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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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拜堂之后,凤嘉跟着夏苏阳回个园,见她停步看着他,忙笑道:“来向你讨口酒喝。”说着喉头咕咚一声,一脸的馋酒样。饶是夏苏阳满心苦楚,也不莞尔。

    他们回到抱山楼中,夏苏阳让把晚饭摆在阁楼上。两人坐在抱山楼的阁楼中,开着窗饮酒。

    夏苏阳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上次苏阳与祝太常在此阁楼中倾谈,与今日不同的是,那日洒下来的是皎皎月光而不是这细细雨丝,我们所饮的是茶而不是酒……我尚且记得那日饮的是山楂茶,酸中带着余甘,很是开胃。”她摆摆头自嘲道:“那么久远的事,我却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我怕是已经老了。”

    凤嘉捏着酒杯想,其实并不久远,一年的光景都没有。

    在今后的无数个日子里,夏苏阳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天,那一天的刘珃,那一天的凤嘉,心中的沚青和那个她要忘却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想起那个平凡的一天,不明白原来那天才是自己至为幸福的一天。

    夏苏阳看着窗外深沉的,眯起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潮湿,愣愣地想,天下雨是天上的神仙在哭吗?那么这绵绵细雨又是哪位仙的眼泪呢,呜呜咽咽,缠缠绵绵,这位哭泣的仙子也一定是在为情所苦吧。

    她不说话,凤嘉也就这么默默地坐着陪她。夏苏阳喝干杯中酒,正要满上,被凤嘉从她手中拿走酒坛:“不能再喝了。”

    夏苏阳不放手,不悦道:“要喝!”

    凤嘉手上加力,把酒坛拿走,柔声道:“你没怎么吃饭,空腹饮酒伤身。”

    夏苏阳赌气扔掉酒杯,噘嘴道:“就要喝!”

    凤嘉见她这个样子,怕是已经醉了,柔声哄道:“你先吃饭,吃完饭便让你喝。”

    “真的!?”夏苏阳一偏头,乜斜着眼看他。

    凤嘉心一荡,险些迷失在她那秋水般的脉脉眼波中,听见她问“你说话算话”,忙收敛心神答应一声。

    这桂酒度数不高,容易上头,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夏苏阳吃完饭,已忘了闹着喝酒的事了,伏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她深吸一口气,吸进一口潮湿带着青草味的空气,憧憬道:“如此丝丝细雨,当在梦庐置身于雨中赏雨最好。”

    凤嘉放下酒杯笑道:“这便去如何?”说完不等夏苏阳回答,揽着她的腰跃窗而出。

    夏苏阳苦中作乐,趁着残余的酒意仰头长笑。

    个园中室外的桌椅皆为竹制。雨虽细,下了这么多时,早在竹椅上蒙上了一层水。夏苏阳拂也不拂,抱膝坐下,仰起脸感受着那轻柔抚摸着她的雨丝。凤嘉站在她身旁,从袖中取出箫,吹了一曲《听雨》。

    夏苏阳默默地听他吹完,笑道:“少卿此曲然应景,你看这雨细如牛毛,润物无声,何来的声音?”

    凤嘉笑道:“嘉却能听到雨声。”

    夏苏阳也笑:“我不信。”

    凤嘉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按在她背上。夏苏阳顿觉一股暖意缓缓而至,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坦。凤嘉食指竖在唇边嘘一声,低语道:“闭起眼倾听。”

    夏苏阳闭上眼,静听半晌,果然听见雨丝飘落在衣服上的扑簌声,落在树叶上的啪嗒声,落在水中的嘀嗒声。她呵一声,缓缓睁开眼,叹息道:“原阑是它无声,而是我未曾听见。正如很多事物,早已在那儿,只是我未曾看见。这差别只在一个是否用心。”

    她问凤嘉要过箫,吹起他刚才吹过的《听雨》,只吹得半首,不知不觉间调声一转换做了那首《白头吟》。夏苏阳吹完才醒悟,垂手放下箫,半晌沉默不语。

    凤嘉本不想点破她的心事,见她难以遣怀,若不说破,只怕郁积在心,反成大患。他叹息一声,低声道:“是他辜负了你。”

    夏苏阳身体一震,颤声道:“你……你知道……”

    凤嘉见她惊得脸都白了,忙安慰道:“臻明,你我二人交心,有何事不能说?……你放心,此事仅嘉一人知。”

    夏苏阳轻舒一口气,叹息一声,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半晌低声道:“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凤嘉冷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并不是只有朝堂,只有这建邺城。”

    夏苏阳摇摇头:“他有自己的理想,他的志向远不止此。要他归隐山林,只怕会郁郁一生。他这一生世不会快乐,我这一生世也不会快乐。何必两个人都不快乐,彼此折磨?”她的辩解有条有理却十分无力,因为他的话如闪电一般正正击中她的内心。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自己,他为什没愿舍弃这些与她一起离开?这浮华世界荣华富贵滔天的权力就这么令人留恋吗?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傻瓜,他说他深爱你,可是他的最爱不是你,你又何苦留恋,何苦总想着他?

