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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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黄昏到全校熄灯,又从熄灯一直到了午时分,几个人却还都围拢在孙笑的身边,屏息凝神的聆听着,不曾有人想过要离开一步。

    这听的故事,谁舍惦开!

    “那……后,后来呢?”早已听得一惊一乍的小得子,此时颤巍巍的问出口。

    寝室里的灯全灭着,只有一盏蓄能应急灯打着苍白的亮光勉强维持住房间里昏暗的能见度。地板已经被清理过,孙笑那原本不知为何浸满了汽幽褥子也已被处理,换成了干爽又干净的军用褥被。

    洗过澡的孙笑坐在这一仍旧铺在地板上的被子里,喝一口手上的热咖啡,背着月光,她再次扫了眼紧紧的坐在她周围,正瞪大着眼睛等待她说出下文的另三人。孙笑的手稳稳的拿着杯子,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抖个不停的将咖啡撒一地了,而她的身体也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没再有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了。所以,她那早就被折磨到脆弱不堪的细小神经,也许、可能、说不定、也还能继续支持她将叙述进行到底吧……

    因此,缓缓的,孙笑舒出口气,便接着再次开始讲述她那可怖的“梦中”经历。

    “后来?还能怎样,我就这样被带走了。去到一座像是豪宅似的大房子里。我发现,那种豪华宽阔的大房子在那里似乎很少见。当时坐在车里的一路上,残留的药剂还在麻痹我的身体,我又语言不通,因此我无事可做,只能定定的看四周的风景。可我看到的是什么?尽是些低矮矮的平房和荒芜的黄土地。越过这些拥挤的棚房,稀稀两两的在远处还能看见些老树残木。还有就是头顶上那一片蓝灰无云的天空,和身周让人难受万分,好像一摸就能摸出一层厚厚风沙的干燥空气。就像我一开始说的,这个地方简直贫瘠到不可思议。我实在想象不出这里的居民究竟是依靠什么来过活的。所以,我想那个像是矗立在荒芜之地尽头的大豪宅,一定是个十分特别的地方,一个住着大人物的地方,比如当地的统治者。后来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发生了什么?”南宫蹙眉问。

    “他们将我带进了一间房间。……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简直就好像是一间用刑室,房间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刑具,我见过的和我没见到过的,那个房间里的桌面上墙壁上壁橱里,都堆满了这些邪恶又肮脏的东西。当时一进这间房间,我就觉得这跟我先前猜想的一样,他们的确是在‘验货’。”

    四子目瞪口呆:“难道那几个黑人真的是在电话里又把你转卖给他们了?”

    “我猜是这样没错,他们之后马上就派了很多人来,把我安置在一张像是实验桌的台面上,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杀死,并且在这整个过程中好像还有专门的人为此做了十分详细的‘死亡记录’。死亡方法有快速干脆的、有缓慢拖延的,还有不为杀人只为折磨享乐的……总之在我知觉尚存的前提下,我稍微数了数,大概一共是100多次。我被杀了100多次,直到他们认为我这‘货’算是‘验收合格’了,他们才叫出了那个幕后的大老板,也就是我刚刚说的大人物。”

    “呜……”听到这里,小得子声泪俱下,“孙少实在是太可怜了~~~~!”

    南宫安慰她:“都是过去的事了,表哭!何况这是不是只是个梦还很难说。”

    四子纠结:“会有这样的梦?不是吧!”

    南宫皱眉:“那你说是什么?空间跳跃?时空扭曲?你傻了吧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孙笑挥挥手轻叫道,“你们到底还听不听?”

