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与李南名的关系已经公开化了,校里校外成双成对。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准学生在校内谈恋爱,但规定是规定,现实是现实,这是两码事。同学们经常看见,徐敏和李南名,在学校里一块走来走去。
岂止只是他俩,毕业班的男女同学,那个班里不是成双成对?师范学校本来男女比例搭配就差不多,不会出现“僧多粥少”的现象。一个班算下来,或者明里,或者暗里,不下十对。究竟以后他们能不能迈进婚姻的殿堂?这时后事。但是现在,他们的激情却还是在尽情的挥洒。
赵丽丽与傅明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经过赵丽丽的努力,母亲终于同意傅明可以到家里来。也就是说,母亲终于认定了傅明“未来女婿”的身份,不过还是在考察期。赵丽丽经常对傅明敲敲“警钟”:“你小心点,要不随时都能撤销你的未来女婿的资格。”每当这时,傅明总是叹口气,笑道:“谁让咱攀了‘高枝’。攀了‘高枝’,就的低三下四。也罢,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丽丽就咯咯笑个不停。当然,傅明是不经常到赵丽丽家去的,他有自知之明。再说,不去更好。如果经常地把自己暴露在未来岳母的目光之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只有赵丽丽“邀请”他的时候,他才一块与赵丽丽去。当然,赵丽丽什么时候“邀请”他,也要看母亲高兴的时候,或者母亲问起傅明的时候。
十月十六日,星期六。赵丽丽第一次去傅明家。其实早在一周前,他们就做好了这个决定。于是傅明马上给家里写了信,要爹娘好好准备一下,来招待自己未来的媳妇。傅明的老家很近,只要一趟车就够了。只是每天的车次只有四次,人员拥挤。为了上车时能够排在前面,傅明不到八点就去买了十点的车票,这样还是排在了第十一、十二名上。也好,只要有座位就行。
九点半,两人就赶到了汽车站。那里人来人往地,汽车的轰鸣声,人们的说话声,吵闹声,管理员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非常的噪杂。一伙一伙的人员,排起长长的队伍,在管理员目光炯炯的监督之下,依次进入车内。还不到点,赵丽丽与傅明就找了个地方坐下。傅明想看点什么,可是两人没有带书,也无处买杂志。这时,人群一阵骚动,赵丽丽扭头一看,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蓬头垢面,随着地板慢慢滑过来。那小女孩子看样子十二三岁,长得不难看。她在人们面前膝行者,人们都扭过了头。当她行到傅明面前时,傅明忙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角钱,递给她。赵丽丽一看,马上掏出了五角钱,递给了小女孩。傅明赶忙阻拦她,说道:“一角钱就够了。”可是钱还是被塞进了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冲着赵丽丽,磕了一个响头,又向前“走”去。赵丽丽的目光随着她前去,说了一句:“这些人,怎么没有一点同情心?”她的话,许多人听见了。有人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显出很敬佩的神情;有的人的脸上,却浮现出一副轻蔑的表情。
九点五十分,管理员来了。她很大声的吆喝道:“都站起来排队。”乘车的人们按照排号的前后,排成了一条长龙。傅明和赵丽丽的号是十一、十二,前面却排了二十多个人。管理员一一察看人们的票号,有七八个人被管理员“请”到后边。后面的人们愤愤不平:“怎么这么不自觉?”“长龙”里有人进有人出,时而前缩,时而后伸。终于,人员先后被确定下来。人们一前一后,“鱼贯”上车。傅明和赵丽丽找好座位坐下。车里很快坐满了人,一些人只好站着。那些站着的人,不停的互相“埋怨”着。这个说:你碰着我了。那个说:你踩着我的脚了。有些不文明的人,开始骂起来。汽车一开动,这些人就前仰后合。赵丽丽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会是这样!”傅明笑道:“你以为会是那样?本来就是这样。”
