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三月六日,矿建八六一班离开了学校,奔赴矿区实习一个月。这次,他们去的南滩煤矿,是一座还没有投产的大型煤矿,年设计能力四百万吨。
同学们走了一整天,到了下午五点才到了煤矿。因为宿舍是提前联系好的,所以学校的车直接开到了居住地点。同学们住的,是一座刚刚竣工的家属宿舍楼,住在五楼,每四个人住一套房子,十分方便。
王楠楠和周玉军、郭华、丁享义住一套房子。丁享义说:“看,人家还没有住,我们却占先了。”周玉军说:“这叫处女房。”其他几人都笑了。安顿好了,同学们下楼吃饭。食堂在矿里,距离宿舍楼较远。一下楼,发现这里很宽阔,楼下也很热闹。乘凉的人一伙伙的,有老人,有孩子。楼的南边是一片宽阔的麦田。王楠楠说:“这里好。”沿着刚修好的柏油马路,向西走了一里多路,路过一座立交桥,又走了一里多路,才看见矿大门口。矿大门口是朝南的,样子很威武,“南滩煤矿”四个大字,是镏金的,闪闪发光。王楠楠说:“这哪里是煤矿,简直是一座小城。”食堂里很宽敞,很明亮,很干净,让人看着感觉很舒服。每种食物的前面,都插着一个小木牌,写着事物的名称。还有一些小木牌,上面写着老人优先、采掘职工优先等等。丁享义说:“写这个干什么,只会让人反感,其实谁也优先不了。”他们买了一点炸鱼,几个馒头,凑合着吃了一顿。走出食堂的时候,王楠楠与赵强走在了一块。几位女孩子,从王楠楠身边走过,嘴里哼着《血染的风采》: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她们看见了赵强和王楠楠,目光马上落在赵强身上。走出了很远,还回过头来望着。王楠楠说:“赵强,你的回头率不低呀。”赵强笑道:“哪里是看我,是看你呢。”王楠楠说:“看来,男女都一样,都喜欢漂亮。像我们这种丑人,谁也不喜欢。”赵强说:“去,别发神经了。她要是‘倒下了’,我就把她抱起来。她还唱呢。”王楠楠笑道:“这就有可能成就一段姻缘。”走出矿门口,他们没有直接回宿舍。他们沿路向南走着,看着路两边的“风景”。路的东西两边,有很多店铺,有的修自行车、有的是卖吃的、有的卖百货。最惹人注意的,是一家录像厅,喇叭里正放着录像,打打杀杀的声音很远就能听到。王楠楠说:“以后就到这里来吃饭也行,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来看看录像。”看到其他同学都先后出来了,两人凑过去走了。
一个月的实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实习生活其实放松得很,比起平时在学校里宽松多了。每天就是下下井,听听讲课,早早就“收场”。因此,同学们的“业余时间”很多。“业余时间”怎么打发?大部分同学靠打牌来打发时光。四个人不够,就从“对门”那里“借”,要不就找楼上楼下。
有一天下午,丁享义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睡觉又不到时候,下楼又不想下,打牌又不想打,就翻来覆去不知该干什么。王楠楠说:“看你是怎么回事,得了相思病了?”丁享义说:“相思病没得,真无聊。”郭华说:“他肯定是想赵倩了。赵倩啊,赵倩,你真美呀。”丁享义说:“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了她。你们出去,我给她写封信。”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往外推他们两个。王楠楠说:“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郭华说:“行,行,我们走,成全你。不过,你写好了情书,我们可要看看。”丁享义说:“快滚,快滚,一定让你们看。”郭华说:“看来,是产生灵感了,咱们快走。”两个人笑着,走出了宿舍楼,往南走去。
田野一片碧绿,麦苗儿在微风的吹拂下,摇头晃脑,象是在欢迎他俩是的,阵阵泥土的香味,和风扑面,沁人心脾。夕阳西下,挑在山尖上,摇摇欲坠,大地一片金黄。缕缕云朵,有的象船、有的象火、有的象马、有的象水,层层叠叠,交相辉映,姿态万千。王楠楠说:“真美呀。幸亏走出门来,要不然欣赏不到。”郭华说:“我想起了我的老家,这时候他们一定披着夕阳往家赶,牵着老牛,扛着农具,说说笑笑,多有诗意。”王楠楠说:“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恐怕没有感受到这份诗意,只感到劳累。”郭华说:“不是有位诗人说‘我用汗水洒下一行行诗行’嘛。”王楠楠说:“哎,诗人毕竟是诗人,农民毕竟是农民。”两人坐在麦田里,一直看到夕阳完全落了下去,才回去吃饭。饭后,王楠楠问道:“情书呢,写出来了没有?”丁享义笑道:“心里有,就是写不出来。”赵强说:“那说明你的相思还不强烈,如果很强烈的话,就象河水决堤,势不可挡。”丁享义笑眯眯的,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来,递给王楠楠。郭华说:“还真公开呀。”王楠楠本来想开玩笑,没想到丁享义真把“情书”递给了他,他只好接了过来。郭华、赵强也凑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赵倩:
