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你可信我?”他忽然出声问道,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慕容启不假思索点头,“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也只能试试看了。”抛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后,南宫赋接着说道:“有没有办法把所有的黑衣人都集中到一起?”
慕容启望向洛寒星那边混战的人群,点了点头。“我不敢保证,但愿尽力一试。”
“那好,让他们全都聚到一起,我有不伤他们又能制住他们的法子。”
慕容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以身犯险。”
“没事,我拿捏得了分寸。”南宫赋朝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慕容启接下了他交代的任务,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他朝着慧明大师和念慈师太的方向走去。
慧明大师和念慈师太此刻早已处在了疯狂的状态,他们双目血红用看待猎物一般的目光紧紧的锁住着形单影只的慕容启。
与他们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慕容启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们嗜血的目光。剑起,掌飞,没有半丝的犹豫,两人同时自原处跃起。而改变了策略的慕容启也同时起身,飞快地向不远处的混战区移去,挤入了那杀得难分难解的人群里。
失了神志的那两人自然猜不到慕容启打的是什么主意,只知道不能睁着眼睛让自己的猎物跑了,于是两人也紧随而至,埋头杀入了不远处的人群。
慕容启从容不迫地闪过一把把朝他猛刺而来的长剑,慢慢挤到了阵中心。“散阵,所有人全部后撤!”他用饱含内力的声音大声指挥到。
“你小子疯了,单打独斗?和这么一群怪物?”洛寒星疑惑地吼向他,慕容翰那家伙的儿子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点也没有她们家的柳柳讨人欢心。再说了,除了诛神教的教主,天底下还有哪个人敢命令她洛寒星?“所有人都在原位守好,没我命令不得随意擅离职守!”她双眼一眯和慕容启抬起杠来。
慕容启气急地瞪向洛寒星,大手一挥道:“撤!不想死的全部撤!”
凌厉的眼神包含着巨大的压迫力,洛寒星第一次被他展露出的强悍震住。“前辈。”莫灵迟疑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慕容启的眼神让她觉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就朝身后甩了甩手,不耐地吼道:“撤!都给老娘撤!”
布阵的人显然没从洛寒星迅速转变的命令里反应过来,迟疑了有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地把阵形收拢起来。大家齐齐地往后撤开,很快都退到了慕容启的身后集结成群。由于慧明大师和念慈师太的闯入,北斗绝杀阵的阵型也已经大乱,在慕容启他们后撤的同时,因缚半生而发狂的人被纷纷地留在了原地,他们木然地睁着一双双血红的大眼,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紧盯着不远处的慕容启他们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去。而慕容启身后的人,则全把视线投注在了慕容启的身上,怎么也揣测不出他这么做的用意。
那群人本就武功不弱,此时接近的速度自然也不慢。慕容启自己也不清楚南宫赋要他这么做的用意。只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自愿承担风险让他做出了这个让大家觉得无意于自杀的举措。他望向南宫赋的方向,朝他点了点头。南宫赋朝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接下来可以放心交由他自己处理。不知为何,慕容启心底的不安随着南宫赋脸上飘渺淡然的笑容再次蔓延开来。
仿佛正是印证了他的不安,南宫赋把七方逍遥扇收回自己的腰后,左手飞快地伸进遮在自己前胸的破碎衣料中,用力地扯动着什么。一支浸透了鲜血的异物随着南宫赋的动作飞出他的身体,叮当作响地落到了他脚下的土地上,殷红中的一点墨绿,刺痛了慕容启的双眼。南宫赋的胸前的衣料全部被自胸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他的脸也在瞬间惨白得将近透明。
看着他血如泉涌的胸口,慕容启竟不敢猜测他受伤的位置。再次出现时他故意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估计也是为了遮掩他胸前的伤口吧!伤成这样居然还硬撑着一声不吭,他,他,想到方才那个飘渺淡然的笑容,慕容启猛然醒悟过来。他,他这是打定主意要豁出自己的命!
南宫赋把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到了自己的剑上,用蘸着自己鲜血的食指沿着洗墨的剑刃描绘出类似于莲瓣一样的神秘图案。
“不好!”瞥见那一片片鲜红的莲瓣,无谓的脸没由来的大变,“‘血池莲烬’!拦住他!所有人都拦住他!”惊慌第一次出现在无谓那张始终不见正经的脸上。听到‘血池莲烬’这四个字,段无痕的身体也猛地震动了一下,他风平浪静的眼里犹如被砸进了一块重于千金的巨石,顷刻便风起云涌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无谓,捕获到他脸上的惊慌并非假装后,眼里更是多出一分名为惶恐的神。他不由自主的迈出了脚步,人却还在出不出手之间举棋不定。
周围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血池莲烬’究竟是何物,又与南宫赋的举动有什么关联。当南宫赋再次举起手中的洗墨剑时,所有人都被剑身上蓝红交加的璀璨光亮耀了眼睛,刺骨的寒意自洗墨的剑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温度随着越来越耀眼的蓝光在飞快地下降着,而南宫赋脚下的土地则呈现出星星点点的焦黑。
那样的寒意不是任何高深的武学所能人为达到的,练过欺霜掌的洛寒星自然比谁都清楚。她睁大了眼睛,震惊这孩子是如何做到的,也震惊这寒意怕是已经超过了他自己所能承受的程度。
呼声,换回了柳柳停滞的思绪,她抬起头来,目光转向南宫赋的方向。洗墨剑在空中虚划了一道,空气中的水汽还来不及沾附在剑身上,就瞬间凝结成细小均匀的小冰珠跳跃着落到了地上。
南宫赋持剑朝发狂的人群中央跃去,散落了一地细碎的冰屑。他的神很祥和,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如多年前柳柳初见他时他脸上所带的神。那时,他还没有继任南宫家的家主,经常背倚着树手捧着一本本的古籍细细研读。他的身上透着某种不知名的柔软,像孜孜不倦的书生,又像漂泊淡然的隐士,却唯独不像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后来,一切都变了,大家也都跟着变了。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柳柳的心底都一直有着这样一个疑问。究竟是人们改变了江湖,还是江湖改变了人们?在离开名剑山庄的这三年日子里,她看到了江湖的心酸也见识到了人情的冷暖。所谓江湖,只是一场吃人不吐骨头的游戏。它有自己的一套严厉规则,你的满腔热血、你的执着信念、还有你那些不愿割舍的过往,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它铁一般的规则给生生埋葬。所以她觉得是江湖改变了人们,人们就像戏台上的戏子一般,在脸上铺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妆粉,貌合神离举步为营地唱着一出又一出可笑的人生大戏,虚伪而又做作。
但是南宫赋洗净铅华的微笑,却又让她记起了多年前那种贴心的柔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那样一套规则面前选择妥协的。她一一地扫过那些沾着血迹站在慕容启身后的那些人,而后又把目光拉回到了南宫赋的脸上。抛却苟延残喘还是有人做了不一样的选择,或是隐忍或是针锋相对,总会有那么一拨人在固执地用各自独有的方式捍卫着心中那最后一份不容玷污的好。
想到这里,柳柳忽然恍然大悟起来。江湖本就因人而生,无论是怎样的江湖,反应出来的还不都是人心吗?所以人心才方为江湖的本。她不该对江湖失望的,因为无论是挫折也好困难也罢,或许今后的江湖仍旧会是黑云罩顶,但是只要人心尚在,善意就永远不会断绝。当那份善意播散到每个人的心中时,抬头或许又会是那片朗朗的晴空。
她默默地攥紧了藏在袖里的瓷瓶。眼泪在她展露笑容的那刻,自她的脸庞缓缓滑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