忽然,傅明在站着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对,那是王玉远。傅明喊了他几声,他才听见。他赶忙挤到傅明的跟前。于是赵丽丽不再说话,冲王玉远笑了一下。傅明说:“这是我的同学。”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王玉远的一双眼睛在赵丽丽脸上扫了一下,接着转移了。傅明说:“你到哪里去了?”王玉远叹了口气说道:“今年又没有考上,出去‘避难’去了。”傅明笑了一下,说道:“也不一定非走这条路不可,你可以做点别的。”两人又扯了一点别的。
中途,王玉远下了车。
汽车路过下柳村的时候,傅明指着同广联中,说道:“那是我的母校。”赵丽丽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终点站,傅明和赵丽丽下了车。赵丽丽说:“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憋死我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这里风景还算不错。”傅明说:“那当然,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
傅明说,到家还需要走五里路。赵丽丽一听,吐了吐舌头,笑道:“你可坑死我了。”两人正在往前走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来了两辆自行车。傅明说:“好了,来了‘救兵’了。”赵丽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问道:“什么救兵?”傅明指了指前面的自行车,笑道:“那就是。”说话间,两辆自行车来到了前面,嘎然而止。一男一女从车上下来。女的笑道:“娘一个劲儿叨叽早来一会,这不还是来晚了。”傅明说:“不晚,刚下车。”然后他对赵丽丽说:“这是姐姐、姐丈。”又对姐姐说:“这是小赵。”姐姐、姐丈的目光早就盯在赵丽丽身上,看得她有点不好意思。赵丽丽叫了一声:“姐姐、姐丈。”两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姐姐说道:“娘和爹早就盼着你来。走吧,都在家里等着呢。”赵丽丽上了姐姐的自行车,傅明上了姐丈的自行车,一块向前驶去。
到了村口,下“车”。两位老人家已经在村口站着。娘的脸上荡漾着笑容,爹的嘴巴吧唧吧唧。赵丽丽一看傅明的爹的脸,就觉得很亲切。她觉得很像一幅油画当中的父亲,她顿生一股敬意。傅明让她称呼“大娘,大爷”,她觉得很别扭。要是在城里,就要称呼大伯,大妈。没办法,“入乡随俗”,赵丽丽生硬的叫了,两位老人乐呵呵的笑着。傅明说:“妹妹和小外甥呢。”爹说:“都在家里等着。”
傅霞正在家里忙活着,听到大门外有了动静,赶忙当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她看见大伙已经进了院子。
傅霞一眼就看见了赵丽丽,忙迎上去,喊了一声:“姐姐。”傅明忙说:“这是咱妹子。叫霞子。”赵丽丽应了一声,把目光放在傅霞身上。
傅霞的皮肤有点黑,赵丽丽知道,农村姑娘天天泡在地里,没有不被晒黑的。她个头不高,一米六左右,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溜溜直转,脸上露着淡淡的笑意。傅霞为赵丽丽板来了板凳,说道:“姐姐,你坐。”然后,又扭着屁股忙活去了。小外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大姐说:“去,出去玩。”小外甥两三岁的样子。傅明从挎包里拿出糖块,递给小外甥。小外甥跑到外面去了。爹和娘站在地上,看着赵丽丽,不知说什么好。赵丽丽见状,忙站起来让座。娘说:“你坐,你坐。”一双眼睛落在赵丽丽脸上。爹也在一旁坐下来。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姐和妹妹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赵丽丽看见地上有一滩鸡血,还有几根鸡毛,知道是刚杀了一只鸡。
