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无奈和悲哀,多希望他们是真的兄慈弟恭,而不是作戏给别人看,因为也许在这无情的帝王之家,只怕很多人从很小就没有了真情。
思及此处,我不由缓步走过去。朱离见锡来,住了口,而朱怜却冷了刚才还带着笑的脸,退了半步,依旧瞪向我,似乎我是洪水猛兽。我不以为意,只是仔细看了看朱离的面,似乎有些苍白,只怕此行甚是消耗他体力,毕竟他还未愈。于是我依规矩垂目轻言:“与霜姨谈得投机,来迟了一会儿……”
朱离轻轻摇头也未多说。我们之间似有默契,不让人知道彼此的亲密。
我是怕有人以我来要胁到朱离,因为我不想再去试我与他身上的秘密孰轻孰重,因为真相无论是哪个,总会有人受伤。
“上车吧。”朱离淡淡开口,扭头去朱怜道,“你也回去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朱怜点头,目光从我身上掠过,含了几分不屑与忿然。
我忽然觉得朱怜可爱起来,爱憎分明有立场在这个社会中是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至少说明他心里是爱朱离的。
正胡乱想着,却见赵阔轻轻抱起朱离。但还未来得及上车,只听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
赵阔面一凝,不由顿住步子,将朱离放回轮椅。
待那三匹马近前,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也突然凝重起来。
马上三个人皆穿服,我大概也能看出应该是宫中内侍,因为与上回来探望朱离的刘内侍的打扮差不多,只是看衣服上的云纹装饰,应该贫更高些。
只见三人翻身下马,行至朱离面前,先向他行了跪礼,当中年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之人。他凝目看了朱离一会儿,方半垂了头恭声道:“恭喜世子重伤初愈,皇上听闻世子回王府,本是要亲自来探望世子的,但因为有要事要办,所以差老奴前来……”
“王公公请起吧。”朱离欠了欠身,伸了一手。
我有点惊诧,朱离在外人面前架子一向大得很,居然跟王公公这么客气,可见这个王公公是大有来头。
“谢世子。”王公公及另外二人这才起身,王公公理了身上的袍,才郑重地向朱离道,“所以皇上特地认奴宣世子进宫面……“
“王公公替我谢谢皇上的好意,请转告皇上,离大病未愈,身子虚弱得紧,此时不宜面圣,万一把病气过给皇上反倒是离之过。”朱离淡淡打断王公公的话——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极为明显,而天下敢这没鸟皇上的,朱离算不算第一人?
要不是那么多人在场,我倒真想给他鼓鼓掌呢!早干嘛去了,当初朱离被人陷害受伤的时候一个个要么是落井下石,要么是缩头乌龟,要么是冷眼旁观。现在朱离活过来了,人人又想起密旨的事来了,人人又想来使各种阴谋诡计算计他了。
王公公使个眼让左右二人退开几步,自己又上前半步,目光扫向朱离身后。我明白这是叫相关人等识相的躲开呢,我不由看向赵阔。赵阔微微颔首,我们正要退开,却见朱离头也不回,只是笑道:“王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王公公似乎一怔,朱离又道:“离受伤之时,多亏有赵管家和宁侍卫相伴左右,所谓患难见人心,离早已视他们为家人……而白晴,则是皇上和太后钦点的世子夫人,若非亲厚信任,又岂能指婚于离,王公公,您说是不是?”
我算明白了,朱离对皇上好大的怨气呢,这不先拿一部分撒到王公公身上!可怜的王公公,脸一阵青一阵红的,估计在宫中职位也不低,又年纪一大把,却先当了炮灰。
王公公终是深吸了口气,叹道:“老奴是打小看着皇上和世子长大的,知道皇上与世子关系一向亲厚,只怕是世子对皇上误会了……只是这件事一时也解释不清,可今日皇上认奴来,真的是有要事请世子进宫……”
说罢,见朱离要开口,终是又上前半步,轻声伏在朱离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朱离突然间呼吸似乎一滞,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肩膀轻微的一抖。
他一向极是执重,心机又深沉,会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激动?却听他忽然冷笑:“王公公说得不错,皇上最是十分了解离,自然也知道什么事情才是离最在意的,只可惜……”
“皇上怕世子不信,所以才认奴把这个也带来了。”王公公急急地道,说罢将左手打开,手中似有一物,展给朱离看。我没看清是什么(看清了也认不出来,古人的东西稀奇古怪,什么都能当信物的),于是看向赵阔,赵阔没侧头,但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一般,只是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而宁漫更是一脸茫然。
这时只听朱离忽然开口:“赵阔,你让常总管再备一辆车来。”
说罢,他忽然回头,目光——只看向我!那目光中有沉沉悲伤,有深深担忧,有丝丝缕缕的牵挂,还有许多我炕懂的东西。
这是我来古代之后,我们第一次要分开,虽然我不清楚他那么多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我明白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于是我向他微笑,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用微笑来安慰他,安慰自己!
