这次是腿。鞭子上的倒钩刺入肉里,又从肉里拔出,带出她的血和零星的肉,也不管她的身体原本就骨瘦如柴。
『啪!』
鞭子上的盐让她愈发的无法忍耐,但却连呻吟与叫喊都疲惫的无法发出。
她就像稻草人一样被架着,手腕脚腕甚至连脖子都被厚重的铁圈勒出了刺眼的血痕,同她瘦小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天了?这样在鞭笞中昏厥又在鞭笞中醒来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了?
『哈……果然、数不清呢。』
冷水从头顶上直接灌下,在十一月的冬天里显得格外的刺骨。而她,本来身上就已经不剩下几两肉,又如何抗得住这般对待?
但好歹,她终是因为这冷水而清醒了不少,于是她赶忙舔净唇边的水滴。
……她知道一个人没有水的最长极限大概是七天,而她还不想死,所以便只能如此。
苟且生吗?至少,能够活下来。
“你————!”
『啪』,又是一鞭。子矜低着头,面上却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她知道的,是吕艾。
虽然耳朵上可能又会难受不少,不过上的罪她也可以相对的少受许多了。毕竟,就算那位大恨自己恨的入骨,但毕竟也终究只是个千金而已,又能有多大力气、能鞭笞她多久?
况且……自己也的确是对不起她的。
吕艾见子矜既不哭闹也不求饶,便是更怒,一鞭直照着她的头打去。
“。”
沉稳的声音让子矜微微留神,但她却不想抬眼。
……她、可不想再惹麻烦了。
“顺叔叔、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这家伙她————”
可以想象的出吕艾现在的表情哪……子矜咂咂舌,就算她做的事是正确的,但却无疑损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哪。
不自觉的笑,子矜没有抬起头,所以也就没有人发现她这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容。
然后,吕艾在继续打过她一阵后也终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地牢。
……终于,一切又都被黑暗与阴冷所围合。
“不说些什么吗?”
被吕艾称作是『顺叔叔』的人仍是沉着嗓,而子矜则照旧沉默。
直道那个人也离开了牢房,她才抬起头。眸子里有嫌恶有嘲笑,但却并没有丧失那种生命流转的光泽。
……太小看她毕子矜了吧?
嘴角扯开一抹有些嚣张的笑容,子矜的眼里扬着一抹笑意。
……所谓的『他们』,究竟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呢?
“哪,你说是吧?高&8226;顺&8226;叔&8226;叔————”※※※“那边怎么说?”
主厅内,吕布『字奉先』揉着眉,被风霜刻上痕迹的英俊脸庞上有着一丝疲惫与走投无路的无奈。
“果然还是……不行。”
高顺坦白的说,说出大家都知道了的答案。
“真是……头疼啊。”
吕布叹了口气,这件事,实实在在的出了他们的意料。
曹操势如破竹的攻击已经将他们渐渐困死在下邳,所以他们如果想翻身,就势必要与新的势力连结。但如今、那个本已遭到双方认可的联姻却突然被一个小丫头坏了事,他怎能不头疼?而且在头疼的同时,却又隐隐的感到心悸——这整个事情来得太过莫名且凑巧!
“那小丫头交待了什么没?”
额头隐隐的头痛,如果她真的是个细作……那就麻烦了。
“没有。”
高顺简短的答道,知道……这其实又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答案。
“侯爷,公台『陈宫』大人求见。”
侍从的声音让吕布和高顺同时拧了拧眉,前者微微抬眼,后者淡淡的躬身。
“侯爷,在下先告退了。”
“嗯。”
吕布知道陈宫和高顺的交恶,而他本身也并不喜欢身为徐州旧势力派的陈宫……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倚靠了。※※※子矜眨眨眼,寒风直从通风口中灌入,激得她忍不住一缩。
从她『来』到这里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吧?
微微叹了口气,她环望了周围的阴森一眼,视线最终落回到自己身上。
……满是、伤痕哪。
基本上可以说她从没遇到过这种待遇,什么虐待啊、服侍其他人啊根本像是天书一样,只不过这些在她看来天书一样的东西,现在却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该说人的极限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得出,不知道自己如何撑下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在这里活下去,在一个和她原来生活的世界完全悖理的时代!