    凤嘉见她神凄苦,眼中的苦楚便是透过这浓浓的也看得清清楚楚,想来她对那人已是情根深重,自己方才所言怕是在她心上狠狠地刺上了一刀,顿时深悔自己方才所眩看到夏苏阳这样痛苦,凤嘉心中的痛比那次她说“不愿离去”时还痛还深。他只想着若是可能,自己竭尽全力也要让她快乐。

    夏苏阳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身子一颤,喉头一甜险些压不住。她紧咬着牙,将涌上来的那口血生生咽下。

    她这么轻轻一动,凤嘉已察觉,忙问道:“怎么?”

    夏苏阳见他一脸的紧张,不想让他担心,怕一开口便压不住心头的烦闷,笑着朝他摇摇头示意没事。良久,夏苏阳胸中才渐渐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没事……”见凤嘉皱着眉头看着她,似是不信,忙道:“真的没事……”她叹息一声,淡淡道:“少卿,我很好,不用你这样陪着。”忽然,胸中那口烦闷又毫无征兆地涌上,这次却来势汹汹,她咽下一口腥甜再也忍不住第二口,一口血喷在胸前的衣襟上。

    凤嘉见她吐血,饶是他见惯了血腥的场面也惊得手脚发软,抱着她一连声地问道:“臻明……臻明……”

    夏苏阳极力睁开眼,扯起嘴角朝他微微一笑,晕倒在他怀中。她穿着黑衣,凤嘉炕出她吐了多少血,关心则乱,一时竟有些慌了手脚,呆愣片刻才抱着她奔出梦庐。

    几回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这一次,雷诺又是踏着箫声走进个园。个园中的箫声已为他引过两次路,一次是如情人的小手般羞怯地扯着他的衣袖将他引到心上人身边,一次是冷凝肃杀将他引向决绝的破裂,这一次又要将他引向何方?

    雷诺追随着箫声来到梦庐,在紫藤下驻足。梦庐中的小溪旁,她坐在竹椅上,身旁立着那个俊少年,缓缓收住箫声。他们不知说了什么,那少年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状极亲昵。

    雷诺早已看出凤嘉对夏苏阳有意,只是一囿于她的男子身份,二受挫于夏苏阳对他的兄弟情分,三顾及和他的兄弟情谊,从未挑明。而夏苏阳也从未看到过凤嘉眼中的情意,因为她心中只有他,再也炕见别人。雷诺当初还有隐隐的得意,他是小侯爷又如何?他身份尊贵俊俏又如何?最终还是败给了他,甚至连上场一战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最终还是辜负了她这一腔似水的柔情。现在,他这样守在她身边,她定能看到他的深情,他们是会在一起的吧。

    雷诺听见凤嘉慌张地呼唤一声“臻明”,心一紧,手中柔饶藤蔓竟被他折断,绷直了身体看着凤嘉抱着夏苏阳奔出。

    凤嘉奔出梦庐,看见藤萝下立着的雷诺,脚步顿了顿,淡淡唤了声:“伟长兄。”他有心讽刺他间,却担心怀中的夏苏阳,便不理会他,朝抱山楼掠去。

    凤嘉盘膝坐着,抱夏苏阳坐在身前,伸手把住夏苏阳的脉门,皱紧了眉头。她的脉息时有时无,像是高空中的纸鸢,不知何时便断了。他心一紧,不敢冒然为她疗伤,叫过东儿照顾她,迅速离开雷府。恰恰是他这点谨慎,才没有让夏苏阳的情况恶化。

    石飒替夏苏阳把过脉之后也是一脸的愁眉不展,为难道:“小侯爷,小人把不出。”

    凤嘉心一凉,颤声道:“你是何意?”

    “小人无能。”

    “谁能看?”