娘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说什么。她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未来的儿媳”不高兴;又怕自己说出话来,让“未来的儿媳”笑话;可是又觉得不说一点什么,想是怠慢了“未来的儿媳”。她就这么想着,嘴巴一动一动的,不过却一直没有说出什么。她爱怜地看着“未来的儿媳”,上上下下的看。她觉得自己“未来的儿媳”,一点也不“洋气”,和自己这里的女孩子一样,很朴素。本来她以为,副局长的女孩,该是穿红着绿,多么的“洋气”。她还看见过那些家在城里的“媳妇”,个个“洋气”得很。因此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还与自己的老伴说过,人家城里的女孩子“洋气”一点,咱不能看不惯。谁知自己的“未来的儿媳”也是这样土里土气,两人家就觉得,这“闺女”好,不嫌弃咱农村人。
赵丽丽看着“大娘大爷”这么望着自己,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于是她就主动与老人家拉话。她说:“大娘,看你老的身体还这么好,这么结实。”“大娘”说:“好是好,就是不如前几年了。前几年还能上山干活,一点也不觉得累,这几年不行了。一干活,就歇不过身来。”赵丽丽说:“到底是年纪大了。你老多大年纪了?”“大娘”说:“四十五来。你大爷四十七来。”赵丽丽说:“年龄还不算大。”她说的是心里话。不过,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都大。山村人,天天风吹日晒,大多是这样。
小外甥好奇地看着赵丽丽。他不停的在院子里跑着。
赵丽丽这才开始打量这个院子。院子不大,四周的墙都是用土坯盖起来的,并且没有泥墙。风吹日晒雨淋,有些已经脱落。大门,是用几根木棍订在一起做成的,看起来比较寒酸。但是看起来,整个院落很整洁。猪栏里,不时传出猪的叫声。四间房子,石灰抹面,有的已经掉了墙皮,显得斑驳陆离。
傅霞一边忙活着,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未来的嫂子。她觉得“嫂子”一点也不洋气,就和她一样。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嫂子”。人家可是副局长“千金”,能走进这个农门,能这么土里土气,就很不简单。当她的目光和赵丽丽的目光遇到一块时,她就笑一下,又转过头去忙活。还没有交流,赵丽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小妹妹的情谊。
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
不一会儿,饭菜做好了。傅霞说:“娘,饭做好了。”然后又对着赵丽丽说:“姐,吃饭了。”傅明的娘马上站起来,对着赵丽丽说道:“闺女,吃饭。”傅下倒好了水,端到赵丽丽面前,让她洗手。赵丽丽忙接过去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她嘴里说着,却想让老人先洗,谁知老人早进屋子了。傅下早把毛巾拿在手里,准备递给“嫂子”。赵丽丽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擦干了手。赵丽丽这才走进屋子。
赵丽丽打量了一下屋子里。东边一件有个门口,与这一间相通。看来,东边是老人们的“卧室”。西边两间屋与这间屋不通。屋子里有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摆着一把椅子。北墙上有一个镜框,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最显眼的,当属贴在北墙上的奖状。赵丽丽数了一下,共有十张。傅明的娘看到赵丽丽的目光一直盯在墙上,就说道:“那都是明子的,从小学到初中都有。”赵丽丽点了一下头。傅明说:“娘,还留这个干什么,快撕掉。”娘笑道:“我可要留着呢。”傅明不好意思地看了赵丽丽一眼。桌上摆满了菜,一共八个。有鸡、鱼、豆腐、辣椒、花生、鸡蛋、黄瓜、茄子。娘说:“没有什么好吃的,山区人穷。闺女,你就将就着吃一点吧。”赵丽丽说:“大娘,你客气什么。我又不是外人。我奶奶家、姥姥家都是农村的。”虽说是“没有什么好吃的”,可是赵丽丽知道,就是这些饭菜,在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很破费了。