    “听,听。”

    于是小得子问:“那孙少,你说的那个大人物,他出现了吗?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只能说,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的人,”孙笑继续说,“真要形容的话,应该就像是个黑社会老大吧。中年男人,高大,精神,身材挺精干,脸上还爬着一道丑陋的疤痕。但感觉又没有那么简单,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千锤百炼的气势,就好像早已出生入死了好几百万次一样。他的身边也总是跟着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的,其中就有那个当时将我接走的银发的男人。我断定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他们动动手指,我就会死,还是很惨的那种。”

    “比那些所谓‘验货’的方式还要惨?”四子问。

    孙笑点点头:“对,比那些‘验货’的方式还要惨。”

    “你为什没逃?”沉默了半刻后,南宫向后往椅背上靠了靠,问道,“孙少,说实话我不相信凭你还会逃不掉。”

    南宫的这句疑问实则是说到了重点。当下众人的视线也都直直的指向了孙笑。的确,在她们的认知里,孙笑很强,强到就连教都常常跟她作对,反复无缘无故的将她关闭,却始终会被她无一例外的逃脱。试问这样的孙少,又怎会什么都不做的一再被杀?……就算是在梦中也不该这样才对啊……

    “……不对,”想了想,却是四子替孙笑出声返,“孙少在那里不是语言不通么!”

    被点醒的小得子使劲点头:“对啊对啊,孙少最厉害的就是语言!无法沟通的话,孙少就是没有用的了,很说得过去啊!!”

    “是吗?”南宫却挑眉,似乎不怎么赞同。

    再喝一口咖啡,孙笑又舒出口气,摇摇头的说道:“逃不掉。我这么直说了吧,那两男一,在他们三个面前我算是体会到啥叫‘犹如蝼蚁般的渺小’。他们全身上下都根本毫无空隙!感觉跟我在仓库房里遇到的那一群人很像。怎么说呢,我从没见过这样……犹如‘精炼’出来似的人类!”

    “但是你逃了吧?”南宫说。

    “我也这么觉得,”四子附和,“你不可能不逃。“

    孙笑看了她们俩一眼,看见她们的脸上竟丝毫不见犹疑的神情,便笑了笑,点点头。“真是没想到,你们这么了解我。”

    “那是,”南宫翘起一腿,“你以为我们十几年共同的半军营生活,是相处假的?”

    “呵呵,”孙笑笑了一笑,可继而又沉下了脸,陷入了回忆,“他们不停的给我注射药剂,但没有计算到我的身体对这种药的抵抗力要比普通人来的稍强些。”

    “啊!是戊巴比妥?”小得子惊叫出声。

    “我们这些人,为了以防未来被敌军抓住拷问,在幼儿时期的刑讯课里经常会用到这种镇静剂。”四子补充说。

    孙笑点头:“所以我们的身体其实早已习惯了这种药。普通人需要每三小时注射一次才能维持住药,而我的频率却要短一些。但一开始也只不过比普通人短了几分钟而已,可这时,我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依然佯装自己受到药的控制,无法动弹身体。然后渐渐的,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身体受药物控制的时间越缩越短,直到最后提早了半个小时,药退去了,我终于可以动弹,但没有人发现到。……于是,我跑了。”

    “逃跑的那时候,其实,所有的一切都给我留下了十分强烈的印象,真的,对于那个地方……”孙笑继续说道,“我出了宅子,跑到街上。这里的街道昏暗、狭窄,它们拥挤在一起,像是没有尽头般一大片一大片,还有几间古老的小屋,墙上的砖块已经碎裂,歪斜。但出奇的,街道间却十分的干净。那时已经入,可街上的人却比白天所见的要多的多。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特,就好像我是只无人领养的小羊羔,是个无主的猎物,而他们是猎人,随时准备扑上来将我撕咬一通,然后再吃掉我的肉,甚至连同我的骨髓。……我实在有些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是个孩跑在大街上而已啊。由于这种情况,我没有敢跑去向谁求救,因为那时对我来说,我感觉所有的人都想猎获我,那里也并不是一条人满为患的普通大街,而是一个充满了正处于兴奋状态的猎人们的围猎场。”

    这一席不可思议的话语再次让昏暗的寝室陷入一片沉默。

    “……可他们娶没有扑上来抓你。”南宫说。

    孙笑轻笑:“对,并没有。我当时还奇怪,但后来我想明白了。”

    “什么?”四子小得子异口同声的问,“他们为什没抓你?”