    石飒迟疑片刻道:“师父或许可遥”

    “快去请。”

    石飒苦着脸道:“小侯爷,你也知道我和师父他……”

    凤嘉淡淡道:“明日一早城门开了就出发,认飙找个人陪你去。”

    凤嘉握着夏苏阳的手在掌心,喃喃道:“臻明,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他用力握着她的手,生怕一个握不住,她的手便会落下。他时不时地伸手去把她的脉,仍是那样若有若无。

    夏苏阳嘤咛一声,过了会儿,眉头轻蹙,嘴里轻声唤着:“诺……诺……”

    凤嘉心里一松,老天垂青,她终于有了动静。他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呼唤“臻明……臻明……”,不见她回答。她的呼吸倒是渐渐平稳了,像是在昏睡中。凤嘉心一酸,她心里到底还是想着那个负心人。他忽然想到,她唤的是那人的名,而非字。如此称呼,本嫌无礼,可是由她唤出却无比的亲昵。他又想到,那人唤她时也是唤她的名。他们以名称呼对方,显得与旁人不同的亲密。

    想到那人,凤嘉心一动,走到窗边挑开一点窗帘小心翼翼地向外查看。他目力好,如此浓的也能看见清漪亭下立着的那个黑影,翘首看着这个方向。他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如此伤她的心,要让他忍受万箭攒心之团好。他害得她生死不明地躺在这里,若她有什没测,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也没了。

    他坐回夏苏阳边,见她睡梦中犹是一脸的哀伤。他抚着她的发在她耳旁低语,别难过,我会守着你。

    凤嘉赌气般恨恨想,她这样呼唤你,虽是想见你,可是若让你进来只是你能见到她,她却见不到你,因此我绝不会唤你进来。况且她若是醒着,也不会想见到你。你若想进来见她,我却偏不遂了你这个心。

    凤嘉轻揉着她蹙在一起的眉头,柔声道,你若想见他,便在梦中见他可好,梦中他就不会如此伤你的心了。

    夏苏阳脑中纷纷杂杂,做了一的乱梦。醒来时只记滴见了周沚青,雷诺,凤嘉,叶风,甚至刘珃。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凤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眼中满是担忧。见她醒来,凤嘉缓缓闭上眼,轻舒一口气。

    夏苏阳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我没事。”她神情有些恍惚,昨日之前那深入骨髓的痛竟仿佛随着那口鲜血一同消失,残余的是无穷无尽缠绵不绝的空虚。她的心便像那风中的柳絮,被风吹得忽西忽东,忽高忽低。

    夏苏阳把脑子里的思路理了理,先把琴姬和石飒一事约略说了说,请凤嘉去问石飒的意思,又道:“需得他们两情相悦方好。”

    凤嘉忙道:“嘉必将此事办妥。”他见她替琴姬臻宿,想是离去,低声道:“我去安排你离开的事宜。”

    夏苏阳摇摇头笑道:“不急。不能这么硬生生地走了,还需寻找一个机会。而且,我还没想好去何处。”她笑了笑道:“届时还请少卿不吝帮助。”夏苏阳靠在榻上想,汉国怕是不能呆了,要呆也只能隐居起来。可以考虑去楚国,只是可惜了她了那么多心血的同仁堂。

    凤嘉见她眉头轻蹙,柔声道:“这些事日后再想也不迟,你现在身上不好,莫去劳神……你现在觉得如何?”

    夏苏阳朝他安慰地笑笑:“没什么异常,心里舒服许多。”

    凤嘉紧锁的眉头并未解开,沉默片刻放松了脸上表情笑道:“石飒去请他师父了,只要他来,再难的病症都不在话下。”

    夏苏阳点点头,出了会儿神笑道:“从今往后,你要好好教桅夫啊。我总也学不好,你这个师父也羽任。”

    凤嘉心一酸,柔声说了个“好”,心里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祝劭一觉醒来,身体犹有不适。她翻了个身,惺忪睡眼中却见枕边无人,忙“呀”地一声坐起,朝帐外看去。案上红烛犹燃,烛泪盛满了烛盘,窗户纸上已隐隐透出青的天光,看看时辰不过卯初,而她的夫君正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窗外发呆。

    祝劭掀开帐子下,轻移莲步走到雷诺身旁,见他神憔悴,眼中尚有红丝,似是一宿未睡。她在他身边款款坐下,柔声道:“夫君可有何心事?”

    雷诺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

    祝劭看他一眼,心疼他的憔悴,将头轻轻枕在他肩头柔声道:“你我已是夫,有何事不能对说?”见他垂目不语,贝齿轻咬着下唇,低声道:“夫君一宿未能安枕,莫非是惊扰了夫君?”