席间,傅下不停地为赵丽丽夹菜。她知道,只是这里待客的习惯。以前傅明都对她说过。每当傅霞为她夹一次菜,她都抱她甜蜜的微笑。
小外甥不停地要这要那,傅明不停地为他夹菜。大姐说:“这孩子,一点样都没有。你小姨笑话你。”赵丽丽当然知道,“小姨”指的是她,便笑道:“没事,小孩都这样。”
饭后,傅明的娘让赵丽丽去西边那间屋里休息,赵丽丽说:“大娘,不累。”傅明家还没有电视,一家人便坐在院子里,扯着闲话。赵丽丽插不上嘴,只好干坐在一边。傅霞过来,坐在赵丽丽身边。赵丽丽从傅霞身上,闻到一股泥土的气息。傅霞说:“姐,你一定要住下来,明天再走。”赵丽丽说:“不行,我必须回去,这是跟妈说好了的。”傅霞就问“婶子”是做什么的,“姐姐”星期天干什么,赵丽丽就问干活累不累,读到几年级,平时看不看书等等,两个人闲扯着。
傅明的娘忽然想起什么:“未来的儿媳”第一次来这里,按照这里的风俗,是要给钱的。“未来的公婆”一般要送十元至二十元不等的钱,算是见面礼。送给她多少钱呢?她把儿子叫到里屋,商量这件事情。儿子说:“哪里有这么多规矩?破例。”娘说:“你这孩子,人家第一次来,爹娘就不表示一下?人家会怎么想?人家还以为咱看不上人家。”傅明有点不耐烦了,说道:“娘,用不着。回去时,我告诉她就行了。”傅明的娘不放心的看着傅明,问道:“这样行吗?”傅明说:“放心吧,行!”傅明的娘到底不放心,把二十元钱偷偷塞在花生里面。那些花生是傅明的娘准备让赵丽丽带回家去的。她想了一想,又拿出十元钱,和那些钱卷在一起,放进花生里面。
四点钟到了,这是赶最后一趟车的时间。赵丽丽站起来告辞,傅明的娘一个劲儿道:“来一趟,就不能住一宿?”赵丽丽说:“大娘,真的不行。以后我还会来的。”“大娘”客气了一番,知道“未来的儿媳”是不会住下的,就不再让。傅霞说:“你可一定要来啊。你来的时候,写信告诉我,我去接你。”赵丽丽说“行”。
傅明的娘指着那些花生、地瓜什么的,说道:“农村也没啥好东西,你们城里啥也不缺。这点地里出的东西,拿给你娘尝尝。”赵丽丽正要客气,傅明不由分说,抱起袋子就走出门去。傅霞执意去送赵丽丽。两位老人和大姐小外甥,和赵丽丽不停说着客气话,一直送出村子。街上一些女人男人,站在那里看着。
赵丽丽坐在傅霞的后车座上,傅明坐在姐丈的后车座上,一前一后上路了。“姐妹”两个一边说这话,一边赶路,不一会就到了坐车的地方。汽车来了,两人上了车。傅霞冲这里面喊道:“姐,你可早点回来呀。”赵丽丽摆了摆手,汽车开走了。傅霞的身影,越来越小,汽车一转弯,就看不见了。
赵丽丽坐在车上,望着车外出神。她忽然说:“你这个妹妹太好了。”傅明说:“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呀?”赵丽丽笑道:“你这人真会挑字眼儿。她也是我妹妹,行不?要是有这么一位亲妹妹,该又多好。”傅明说:“你觉得她好,说明你们脾气相投,有缘分。”赵丽丽又说:“看起来,大伯大妈都很好,很实在。”傅明说:“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你对她好一点,他恨不得把心掏给你。”赵丽丽又说:“看见他们,我就想起了我奶奶、爷爷。我心里觉得,他们就像我的奶奶、爷爷一样。”傅明“吭哧”笑出声来。赵丽丽想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就红着脸说道:“你可不要想歪了,占我的便宜。我是说从性格上很象。你真坏!”
傅霞回到家后,放下车子,就去了地里。大女儿和女婿小外甥回去了。
晚上,傅明的爹破例没有出去拉呱,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扯起白天的事情。傅霞说:“娘,我就要这样的嫂子。”娘说:“看来,你和她还投脾气。”傅霞说:“我就讨厌那种酸酸溜溜的样子。可是这个姐姐却不是那种人。她很普通,也很看得起咱一家人。”娘说:“闺女说的对。我看那闺女也不错,不那么洋里洋气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爹吧唧吧唧抽着烟,一声不吭,听着她娘儿俩夸耀,心里乐滋滋的。傅霞又说:“姐一点架子也没有,一点也不像城里来的,更不象是副局长的女儿。”娘说道:“你姐也是这么说。咱老傅家命好,说不定能摊上个好儿媳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