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她要是命大,我们只能再把她当观音菩萨那么供着,要是她命短,那就帮她办个够体面的丧事,然后大家就真的算是彻底解脱了。”
什么?!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刚刚听到的话,身后又传来了三婶的声音。
“唉,我还真觉得大哥他们一家可怜,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世才摊到了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药罐子。别的也就不说了,光是那些在她身上的药材钱,想想我就替他们心疼啊!更别提还要把这么好好的一座别院给空出来,他们还真舍得啊!”
“你以为他们愿意啊!除了阿赋那孩子,那个家里还有谁愿意提起她?前些日子,诗丫头还和她娘吵了一架,说是这座别院给小四太糟蹋了,她想要这座别院作陪嫁,让她娘把小四接回府去住。”
“接回府去住?那丫头开什么玩笑!当初就是因为大家都受不了小四那副天天要死不活、病恹恹的样子,才会让她搬出来的嘛,怎么可能再让她搬回去!”
“所以,她们娘俩就吵起来了呗!唉,想想我那大哥大嫂也确实可怜,要是在寻常人家,像小四这种包袱估计他们想都不用想,早就扔她出去任她自生自灭了吧!”
“是啊!谁教小四偏偏就生在咱们南宫家的呢?在江湖上,我们实在是丢不起那种脸啊!”
“唉,你说我们时候才能回去啊?”
“你问我我问阎王去?”
“死相!”
“……”
“……”
她没有听清楚他们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因为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南宫家的累赘和包袱吗?她在那一刻终于醒悟过来了。不是他们忙得不能来看她,是他们压根就不愿意再看到她了呀!而现在他们之所以都守在她这,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回究竟能否真正地摆脱她,那些关心只不过是摆摆样子的么?或许她真的该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还是死了才好吧。她留着泪静静地睡着了,直到有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感到了脸上温热的湿意,于是她在无尽的黑暗里又往回走了,还是有人会为她哭的么?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二哥紧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身边。二哥他哭了呢。她艰难地舔了舔落到自己唇上的泪水,又苦又涩,但终究抵不过她心头的那份苦涩。她刚想闭眼,耳中却传来了二哥的吼声。“韵儿,你才只有十四啊,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走了吗?你不是告诉我你的水图还没有画完,打算画完了给我看得吗?你不是说今年夏天想去游湖,让我带你一起去的吗?你还没有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过一天,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呢?”
忽地,在她小小的心里像是有什麽东西被点着了。的确,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着的,她之所以能撑到今天只是不想看见家里人因她而伤心落泪。可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他们一直都把她当作包袱、累赘,丝毫没有顾及过她内心的感受。而她居然还傻得想成全他们的愿望一心求死。不,她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她想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强烈的不甘,让她再次艰难地睁开了双眼,那年的冬天,她终于还是撑过去了。一个月后,她听着那些所谓的家人告别时的托词,看着他们仓促离开的身影,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心痛了。
后来,除了她二哥,别院里再也没有来过任何南宫家的人。终究也只有她二哥是把她放在心上,真的当她是般的在疼爱的,也只有她二哥才会真正地替她的未来而忧心。大哥成亲了,娶了华山掌门的千金;三出阁了,嫁了飞鹰堡的副堡主;小也许了人,许的是寒烟山庄的少庄主。二哥告诉她这些的时候,眼中的担忧她也明白。连自己的亲人都嫌弃她,难道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就会愿意无条件地接纳她吗?要她破格下嫁?南宫家的人是不会愿意把她嫁到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去的,因为对外她名义上还是南宫家的四。可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又有谁愿意一个病恹恹的药罐子嫁过去做正式?