    “唔……我的确不惯与人共枕。”

    他这么说,祝劭倒不好接口,转移话题道:“天也将明,这便服侍夫君梳洗。”

    雷诺淡淡道:“唤笔儿墨儿进来便可。”

    祝劭抿嘴盈盈一笑,站到他身后替他打散头发,不觉有些疑惑,他身上衣服是干的,头发倒是潮潮的。头发沾了潮气,倒更不好梳。祝劭取了块巾子将潮气吸去些许,细心地替他梳理,唯恐弄疼了他。他的头发硬硬的,倒像他这个人。她含笑替他将发束好,温柔地看着他发脚,心中爱极,印了个吻在他后颈,旋即醒悟自己此举太过羞人,涨红着脸坐在一牛

    雷诺感到她柔软的唇触在自己颈中,扭头看她。见她羞红着脸坐在一旁,不敢正眼看他,尽管如此,眼中的深情仍满得仿佛能溢出来。雷诺内心颇有些愧疚,张臂将她抱在怀中。

    祝劭软软地依偎在他怀中,此时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喃喃道:“去年,父亲母亲要为定下亲事,不是庄家便是晏家,想着此生怕是再也没有与雷郎的缘分。日日思念雷郎,竟一病不起,眼看着就要去了,却没想到祖腹许了雷郎的求亲。”她叹息一声:“雷郎啊雷郎,不意此事竟如此峰回路转,不是我俩的缘分又为何?……不求别的,只求此生与雷郎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雷诺并不知道她病重一事,也没想到她对他如此深情,不也有些感动。这件事中,这个成为他子的少并没有任何过错,他虽然无法爱她,却也该好好待她。

    米兰听到屋内的动静,轻叩门扉唤了声:“。”

    祝劭忙离开雷诺的怀抱,坐直身子,吩咐道:“进来。”

    米兰见两人已起身,雷诺身上却是整整齐齐,忙上前来:“,奴婢替你准备沐可好?”

    祝劭点点头,正道:“米兰,既已进了雷府,你便该唤我为夫人,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米兰吐吐舌头,见祝劭板着脸看着她,忙答声“是,夫人”。

    他们俩这一起来,里里外外的人也都忙碌起来,服侍他们俩沐更衣。虽然上无翁姑,拜祭之礼然能免。祝劭梳妆打扮好,由仆拎着祭品,跟着雷诺去祠堂,两人在雷诺祖父母及父母的牌位前跪下行大礼。

    祝劭见跪拜后雷诺仍不起身,脸上带着哀伤,以为他是思念先人,朝上叩了个头喃喃道:“公公婆婆大人,列祖列宗在上,祝氏今归雷门,定当恪守道,侍奉夫君顺从夫君,把持家务战战兢兢,一刻不敢忘。”还有一句话她小声在心里念:“替雷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雷诺看她一眼,自己先站起身,伸手去扶她。

    祝劭朝他娇羞地一笑,手搭在他胳膊上,款款站起。

    祝劭是雷诺明媒正娶的室,是雷府的主母,接下来便该接受他那些姬的拜见。她随着雷诺回到正房,在上位端坐好,听见门外轻微的脚步声,略抬起眼帘看着走入的两人。一人容长脸蛋,身量略有些丰腴,举止温柔,脸上带着怯怯的微笑,垂着眼并不与她的目光接触。另一人小脸尖尖,削肩膀水蛇腰,穿着打扮时新许多,抬起眼看她一眼,见她正看着她,又垂下去。祝劭听那两人的自称,知道容长脸蛋的是采蘋,脸尖的是采荇。

    采蘋拜见过祝劭后,身后的雁雪将账本和钥匙呈上,祝劭身后的米兰忙接过。祝劭唔一声,微笑道:“辛苦了。”

    采蘋忙道:“夫人进府前,雷府中无主母,不敢不替大人分忧。”

    祝劭微笑道:“从今往后,你我三人皆需尽心服侍夫君,不可有所懈怠。”

    采蘋忙答一声“是”,采荇跟着也懒懒地答了声“是”。

    雷诺听她们说话味如嚼蜡,甚感无趣,吩咐一声“摆饭”。

    一时,饭摆上来,祝劭见采蘋和采荇也大大咧咧地坐在案旁,扬扬眉头,噗哧一笑,缓缓道:“采蘋采荇,莫非你们在宫中伺候皇上用膳时也是这么坐着的?”

