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日光侧身挤进房间,金黄的颜色,充满了希望。
窗外天气很好,偶闻鸟鸣一两声,清脆流转,倒是一副不惧寒意的风骨。
“姑娘,你醒了?”一名俏丽女婢推门而入,看见衣饰整齐,坐在床边的女子,微有错愕。
“嗯,这么大早就劳烦你起身,真是愧疚了。”我抹上灿烂却慵懒的笑意,自打昨天清醒过来,就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真是捡了一条命的庆幸。
看林惊云的志在必得模样,似乎我服的药是必死无疑的,宜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我救了回来,传闻宜王手下能人甚多,如今看来,名非虚传。
这样说来,我是否欠了他救命之恩?轻轻蹙眉,我不愿欠陌生人任何情意。
进来的女婢名唤秋雯,人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井井有条,她这么早过来,是捧了药蛊过来。
看着素淡的青花药蛊,略略闻到苦涩的味道,我双眉舒展,常人对药香身为反感,我却情有独钟,不仅不厌恶,反而有些喜欢。
发似墨绸,散在肩上,眼前忽然浮现一个身影,他也成日被迫服药,不知对药又有何感想?
“姑娘?”看见我走神,她出声轻唤。
“噢?呃,递过来给我就行。”这次中毒后,身体差了许多,行举之间,总是气喘吁吁,还有着些微的颤抖,就如现在一般。
秋雯看见我伸出的手不住颤抖,即便在我竭力遏制之下,还是明显可以看得出来。
“我来喂你罢。”秋雯好心笑着,我却觉得这般力不从心,甚是难受。
宜王府里最让我喜欢的规矩,就是全部人都不会拘于礼教,而侍女们,从来不自称“奴婢”——她们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宜王倒是个有趣的人!在秋雯喂药的间隙,我心里偷偷想道。
“前些天,我在这里看到过有个修建花木的姐姐,你可知她去了哪里?”我心里记挂着那武功高强、容貌娇艳的女子,只因为存了一些疑惑。
“噢?姑娘说的是……我知道了,”秋雯“噗嗤”出声,我眼看她笑意不止,迷惑不解,“她啊,她不是这里的婢女,是王爷手下。”
“嗯?”我一时有些迷糊,宜王手下,意思就是她是在外面办事的人吧?想不到那女子如此了得,我倒小看了她。
良药苦口,我喝药的时候秉着这念头,眉头都不皱一下,秋雯看了觉得稀奇:“我可还没见过姑娘这样的,喝药好像还很高兴似的。”
我只觉心如止水,经历一番“生死”,心智又成熟了一些,小小药苦何曾放在心上?
药蛊很快见底,秋雯正欲收拾东西离开,我想了想,开口问道:“王爷现在可在府里?”
低柔的语调响在清晨里,有些落寞。
“诶?”秋雯转身看我。
拥了厚厚的皮草,我对镜挽了挽发。
很久没照镜子,暗黄的铜镜勾勒出隐约模糊的身影,依然是那么绰约,只是清瘦了些许,倒有些单薄。
惨白的脸蛋,被墨黑的长发修饰得更加削减,水眸里倦意浓淡,痕迹难以捉摸。
整理好衣服的褶皱,我悄声出门。
阳关俏皮地挥洒,过了初一,也算是春天了,空气幽凉,对大病未愈的我,还是显得刺骨了些。
眉头一紧,拉紧衣服领子,疾步走着。
方才秋雯略略和我说了去宜王书房的路,用心记了,不知道能否找到。
走出自己住的小院,才发现这院子有个雅致的名儿——心眉居。
既是个雅致的名儿,也是个怪异的名儿,我不经意挂上笑容,心眉,心眉……
宜王似乎甚喜修竹,一出院门,就看见凤尾森森,管管修竹傲霜鄙雪,玉立挺拔。
阶前老老苍苍竹,却喜长年衍万竿,
最是虚心留劲节,久经风雨不知寒。
他看中的大约是这种气节?看来众人口中风流成性的宜王,有些有趣呐。
宜王府的人并不多,我走走停停,并不见什么人影,而且清一色的是漂亮女子,我不禁又感叹,宜王果然还是风流成性的宜王。
我有时奇怪,宜王是怎么教育侍女的,就依我所碰到的,个个意态悠闲,雅静可爱,看见我均是微微一笑,也不卑躬问好,也不冷漠自持,仿佛仙子入世,自成一幅美丽画卷。“玉凌阁?”我喃喃自语,玉凌?似乎是宜王的名号。
应该是这了,我正抬脚欲进门,一个侍女匆匆自里边出来,也是神容清秀,只是,不似我先前所见的那般自在。
难道里边宜王大发雷霆?我无端猜测道,那侍女看了我一眼,忽地站住,又看看里边,我见她为难,上前问道:“这位姐姐,是否我现在不便入内?”