做么?估计南宫家的人也丢不起这个颜面。所以她明白二哥在担心些什么,她可能这一辈子都要一个人守着这个寂寞清冷的地方了此残生了。可是她已经无所谓了,寂寞么?孤独么?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看尽开落的,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居然还是有人愿意娶她。这,她是始料未及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不知从何时在心底泛起的那丝淡淡的少情愫,她也穿上了鲜红的嫁衣,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了大红轿。可是上轿的下一刻,她就后悔了。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她还是一个包袱,还是一个累赘,只不过持有者从父家变为了夫家罢了。她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可是,这回她错了。
“你大哥他从来就没有嫌弃过我,是我见过的最温柔体贴的男人。他是个好丈夫,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南宫韵脸上温柔无限,“能嫁给他真的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我要谢谢你小姑。如果不是你,或许我就不会拥有像今天这般的幸福。”
柳柳低着头没有说话。那时大哥会娶南宫韵不过是为了替她收拾烂摊子。大哥并不是真的喜欢她,或许只是出于同情而没有嫌弃她。只是这样她就满足了吗?这人和她娘一样,真的是笨得傻得呆的贱得也够可以的了。
南宫韵在腰带的夹缝里摸出一小块叠好的细帛,递到柳柳手上。
柳柳接过来,好奇地展开。细帛上满是南宫韵娟秀的字迹。“这是?”柳柳挑了挑眉。一旁的无谓也好奇心大起,他一把夺过细帛,凑到眼前细细端详。片刻后,他替南宫韵答道:“这是休书。”他们两人齐齐看向南宫韵。
南宫韵理了理耳边散乱的鬓发。“我是活不长的。他发了那样的重誓,我又怎能忍心见他因我而守活寡呢?这个,我本想等到那一天来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现在想想,还是交给小姑你比较合适。”她看向柳柳,“至于我二哥,虽然他会因此而伤心而难过,但他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最后也会体谅我的。我真的不想再留下任何的遗憾了,所以,拜托你了,小姑。”她看着柳柳,眼神异常坚定。
柳柳深深注视着南宫韵。南宫韵是柔弱的,但是柔弱并不意味着脆弱。在她那柔弱躯体的最深处似乎埋藏着人世间最为坚毅的东西。或许也只有她才最配得到慕容启付出毕生至爱。在心里,柳柳不为眼前这个子所深深折服。
眯了眯眼,柳柳状似无奈地说到:“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你还是想自己找死,那我也懒得拦你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自己担着,千万别全都推到我们头上来啊!”
“小姑,你的意思是?”南宫韵一脸的迷惘。
“笨啊,柳柳娘子这是答应你了。”一旁的无谓好心地提点她。
“谢,谢谢。”积聚在眼里的眼泪终于找着了机会一拥而下,因为南宫韵她喜极而泣了。
“欸,你先别说谢,我的话还没讲完。让我帮你你也要照我说的话去做。你以后不要再随意走动了,最好身边随时有四个侍陪着。”
哇塞,四个侍?这阵仗敢情是出去捉奸还是打群架的。无谓撇了撇嘴。
“只要是阴天、雨天、雪天、刮风天,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哪都不能去,对了,要是觉得太阳太刺眼最好也别出去。”
天哪,那还不如直接说一直待在房里直到活活闷死算了,无谓翻了个白眼。
“还有那些太酸、太甜、太苦、太辣、太咸和一切带刺激味的食物你最好碰也别去碰它们,有可能的话最好闻也别闻。”
哇,这招更狠,你不如直接叫人家现在跑去撞死也总比那么活活饿死来得痛快啊!无谓抬起头,看到南宫韵无限虔诚地注视着他家柳柳娘子,不由地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喂,岳父,怎么厉害的人都聚到了你们慕容家?房梁上的那个快要融化在烟雾中的身影只是看着无谓,无奈地摇头。
因为想要瞒过心思缜密的慕容启会是一个极其困难的任务,所以为了商量出一个能够瞒天过海的完计划,他们三人在那一直待到很晚。可是设想了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推翻了多种看似完的方案之后,他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正打算选个时间改天再议,却没料到仅是在隔天,整个慕容府,不,应该是整个武林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诛神教身上。因为,名剑山庄又有人收到了祭日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