王府的效率很高,只一会儿就有下人赶了马车过来,停在一牛
我收回彼此胶着着的目光,主动走向那辆马车。
朱离却缓缓开口:“赵阔,你送夫人回去,坐我的马车!”
我脚步一滞。我看得出,王府准备的是眷的马车。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世子的马车规格肯定是要高过眷的马车的,他这样……我忽然有丝了然,只觉得心头一热。他是怕王府中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么?
我扭头,不敢看他的眼,只是微笑道:“多谢世子好意,白晴却之不恭了。不过你也知道我素阑喜赵阔,不如让宁侍卫送我吧。”
反正以前的白晴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刁蛮一回也不算过分。不过还是隐约听到有人的抽气声,我顺声瞪过去——有这么夸张么?不意外地看到身后某些人纷纷心虚地低下头,以及朱怜不及收回的嘲弄讽刺的目光。
好在赵阔很配合我的轻轻冷哼了一声。我们彼此都明白,虽然宁漫和赵阔的身手也许不相上下,但赵阔为人一向八面玲珑,处理各项事情也比宁漫圆滑变通,所以他留在朱离身边反而合适。
朱离垂目,终是点头。
我笑:“多谢世子成全。”然后翩翩从他身边而过。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多希望能够停下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把我的信任与勇气全部传递给他,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直支撑着我的坚定与温暖。
但是——我不能!我们只能这样,擦身而过。
放下帘子的一瞬,我几乎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凝视在我身后,而我,不敢回头,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终究还是脆弱的。自从来到这里,我生活中的重心,我感情的重心全部都在朱离身上——我不像我看过的小说中那些穿越们一样越战越勇,在古代社会游刃有余,遇到麻烦可以无往而不利。我只是个只有一技之长(貌似在这里还没什么用处),其他什么都一窍不通的小白而已。
自诩来自二十一世寄文明社会,应该有多么高明的手段和比古人进化了不知多少倍的头脑,但其实电脑宠坏了人脑,科技文明替代了古代文明,让我在面对一切时都那么的无能为力和措手不及。
我说过不想在朱离的身后活一辈子,我试图勇敢的来面对一切,我终究只是个寻常子,我终究炕清前路,我终究因为突然失去了朱离的保护而惶恐不安!
车子颠簸在路上,我的心情也起伏不定。皇上一直对朱离不闻不问,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宣朱离晋见?朱离对皇上颇有微辞,王公公又是一件什么东西,能够让朱离一下变了主意?而这场晋见会是群英会,还是鸿门宴?
我伸向帘子的手又缩了回来,改变了主意,懒得跟宁漫说话。估计一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二来他为我用赵阔把他替换下来,正憋了一肚子气。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厉害,所以脸虽然不太好看,但终是没多说什么。
好在静王府离世子府没太远,我和他都不用忍太久。
但突然,车子媚一颠,我又因为精力不够集中,一个不稳,摔倒在车里。幸好车里无数软垫,我摔得不算太狠。
待我手忙脚乱刚要爬起来,却听车外宁漫拔刀出鞘,然后只听他冷冷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见人!”
我一怔,这分明是有人袭!因为在车内什么都炕到,我犹豫了下,想去掀帘子,却听外面似乎有些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我不由心中微惊,贴着前面的门帘低声道:“不要和他们纠缠,跑为上策。”
相信宁漫是听到了我这句话,只觉得他声音顿了顿,也低声道:“好,但凭夫人吩咐,宁漫自然护你周全。请坐好……”
话音未落,却觉得他一抖缰绳,两匹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奔!
要不是他一句“护我周全”,我绝对以为他是在故意谋害我。我身子一个不稳,直接仰翻在车厢里,极是狼狈,幸夯人看见。
但就在这时,只听几声破空之声,带起凌厉的冷意,我心头一震,竟是——箭!而正在惊诧之间,“咚咚”两声,两支长箭便钉在我头顶上方不足寸余的地方,没没入厢板的箭尾白羽犹自颤抖!
我此时不知为何,不是恐惧,第一个反应竟是扑过去对车外的宁漫大叫:“若有事发生,一定要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
这话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但话未说完,我只觉得车子似乎失控了一般,开始左右摇摆,然后蓦然觉得一阵失重的感觉,我的头一下撞到车板之上,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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