    采蘋忙站起:“是奴婢的不是。”垂首站在一牛

    采荇看祝劭一眼,再看一眼雷诺,也缓缓站起,脸上的不高兴溶明希

    雷府中吃饭一向没有这个规矩,这两年采蘋采荇两人也渐渐习惯。雷诺本想说不必如此,转念一想,她好歹是自己的室,照这时候的规矩,不好在面前这样驳她的话,便只动动嘴唇没说。

    早饭过后,祝劭与雷诺回到房中,见他在廊下站一会儿,走一会儿,再站一阵子,走一阵子,不知在烦心何事,正事却一句不提,提醒道:“夫君,尚未拜见过叔叔。”

    雷诺心一紧,支吾道:“唔……我尚有公事要忙,不用去见了。”其实他正想着夏苏阳,她昨晚忽然晕倒,不知现在是否好些了。他昨晚在她窗外守了一,知道凤嘉也在屋中守了一。如此说来她昨晚就没清醒过,不然绝不会让凤嘉这么守着她。他想去看看她,可是她说过“永不相见”的话。若是去问东儿,那丫头这一向来又对他横眉冷对,这次不会有好脸不说,怕是会来个不理不睬。

    祝劭抿嘴笑道:“自是公事要紧……便独自前去拜见可好。”

    雷诺正想心事,随意挥了挥手:“你看着办。”

    笔儿引着祝邵穿过个园的桂厅,正打算走石桥去抱山楼,这边琴姬早得了小丫头的信,让丁来迎。祝劭跟着丁,穿过假山旁的小路,沿着曲径绕了几绕,又登上几级石阶来到住秋阁前。

    琴姬已带着浮云流水在门前迎候,见到她们一行,上前行了个礼:“参见雷夫人。”琴姬深恨雷诺,连带着对他这个新婚子也很冷淡。

    祝劭听她称呼得见外,也不以为意,忙笑着上前将她挽起:“何必如此多礼。”她对待琴姬比对采蘋采荇客气亲热许多。

    祝劭挽着琴姬的手进门,用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着她,不心中暗赞。果然是个人,尤其是姿态动人,当真是身如弱柳扶风,星眸惺忪,腮若,口若樱桃。

    两人坐下后,不等祝劭发问,琴姬便淡淡道:“夏郎昨日身体不适,今日哨静养,怕无法向雷夫人请安。”

    祝劭忙道:“说哪里话,该是向叔叔请安才是……叔叔生的何病?可要紧?可曾请过太医?用的什么药?”

    琴姬淡淡道:“不过偶感风寒,并不要紧。”

    祝劭与琴姬闲聊间,将礼数一一做足,便起身告辞:“既是叔叔身体不适,便改日再来拜见。”

    祝劭离开住秋阁后,因无事,便随意在个园中转了转。先是绕向西面,远远的便看见深深浅浅一片蓝紫的瀑布,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的丽。祝劭轻呼一声,微张着嘴,半晌不能合拢。她叹息一声:“此处又是何所在?”

    笔儿道:“回夫人,此乃梦庐。”

    祝劭蹙眉默念两声“梦庐”,此时已走到篱笆门前,伸手便要推门进去,见笔儿急唤一声“夫人”,皱眉道:“怎么?”

    笔儿忙道:“梦庐只有先生和大人能进,旁人除非得了先生和大人的许可,一概不能进。”

    祝劭略有些不悦,旁人定是指她们这些奴婢,难道她也能好算旁人?她冷笑道:“此门并未锁上,当真便无旁人进去?”

    笔儿连连摇头:“此乃先生炼药所在,因此大人下了严令。”

    祝劭恐雷诺不悦,便未坚持,想着日后再慢慢问他。她倒并不是想进梦庐,只是对雷府中还有她这个主人不能去的地方不满。

    用中饭时,雷诺问祝劭:“你今日见到师弟,她可曾说些什么?”

    祝劭忙道:“因叔叔昨日偶感风寒,哨静养。未曾见到叔叔,只见到了叔叔的姬。”

    雷诺皱皱眉,想着定是琴姬敷衍她的话。他唔一声,问道:“可曾请太医?”

    “不曾……”她噗哧一笑:“琴姬说叔叔不喜请医延药,可是打小便如此?”

    雷诺随意地嗯一声,想着不会有大问题,不然个园中不会毫无动静。

    祝劭看他一眼,试探道:“今日在个园中随意走了走,见到一片极的藤萝瀑布,然知是何所在。”

    雷诺抬抬眉头,沉声道:“我雷府中有几条规矩。一,梦庐,既是个园中竹篱围的小院,任何人都不准进去,谁敢进去,立时打断双腿。二,无事不得进个园中打扰。三,谁敢乱嚼舌头,也是打断双腿……望夫人好生约束下人。”

    祝劭忙道:“是……”又抿嘴笑着试探道:“那梦庐便连也去不荡?”

    雷诺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放缓了语气道:“梦庐乃是制药所在,其中药物皆为剧毒。恐酿成大才有此一。”

    祝邵忙答了声“是”不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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