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一) 天若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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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

  灯光刺眼而迷离。

  走廊上空洞洞的,仿佛人的心被挖空了一样。

  手术室里,紧张的气氛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手术台旁的护士帮主刀的郑医生擦去了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带着口罩和白手套的各位助理医生们紧急处理着危急的情况,靖晚冰静静地躺在手术上,强烈的手术灯将她的面容照得如墙壁一般雪白,她的胸口没有了一丝起伏,恍若已经死去了。

  “咣——!”一个沾染着血的子弹取了出来,放在了灿白的手术盘里。

  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所有医生都停下手中的刀剪,郑医生也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头看一眼监护器的屏幕上微微波动的曲线。

  紧皱的眉宇间渗出一丝丝凝重。

  他急促地喘息一口,然后安静地望向手术灯下的子。

  大袋大袋的新鲜血液沿着细细长长的输液管输入了她虚弱冰冷的身体内,可是靖晚冰的脸还是没有一丝好转,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是纯洁无暇的泡沫,一碰就彻底破灭了。

  ——

  走廊上寒冷得让人窒息。

  面前不断有人在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像一个个不真实的幻象。

  恐惧和痛苦让他的身子一阵强似一阵地颤抖着。

  清迷的光线下。

  他的嘴唇惨白得骇人,漆黑的眼睛里是一片惊痛的麻木。

  清瘦的背脊仿佛易逝的流水一般孤寂沧廖,他的身影苍白的就像一缕游魂。

  宇文枫胆战心惊地坐在手术室大门外的排椅上,雪白的西装下摆染成了一片凄的绯,里面的衬衫也是通红通红的,他的嘴唇冰凉的,瑟瑟地哆嗦着,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手指冷得失去了知觉,也抖索得不成样子。

  神恍惚而忧郁,他的脑海中仿佛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清楚,一切都是纷乱惊恐的,是不知所措的,是心痛的。

  孙程程,吴瑞英,庄鸣凤,羽天豪,助理Paul,还有林嫂,王管家,等等等等,一大堆人都在手术室门外的长廊上心急如焚地等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和害怕。

  这时。

  恍若有冷风扑簌簌地窜了进来。

  “哐——!”手术室的大门敞开了。

  郑医生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宇文枫想要站起身来,可是虚弱的身体却挤不出一丝力气来,呼吸又痛又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四肢也是冰冷僵硬的。

  他呆呆地扭过头,望着被人群包围住的郑医生,什么也听不清楚,却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低涩的说着什么可怕的字眼。

  ——

  深。

  医院。

  雪白雪白的墙壁,走廊上到处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病房内,洁白透亮的天板,静静的,有空调吹出的暖风。

  偌大的病房内站满了亲朋好友。

  助理Paul呆若木鸡地僵立在窗前,远远的,黯痛的望着病上的枫少爷和晚冰。

  乌黑的睫毛虚弱地覆盖在苍白的眼睑上,甚至连最轻微的颤动都没有。靖晚冰悄无声息地靠在丈夫的怀里,她觉得很冷很冷,身子也轻轻颤抖着,素白的唇瓣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

  眼睛黯淡如,宇文枫低垂着脑袋,怔怔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怀里的人,透明苍白的嘴唇已经干裂开来,沁出了可怖的血丝,而他仿若也是没有呼吸的。

  庄鸣凤扶着悲痛绝的吴瑞英安静地站在病房的角落里,看到眼前这生离死别的场景,她不抬起手捂住了嘴,压抑着心头的剧烈抽痛,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

  病房外的走廊上,一大堆医师和主刀大夫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叹息着,无可奈何地摇头。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只是病人流血过多,心力衰竭,已经处在了弥留之际。

  郑医生和羽天豪无能为力地瘫坐在排椅上,仰着头,眉目里埋着深深的惨痛,这一刻,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笼罩了下来,几乎让他们感到万念俱灰。

  空洞洞的走廊上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羽天豪麻木地抬头。

  郑医生也无意识地抬头。

  一个苍白虚弱的身影像雾气般静静地走了过来。

  是羽子凌。

  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惨白清瘦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脚下的步子也是颤颤悠悠的,他孤寂地直视着前方的虚空,无比坚定地、慢慢地走了过来。

  ——

  病房内。

  凄迷的灯光。

  宇文枫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病上,他呆呆地望着怀里虚弱得像一抹白影子的子,脑中是一片空白和死寂,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已经隔离出去了,他的眼底心底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

  “枫——!”耳畔有一个静如雨滴的声音,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仿佛轻轻动了动。

  宇文枫的目光微微晃了晃,然后淡淡地笑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子,轻轻攥紧了她的手。

  靖晚冰的眼珠子已经涣散开来,面容也雪扑扑的,“跟你在一起,我过得很幸福。”她的笑容像丁瓣一样轻盈,却避开了他努力克制住深痛的眼眸,不想让他看到她眼底充溢的泪水。

  宇文枫痴痴地笑着,他缓缓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晚冰...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一趟维纳斯家的....孩子们都很想你。”睫毛缓缓抬起,他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的。