    “因为我是他们的统治者所看上的猎物,”孙笑说,“这个时候我已经确信,那个大人物就是这个地方的统治者,而所有人都对他怀着一种奇特的敬意,就好比纳粹党对希特勒。呵呵。”

    “为什么这么说?”小得子不解。

    “因为他们的眼神里不仅有着渴望,还有恐惧。他们知道我是谁的猎物,但一想到是那个‘谁’,就感到恐惧,”孙笑说,“现在想想,我认为那里的居民普遍都有着一种神圣的崇拜情节。但究竟信仰什么却又很难说。他们的自尊都很高,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一种独特而又坚定的人格,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仍然无法说个明白。……实在奇特。”

    “可这些也只不过是你的猜测吧?”小得子歪头这么说,却被一旁的四子返。“去去,小孩子不懂表乱说话,孙笑是人类行为学的专家,她的猜测一般都是极具权威的!”

    “哦……也是。”小得子挠挠脑袋。

    孙笑却摇了摇头,道:“究竟如何,我也说不准,因为那个地方太过奇特了,我没法拿普通人作为参照去跟他们做比较。你们知道吗,其实从我跑出宅子到大街上,这一路上那个银发男就一直紧紧的跟着。他完全有能力马上擒住我,将我绑回去,但他并没有,只是紧紧的跟着。可我那时还并不知道。”

    听到这里,南宫皱眉:“能跟上你的速度?看来实力真的不错。”

    孙笑却只是鄙夷的一笑:“南宫,你不明白……在他们面前,我那种哪里叫做速度,叫龟爬还差不多。”

    “啊?”

    “那里的人一跳能跳上棵大树,两跳能跳上个15、20楼高,真跑起来时那还根本不叫跑步,叫飞驰!”

    “啊?啥?”

    没理南宫露出的一脸白痴样,孙笑继续说道:“我一路无阻的跑啊跑,就这样,我跑出了那扇黑铁门。我刚也说过,我进到这个地方时就是开的那扇铁门。我出了那个地方,然后我继续跑,陌生的地方,根本没有所谓的方向感,我只是按照直觉不断的跑。最后,我跑到一个地方,然后,我停了下来。”

    四子不解:“啊?为什么要停?”

    “因为没有地方可以让我跑了。我看到的是眼前一整片的,无边无际的垃圾地。好多好多的废弃品……它们高高的堆着,有些叠得好高好高,足足有3层楼的样子,然而满地都是如此的垃圾堆,根本没有‘道路’能够让人通行。这时我又听到轰然的巨响,我寻着声音看过去,看见远处的天上有一艘飞艇,正在那里大开着舱门,往下释放着巨量的垃圾。”

    “你是说,飞艇?”南宫蹙着眉再次想要确认。

    孙笑点头,“对,飞艇,巨大椭圆形的气囊,上面画着奇形怪状的标志,顶部还有三个直升螺旋桨。我确定那是飞艇。”

    “哇,酷——!”小得着大了嘴巴赞叹。

    四子则“切切”两声,说:“这真要是梦的话,也忒奇特了点吧……”

    “梦?呵,”孙笑摇摇头,“还是听我继续说完吧。”

    众人点头。

    “我跑到那里,无法再前进了。这时,那个银发的男人也终于现了身。他笑着对我说了些什么话,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他在取笑我的止步不前,似乎是他本想看我能跑到什么时候,但没想到只是到了那里我便停下了步伐。他取笑我,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因为我被另一件事情夺去了注意力。”

    “什么?”

    “一个单词,”孙笑说,“他的话里,不断在重复着一个单词,几乎每次他都是用重音说出来,因此我可以断定,那是个地名,并且就是我所在的那个奇特之地的地名!”

