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逃避？这是事实。”花望月看着花江月，目光炯炯。“我心里只有云霜。”花江月回避着弟弟的眼睛。“我只想让她好过一点，她是无辜的！”他想替段松风补偿顾卿影，奈何造化弄人。这让他置段松风和云霜于何地？花江月脸色惨白，自责地握紧了拳头。
“这不能全怪你啊！谁让二哥成天对小嫂子冷言冷语、非打即骂。你又风华绝代，温柔体贴。又会花罗裙，又会弹琴，还懂得英雄救美。我要是小嫂子，也会情不自禁、芳心暗许……”花望月依旧嬉皮笑脸，直到花江月微露不悦，他才收敛。“长痛不如短痛，以后你们还是少见面。这不光是为了卿影，也是为了二哥。”
“既然不爱她，为何要娶她？既然娶了她，为何不疼惜她？”花江月想到段松风，无奈地摇摇头。“如果二哥和你一样，他就不是段松风了。我有预感，二哥迟早会爱上小嫂子。你现在要做的，是让小嫂子对你死心！”
“让她死心？”花江月风华绝代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愁容。“卿影看似浮躁轻率，实则坚定执着。伤心到极致，万念俱灰才会死心。伤她心，我于心何忍？”
花望月叹口气，“那大嫂呢？”“此生唯一！”花江月语气不容置喙，严肃认真的神情让花望月凛然。“不能两全其美，只能当机立断。虽然对小嫂子残忍了点。”花望月拍拍花江月的肩膀，先行离开。
“不能两全其美？”花江月望着皎洁的月色，若有所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第一次见面，卿影以望月为题唱的歌。词曲花江月记得都很清楚，因为这词道出了他的心声。花江月与云霜结婚后，一直聚少离多。但是他从未想过接受其他女子。
夏虫烦躁不安地鸣叫，扰乱了花江月一贯平和的心绪。他又想起了初见时，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奇女子。天籁般的歌声、纯洁无暇的眼神、出尘脱俗的气质，美若天仙的脸上残留着淡淡的泪痕。自己对云霜的爱坚定不移，但对她仅仅是欣赏吗？
东篱院。
“小姐真是聪明。墨菊怎么没想到把山水画作为刺绣的题材。”墨菊兴致勃勃地筛选着画样。“不过这样一来，构图必须简单。有些佳作怕是只能忍痛割爱了。不过此举真是史无前例！”
中国的刺绣至宋代才开始引入书画题材。徽宗年间设绣画专科，使绣画分类为山水、楼阁，人物、花鸟，将书画带入手工刺绣之中，形成独特之观赏性绣作。天曌国的历史从五代十国开始脱离中国历史，所以顾卿影山水刺绣的创始人。
顾卿影心虚地干咳几声。心道天曌国的人还真是不懂创新。我只想利用江月哥哥的画技赚一笔，谁料竟误打误撞地推动了天曌刺绣的发展。虽然天曌跟北宋一个时空，但是大多承袭唐代以来的习惯，艺术领域差北宋一大截。“江月哥哥的墨迹堪称神来之笔，不知谁人能绣出神韵。”
“依奴婢看，非储绣坊的珍娘莫属。”墨菊见顾卿影面露不满，立刻改口自称墨菊。“墨菊曾有幸得珍娘指点，绣技突飞猛进。”
“这才对，再‘奴婢长奴婢短’看我怎么罚你。”顾卿影轻点一下墨菊的脸颊，接过墨菊筛选完的山水画。“珍娘，我记住了！明天去储绣坊走一趟！”
墨菊闻言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口：“小姐要和乐丞大人一同去？”“是啊！”顾卿影看墨菊欲言又止，示意她但说无妨。“小姐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乐丞大人是好人，他不会抛弃道义。墨菊怕小姐是飞蛾扑火。”
顾卿影低头一张张看着山水画，长长地睫毛微翘如蝴蝶的翅膀，在白瓷般的脸颊上留下疏影。待她抬起头看向墨菊，一双秋水已然泪光闪闪。“我知道。可是让我放弃，我又不甘心。墨菊如果你可以选择，会不会跟心爱之人远走高飞？”
“小姐！”墨菊脸色一白，“我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人，还奢谈什么？”
顾卿影报之淡淡一笑，眼泪却夺眶而出。“可是我会！什么王妃的身份，什么家族地位、圣上旨意，都滚得远远的！他是乡野村夫也好，是王侯将相也罢！只要我爱他，生死尚且不顾！其它又算得了什么？”
墨菊闻言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只听顾卿影又轻轻地叹息。“只怕，江月哥哥不给我这个机会。”
顾卿影走出房间，站在院中沐浴月光。不知江月哥哥是否也在欣赏今晚的月色，他又在想着谁？我不甘心，为何我的爱情没有开花就已经凋零？
次日清晨，永平王府。
“江月哥哥，我们走吧！”顾卿影穿着花江月为她画的荷花裙，头上戴着荷花样的饰物，亭亭玉立宛若荷花仙子。花江月微笑着点点头。
两人走到王府门口，迎面遇见了宋德妃。
“如歌姐！”相对于顾卿影的大方开朗，宋德妃显得拘谨。她礼貌地向花江月和顾卿影行礼，方才开口：“二位要出去？”“我和江月哥哥要去储绣坊。”
宋德妃闻言看看花江月，“殿下还没下朝。要不要等殿下回来，让你们乘马车去？”
花江月正要开口，顾卿影先回绝了。“不必了，如歌姐姐！别告诉恶魔风我们去哪儿了！”不等宋德妃开口，顾卿影就拉着花江月跑出去。宋德妃无奈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盼着段松风早一刻回来。