  目光柔和而宁静,她呆呆地看着他,胸口的起伏浅浅的,嘴角始终保持着清甜的笑意。

  “枫....你笑起来的时候最有魅力了...我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目光晶莹透亮,她的语音细若游丝,却满含深情和依恋,“能做你的子.....我真的很幸福很满足。”

  神颤抖起来,宇文枫怔怔地抱紧了她,窒息般的眼泪让他的眼眶迅速烧烫起来。

  苍白刺眼的灯光静静地覆盖着病房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羽子凌的双腿就像生了根,胶在了病房门口,他的目光发僵发直,静静地望着里面。

  “妈——!”病上的人虚弱地笑着,沉重的眼皮无力地一张一翕,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纯白光芒,仿佛是天堂里绽放开来的圣洁朵。

  吴瑞英手脚僵硬地走到了儿的病前,她轻轻俯下身去,握紧了儿冰凉发抖的素手。

  “不要难过...我到了那边...就可以见到爸爸和小熙了...他们在天国里等我....不要为我的离开难过....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身子一点一点地冰凉下去,靖晚冰失神地笑着,温婉地笑着,虚弱无力的声音好像被晚风吹散开来的月雾一般,空空荡荡。

  心底翻滚着汪洋般撕扯翻搅的疼痛,吴瑞英压抑地轻轻点了点头,呼吸中带出了哭腔。

  因为失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靖晚冰轻飘飘地靠在丈夫的臂弯内,她安静迷离地笑着,就在她身心枯竭,决定放弃,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出现了另外一个男子的身影。

  病房门口,羽子凌的面容苍白失血,身体开始无法克制地发抖,他恍若是处在可怕的梦境中。

  “子凌——!”

  雪白的病上,晚冰慢慢睁开了双眼,终于挤出了一丝丝力气,微弱地呼唤他。

  羽子凌震了一下,然后他生根的双腿终于能够挪动。他一步一步,如临深渊地走近她的病边,蹲踞在她的畔.....

  瞪着她惨白如薄纸的脸孔,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薄弱的呼吸已经断断续续,似乎随时会与这个世界的气息失去联系......

  这一瞬间,他胸口深处尖锐的刺痛,渐渐扩散开来,成为咆哮的海洋吞没了他的所有神经。

  看到他,笑容慢慢在晚冰透明的唇角绽放,即使憔悴苍白,仍然有些温柔的甘甜。

  “我...要走了。”她微笑着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倾诉。

  “不会!你不会走的!”羽子凌紧握着她虚弱的手,牢牢地紧握着她,执拗地不肯放开。

  靖晚冰无声地笑了笑,微薄的力气已经耗尽,她终于要化为烟尘消失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

  泪水疯狂地流了下来,羽子凌深深地看着她,他用力握紧了她,紧紧紧紧地握着。

  靖晚冰的眼睛里水盈盈的,没有怨怼,没有遗憾,只有深深浓浓的爱,还有割舍不下的情。

  下一刻,她提起了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将羽子凌的手轻轻按在了宇文枫瑟瑟发抖的手上。

  “忘了我,要幸福地活着!”

  她始终微笑着,满足而幸福地微笑着,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地闭上了眼睛。

  浪漫而充满忧伤的一生。

  雪白的单上,那只轻盈白皙的小手从他们交叠的手上颓然地垂落了下去。

  羽子凌僵化在病边,双膝重重着地。

  这一刻,彻头彻尾,他全身的血液凝结成了寒冰。

  身子苍凉地战栗着,庄鸣凤和吴瑞英都轻轻哭出声。

  宇文枫呆了一样,一滴眼泪也没有,他看到晚冰平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她的嘴角还留有淡淡的笑容......

  可是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煞白的面容,空茫的眼睛,漆黑的睫毛,宇文枫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一毫的血。

  “晚冰....?”喉咙里堵塞着血腥味,他开始喃喃自语,满含期待地凝望着怀里熟睡的人。

  脸素净而洁白,靖晚冰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身子渐渐冰凉下去。

  疯狂的眩晕中,世界漆黑无声。

  “晚冰……”

  他嘶哑地喊她的名字,在混沌窒息的痛雾中,宇文枫的耳膜里是惊恐万分的啸响,仿佛是被狰狞的怪物不由自主地控制着一般,他僵硬地,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靖晚冰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

  她安静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丽得好象被施了魔法睡过去的公主。

  “晚冰...晚冰...!”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将嘴唇僵硬地抵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他怔怔地抱紧了她冰凉的身体,努力喘息着,想要驱散她体内的寒冷。

  病前。

  胸口弥漫着窒息的气流,羽子凌的眼睛呆滞而空茫,这一刻,他恍若失明了,恍若变聋了。

  晚冰的无动于衷将他的心彻底揉成了凋零的糜粉,宇文枫的嗓子眼一阵阵干哑苦涩,“晚冰,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要不理我?”他用力抱紧了她,翻搅着血腥味的喉咙里慢慢地发出一些破碎痛楚的呢喃,寒痛和恐惧让他干涸的胸口无法呼吸,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娇弱的身子,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病房内,悲痛的气息席卷了所有人的心脏,压抑的抽泣声轻轻飘荡着。