“家吗?”
苦笑着闭起眼,但子矜仍然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觉得血腥慢慢扩散开来后,有些无奈的笑了。
她承认,自己是在逃避,想躲避不快的逃避着。
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否回去,但多半看来——
“照小说的话讲是没戏了啊。嘛嘛,那我就在这里努力的勾引帅哥好了。”
因为,如果她不回去的话……那边或许会轻松很多的吧?
突然间使劲的摇摇头,子矜知道自己又要再度违反那天的『约定』了。然后,就仿佛是为了对抗这种消极似的,她突然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始继续思考『眼前』。
最初来时的兴奋与恐惧已经消去大半,最初来时的不适与畏缩她已经懂得小心埋起,努力的做一个『正常人』,不出人头地也不委委屈屈。
只是话虽如此,子矜却发现自己脸上依旧在不知不觉间淌满了泪。
“果然、每天晚上都还是会忍不住哪。”
不过,就算是忍不住也还是得接着忍。
她从以前就不是个安安分分的人,虽然习惯上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果然还是无法忘记小时偶然从书本中读到的那个存在——
……想要、见到他。
想见到那个唯一让『她』感到痛苦的人,想要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能如此信任刘备?为什么能如此信任一个人?
于是便暗中设计让吕布和袁术的联姻失败,只因这是『历史』,而只有顺着历史,她才能找到他。
……历史、吗?
每每放纵自己在没人清醒的半使劲流泪,等到泪干了,天……也就亮了。而那时,她就又能再度抬起头,用嚣张的笑容迎接清晨。
这、就是她一个月来所最后剩下的信念。
——活着,在这个世界中努力的活着,不再回去!※※※“小丫头,我劝你还是赶快说吧。”
没有阳光照进的地牢中,高顺仍旧沉着嗓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小丫头,却直觉的感到一种不协调。
眼前瘦小的身躯似已被连日的折磨消磨殆尽,但却始终散发出一种不协调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地皱眉估量。
“说?说徐州何时被全吞并完?说下邳何时被曹操破掉?说吕布和你什么时候死?”
忽而抬起头看着眉头紧皱的高顺,子矜微微一笑,身上的伤口被牵动,又再度渗出血红。
……已经、是时候了。
虽然机会不大,但她却仍然认为值得一赌——赌高顺和吕布的关系,赌高顺和陈宫的不合!
“未必已成定局。”
“不,这就是结局。不管你和吕布或是陈宫怎么努力,不管我的死活,不管曹操怎么无能拖时,这都是结局。”
看着她自信的笑,高顺有些不解。不解她为何将成败说的轻松一举,将未来的你死我活说的如此笃定坦然。
“就好比你,高顺。虽然一直对吕布衷心耿耿而他也知道你的衷心,但却依旧无法用你,而是把你的兵权分给其他人,只在训练的时候想起你。现在更是连他曾经不屑的陈宫都能倚重,当然,是在明知你和陈宫交恶的情况下把你排除在外。而且呢,甚至到最后他都会拖着你一块去见阎王噢。我说高将军啊,对这样的吕布,你不恨吗?”
心里最软的部分被她直接击中,高顺瞬间愤怒的抬起眼,紧盯着那个看不出一丝惧意的瞳。
……她、到底是谁!?
“这招没用的。”
良久,他绷紧的嘴里说出这五个字,但眼里的杀意却依旧没有褪去。
“没用?可是高将军您现在身体绷紧的状态可骗不了谁哪。不过这也不是说你对他就不衷心了,毕竟,我要是你,只会做出更离谱的事。”
无顾身体的透支,子矜大刺刺的摆着嚣张的笑,看着高顺胸口激烈的起伏,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这个时间段里,还是这个牢房第一次没有传出鞭笞的声音。
子矜努力的抬眼寻找着地上哪怕一片也好的阳光碎末,却只是徒劳。
……也差不多了吧?
刚在心里嘟囔完,下一刻她就已经重重的摔落地上。
『啧……!』
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子矜狼狈的趴在地上,在心里诅咒着连接都不接自己一把的高顺。不过话说回来,低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游戏啊,开始了。(狂言:挖卡卡卡发文也,希望各位喜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