这是顾卿影第二次逛帝都。皇宫在帝都的中心。王公大臣的府邸大多在皇宫附近，这样方便入朝面圣。商业街和平民居在帝都的最外围。上次顾卿影与花望月去的是朱雀街，多客栈酒馆是异乡人的集散地。而玄武街融合衣食住行，是本地人最常去的街道。
花江月和顾卿影，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美若天仙，一路上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花江月一直留意左顾右看、兴奋异常的顾卿影，无暇顾及旁人。而顾卿影要的就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效果，她顾盼生辉让人不愿移开视线。两人就这样“招摇”的来到储绣坊。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顾卿影还是被储绣坊庞大的规模所震慑。只见一个三层楼的建筑鹤立鸡群地矗立在街道上，顾卿影暗叹只有现代的四星级宾馆可以比拟。
“二位客官里面请。”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上前招呼她们。“有劳了。”顾卿影与花江月异口同声，两人对望一眼。花江月接触到顾卿影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顾卿影心微痛，很快转过头去。
两人在少女的指引下走进储绣坊。储绣坊内部布置得温馨典雅，与门脸的大气磅礴大相径庭。室内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这香味好像在哪儿闻过。”顾卿影自言自语。“是蕙兰香。”花江月淡淡地说。“对！就是这种香味，我在兰芳石坚的院子里闻过！”顾卿影嫣然回首，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花江月的眼中闪着讳莫如深的光芒，这让他的俊秀，更加超凡脱俗。
“二位是要绣品还是订做？”少女的问话，多少缓和了一下两人的尴尬。“都不是，我们想见珍娘！”少女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卿影和花江月，把他们引到三楼。“二位请稍候。”说完，她走进了最里间的厢房里。
“江月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卿影的江月哥哥。”顾卿影的盈盈秋水中，映着花江月芳华绝代的影子。花江月从那汪秋水横波里，看到了自己的震惊、无措，甚至愧疚。他今天做了个逃兵，在纯洁无暇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卿影说的是。”花江月云淡风轻地笑了，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俊秀飘逸，像是窗前的一缕皎洁月光。这才是顾卿影认识的花江月，优雅淡泊不矫揉造作。这就是藏在我心里的人，顾卿影的神情中满是骄傲。
“二位客人，珍娘请二位对两副对联。对得出，二位即可如愿以偿。”少女不知何时回来的，依旧是低眉顺目的神情。“看来珍娘的确与众不同。江月哥哥，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她！”花江月点头表示赞同，“还请姑娘出题。”
“上联为：贾岛醉来非假倒。”
花江月若有所思，却听顾卿影松了口气。“这有何难，刘伶饮尽不留零。”话音刚落，花江月和少女皆为之惊愕。“姑娘好才华！”少女万没想到，珍娘引为绝对的对联，顾卿影竟信手拈来。“江月甘拜下风。”花江月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过奖，过奖。请姑娘出下一题。”顾卿影朝花江月眨眨眼睛。她心想这是历史上有名的异字同音对联，我大学时期特意背过。今天真巧被我碰上了。
“好。二位听好，上联为：芙蓉芍药蕊芬芳。”
这是副同偏旁部首联，我以前也背过，答案现在想不起来了。顾卿影暗自悔恨。花江月沉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荷花茎藕蓬莲苔。”
这次少女哑口无言。“对，对！就是这句。”顾卿影也豁然开朗，“江月哥哥，应该是我对你甘拜下风！”这对联，我是背下来的，他可是想出来的！顾卿影突然对花江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花江月依旧平静如水，“感谢卿影今天穿这件衣服。”顾卿影看着裙上婀娜多姿的荷花，心下了然。“这些荷花也是江月哥哥的手笔，无须谢我呀！江月哥哥，你太了不起了！”
“二位客人，珍娘有请。”少女卷帘把她们请进厢房，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二位贵客驾临寒舍，珍娘有失远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终于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顾卿影立刻觉得不虚此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