几天不见,还真想你,你的倩影一直回旋在我的脑子里。
王楠楠说:“开头好。”其他两人说道:“往下看,别打岔。”
我们自从离开学校,已经半月了。这半月来,几乎天天下井。这里很好,吃的、住的都不错,请你放心。
我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多好啊,每天下午一块训练。
听说还有半个月,我们才能回去。其实这里生活很好,很多同学都说不想回去。明年我毕业了,能够去这么一个煤矿,就很不错。回去后,我们才能相见。
丁享义
一九八九年三月二十日。
王楠楠看完,说了一句:“这就叫情书呀?”赵强说:“没劲。”郭华说:“看来我们是白白出去晒了太阳。我建议你别发出去。”丁享义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说过吗,实在没啥可写。”郭华建议道:“让王楠楠给你写写。”王楠楠说:“这成什么话?我写得能算他的情书吗?写得再不好,也是他的一片心,也不能让我写呀。再说,我还没有写过这些东西。”赵强说:“你骗谁呢?难道你没有给王美婷写吗?”王楠楠“狡辩”道:“我们那是同事关系,与他不一样。”他又说:“不过,老丁,你写得确实太简单。应该再加上一段心里告白,就是如何如何想她。她看了才受感动。如果没滋没味,没什么意思。女人吗,总是喜欢听好听的话。”丁享义犯难道:“我确实不知道还写什么。”郭华说:“小王,你别难为他了,你就替他想几句,过后让他请客。”王楠楠想了想,说道:“比方说,你可以写上: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再长也觉得短暂;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在,再短也觉得漫长。你的笑容,总是回响在我的耳边。几次,我听到你在说话,可是东张西望,也没有发现你的倩影;你的目光是那么明澈,几乎勾走我的魂儿;我想永远与你不分离,可是又不能够;我希望我的实习快快结束,早点回到你的身边,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在,我实在无法忍受;我曾经几次想起,我们在校园里散步,你像小鸟一样依偎在我的身旁。我醉心于那种日子,久久难以自拔。等等等等,总之你可以尽情发挥,不要干巴巴的,象个‘别三’。”郭华说:“好啊,把这些写上,准让她流泪。”丁享义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好好,弟兄们的建议我接受。我现在马上动手。”郭华说:“又要赶我们走呀。”丁享义说:“不用,不用。”然后趴在那张唯一的桌子上,写起来。写完了,用胶水粘好,又要贴邮票。王楠楠说:“兄弟,邮票也不能乱贴,也是很有讲究的。”丁享义马上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像我这封信,该怎么贴?”郭华说:“你们是热恋,还是初恋?”丁享义说:“算是初恋吧。”王楠楠说:“我记得好像是应该上边往右倾斜一点,表示初恋。”丁享义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把邮票右斜贴在了信封上。郭华把嘴巴附在王楠楠耳边,小声地说:“入迷了。快成情种了。”王楠楠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郭华说:“小王,你看人家小丁,还记着给赵倩写信,你呢,就不给王美婷写一封?”王楠楠说:“这是两码事,不要扯在一块,人家是有情有意的,我们只是同事,工作上的关系。”丁享义说:“你就别装正经了。一男一女私下在一块,时间长了,没有那方面的关系才怪。”王楠楠说:“你以为都像你呀。”郭华说:“那个王美婷可是校花,你稍不留神,就会让她跑了。追她的人可有一个排呢。”王楠楠说:“如果有一个排,那你就是排长。”郭华说:“算你说对了,我还真想去追她呢,你给介绍怎么样?”王楠楠说道:“去,去,别油嘴滑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