  “醒过来...不要离开我...晚冰.....?”四周的一切忽然都变得苍白而刺眼,仿佛是在恐怖的噩梦里,急促的喘息使宇文枫的身子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一行清晰的血从他的唇角慢慢溢了出来,他紧紧地闭上眼睛,脸苍白地抽搐在一起,将怀里的子越抱越紧。

  助理Paul心中惊痛,他举手无措地看着神情悲恸惨烈的上司,轻轻叹息着,却无能为力。

  “醒过来...?!”两行滚烫刺痛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宇文枫沙哑地絮语着,下一刻他突然彻底崩溃了,像发疯一般,疯狂地摇撼着晚冰慢慢冰凉的身体——

  “晚冰!!!醒过来!醒过来?!”脸颊上布满血泪,他怔怔地破语着,仅存的冷静和理智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万箭穿心的绝望的疼痛撕扯着他的脑神经。

  “醒过来!醒过来!!”他猛烈地摇撼着她冰凉的身子,所有情与义都轰然坍塌了。

  “枫少爷!!”

  “枫儿!!!”

  心底黯痛,郑医生跟羽天豪疾步上前,同时抓住了神情激动的他,两个人的力气居然无法制止宇文枫的疯狂——

  医师和护士冲过来,几个人也抓不住他。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突兀的安静了下来,没有呼吸声,也没有了哭泣声,所有人都懵了。

  助理Paul皱紧了眉心,仰起脸,泪眼朦胧的望着窗外清澄高远的天空。

  老天爷,你真的瞎眼了吗?你看不到这世间受苦受难的人?你没有一点慈悲怜悯之心吗?

  这一刻,什么苍天有眼,什么真爱无敌,什么皇天不负苦心人,什么好人有好报的言词都变得那样荒诞滑稽,那样渺小卑微,廉价得仿佛是地面上拾不起来的尘埃。

  病房内,一片死寂。

  几个医生和护士颤抖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羽子凌,将昏死过去的他搀扶了出去。

  宇文枫的情绪已经失控,他怔怔地抱紧了怀里的子,固执地摇着头,嘴里破碎地嗫嚅着什么,可是没有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靖晚冰的神沉默而安静,嘴角苍白透明,胸口已经失去了起伏的力道。

  宇文枫颤抖着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身子发抖的像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紧闭的眼睛里滑下两行清晰的泪痕,滚烫的泪水滚下他的脸颊,滑落在他溢出血的唇齿间,泛起迷离晶莹的冷彻光芒。

  他和她恍若都死在了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里。

  眼前是一片片静的云霞,她的灵魂轻轻地飘荡在半空中,仿佛要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晚冰,你怎么可以丢下枫哥哥呢?没有你,他会痛苦一辈子,而凌哥哥也会愧疚一辈子,小熙在天国里过得很快乐,不需要你陪我,小熙要你开开心心地留在他们的身边,你听到没有?”那话语里的一言一字,宛若叮咚作响的泉水,灌进了她干涸死寂的心脏,让她冷凝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

  “小晚,你不能放弃,为了爱你的人,为了你爱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幸福地活下去!”爸爸笑呵呵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萦绕着,安抚着她的灵魂。

  靖晚冰的心骤然紧抽了一下,似乎是在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刻猛地抓住了一根稻草。

  她的身子在宇文枫的怀里剧烈颤抖了一下。

  “滴————!”

  心电图监护器发出单调醒耳的声响,死静下来的线条曲曲折折地,活泼地跳动起来。

  那细锐的声音,仿佛是痛冷的白雾中猛然刺过来的一道道利剑,剪开了令人窒息的绝望,为原本空空荡荡的病房内注入了一息生气。

  病房内的所以人都悚然一惊,随即热泪狂涌出眼眶。

  助理Paul也倏地转过身来。

  病上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晚冰——!”宇文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颤抖着,惊喜交加地痛喊出声。

  病房里寂静得只能听到他和她的呼吸。

  闪动着星芒的泪水在脸上漫延开来,靖晚冰拼命地喘息,黑亮湿润的眼睫毛微微抬起。

  看着苍白失神的宇文枫,看着痛哭流泪的宇文枫,她低泣着哭出声。

  她娇弱的肩膀在哭泣中轻轻颤抖着。

  然后,努力弯起唇角,对他微笑,缓缓抬起手臂,抱紧了他,再也不肯放开。

  宇文枫的呼吸支离破碎,泪水决堤而下,他怔怔地抱紧了失而复得的子,全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如梦似幻的场景而沸腾起来,痛到麻痹的胸口也找到了一丝呼吸的力气。

  “晚冰,晚冰,晚冰.......?”他哭泣着,一叠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神慌乱而欣喜。

  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流个不止,靖晚冰的唇角泛着白芷的莹润光泽,洁白的脸庞微微透出了一丝嫣红,嘴唇微微动了动,艰涩地呼吸着,她怔怔地抓紧了丈夫的手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