    “怎么念?”四子问。

    “liuseigai。”孙笑分毫不差的将自己所听念了出来,她接着一耸肩,说,“我把它翻译为‘流星街’。”(作:=_=好准。)

    “然后,银发男就又把我带走了,”孙笑继续说道,“这次他把我一把扛在了肩上,像我刚刚说的,他不是用跑的,而是飞驰起来,时不时跳跃。我根本炕清周围景的移动,感觉就犹如坐了回超长时间的云霄飞车。只不过半路上我吐了他一身,由于我死不掉,所以卫计他下手时并没有多想,就这样他将我又杀死了一次。”

    也许是话题再次回到了“死亡”上,更或许是情节里孙笑被抓了回去,总之408寝里再次陷入进了一种紧绷的沉默中去。

    “我被抓了回去。逃跑失败了。等着我的,当然是依然不断的死亡实验。呵呵,其实我到觉得应该称之为‘享乐盛宴’才叮因为不多久,那个大人物便带进来一个人。一个满脑肥肠,胖乎乎圆滚滚,丑恶到不能再丑恶的中年矮男。”

    说到这里,孙笑一脸的嫌恶表情,好像那个矮男此时就正站在她的面前一样,不得已她停下了说话。

    于是南宫催促的问:“是什么人?”

    “一开始我还真没看出来,”孙笑撇着嘴,说,“可后来通过我不断的死亡、复活,复活、死亡的循环,再加上我强劲的分析能力,答案倒也十分明朗。”

    “到底是什么人,你倒是快说呀!”四子急死了。

    孙笑却瞪着她,咬牙切齿的道:“没有人的东西,没听见我说我在不断的体验死亡循环的痛苦么,倒先关心起其他人的身份来了!”

    四子语塞。孙笑继续:“我想那肥猪应该是大人物的客户。”

    “怎么说?!”小得子也急。

    “是态度!”孙笑回答,“BOSS对着肥猪有一些敷衍似的客气,他向肥猪介绍我,给他看我的死亡实验报告,之后那肥猪看着我的眼神就锃亮了起来,还透着股YD的意味。很明显,BOSS这是在向客户介绍商品呢。接下来,他竟还让他试用。这个时候我就基本已经断定一件事了,我又要即将被转卖掉,但并不一定是会被卖给这只肥猪,而是会被拿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这又怎么说?”南宫纠结了。

    “简单,就两点,一,他们的谈话中不断的出现一个单字——欧克勋。这个单字跟我们英语中的‘auction’同音。顺便说一下,我发现他们的语言里经常会夹带一些英文单词,虽然意思跟我们这边是否相同还不清楚,但‘auction’这个发音应该跟我们的意义一样,就是‘拍卖会’的意思。”

    四子挑眉,“何以见得?”

    “因为第二点,BOSS让那肥猪试用我,杀了几次就没再让他继续了。这种通过试用,或者准确来说通过‘卖前鉴赏会’来提高客户兴趣的做法,常识里只有哪种交易会有?”

    南宫点头:“的确,只有拍卖会。”

    孙笑说,“所以,这两点一碰到一起,我就可以确定了。这个大人物要将我流往拍卖会进行拍卖。并且我大胆的猜测,大人物就是拍卖会的主办人!”

    “啊?”四子锁眉,“这又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孙笑不屑的撇她一眼,回答道,“我不是说了是‘大胆的猜测’么,当然就是猜的。”

    “什……!”四子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孙笑没鸟她,继续说:“接下来,我就回来了。确切的说,我被带上了一架飞艇,估计就是要把我运往那个拍卖会。但不幸的是在飞艇上又有那么个闲人想要享受下杀人的快感,便拿我这个不死身的开刀,我就这么又死了一次。死掉后,如你们所见的,我得到契机回到了这里……或者说,是被南宫叫醒了过来。”

    “梦”的内容似乎到这里就全部讲完了。孙笑捧着手中的杯子,一仰头将杯里最后一口的咖啡喝尽。另外三人却沉默着,没人开口说话。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足足有5多分钟,还是南宫打破了这紧绷的沉默。

    “是梦吧……”但这次她的语气已经不太确定。

    没有人附和她,但也没有人返。只是孙笑看着她摇了摇头。“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了。”

    “为什么?”

    “你以为我那一被子的汽油是从哪儿来的?”

    四子抖着唇,心里有些发毛:“哪,哪儿?”

    孙笑笑了笑,说:“在飞艇上,那个想要享受杀人快感的闲人,在我身上浇了十桶的汽油。这最后一次,我是被活活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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