“你是叶姑娘吧?那女子见我开口,嫣然一笑,现出两个甜美酒窝。
我点头称是,心里悄悄讶异我如此“声名远播“。
“王爷说了,是姑娘你的话,不必阻拦。”这算是优待?我哑然失笑,“谢谢姐姐了。”
“叶姑娘客气了,只是王爷现在正在训斥紫鸿姑娘,叶姑娘还是稍等吧。”
原来宜王真的在大发雷霆呢!看来我猜测的本事不差,那女子兀自交代完,翩翩然去了,我看着她背影,摇头自语:“活在这宜王府,所见者皆美人,果然养眼。”
我站着听了听,自忖还是等着,免得撞了宜王的事。
过了半晌,一个女子从里边出来,脚步甚疾,她见到我,掩不住的诧异。
我抬眼看她,也是诧异,原来那天修建花朵的女子叫做紫鸿,正是眼前人。
她脸上仍有泪痕,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有些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甩袖离开。
“叶姑娘来了么?进来吧。”
我“袅袅婷婷”地走进去,是因为方才站在门外久了,受了些风,本来就身子欠安,现在走起路来都晃晃摇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袅娜风姿呢。
我一进去,就看见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怒气,这种皇室中人,情绪是最为不外露的,这样表情,看来刚才是气极了。
“茗舟给王爷请安。”话是这么说,我却没有福身,轻巧地挂在嘴边,自顾自地找椅子坐。
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知他不喜礼教,恰合我意,请安来请安去的,累的还不是我这种无名阶级。
“刚本王重重罚了紫鸿。”他见我自找位置坐,并无意外,淡淡地说了一声。
“做得好。”面对这个狂放不羁的王爷,我被皇宫教化的那一套终于淡了许多,说话也随意起来。
“噢?你倒不同于一般女子,竟不心软。”他桀骜不驯地挑眼,伟岸挺拔的身材映着阳光,投下浓重的阴影。
“完成不了自己的任务,该罚!”椅子上放着厚厚的垫子,温温软软,我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力图让身子舒服一些。
紫鸿容貌美艳,武功高强,宜王吩咐她阻挡早就意料到会出现的林惊云,也不算是以螳臂当车,就算她武功不够,也应早已交给她独门法子,那天打斗,她根本未出全力,只过几招,就倒地昏厥,显是故意所为,宜王这会罚她,我并不讶异,何况,这本就是她罪有应得。
我很少对一个人狠心,但是当她威胁我的性命,便不是婆妈仁慈作用的时候啦。
“你倒是明白。”宜王抹去脸上的薄怒,换上一脸笑意,确是不愧作为建隆女子的梦中情人。
他怒的是紫鸿没有认真执行我的任务吧?否则,那天在明明料到林惊云会出现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出去办事,无论是多么紧迫的任务,他就是心里还是视我命如草芥,只是不知为了什么理由,才会偶然牵挂。
“茗舟前来,是想问明白一件事。”我直视他的眼睛,也许他可以颠倒众生,却没有颠倒我,也没有颠倒他自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