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看着脚下的台阶,我竟然分不出层次。
一不小心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捂住左眼。
是的,我没和学闵说……
我的左眼,已经炕见了……
突然失去一只眼睛的感觉……虽然我被包扎了这么多天,但是那一瞬间的黑暗还是令我喘不过气来。
是学闵伤的,眼角没有落下疤痕,但是整只眼睛都炕到了。
学闵要是知道了,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心情。
不能告诉他,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罢。
我摸着怀里的如意……
在庄子里待了一年,现在闯了,年过了,生辰也到了,我也该,重新地振作起来了。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令人发晕的一件事。
你要是让我说出我对雪敏是不是爱情,我……实在说不出。
若是换了学闵,我……还是说不出。
但是学闵可能不知道,我接过如意的那一刻,打从心底,就想和他在一起,再也不想去想其他的人了。
那个被我下令杀掉的人,那个当年为了刻下了银票模板的人,还记得她一边笑嘻嘻地干活,一边和我这个救了她命的孩子谈心。
她说,第一次心动的人,总不是最后能够得到的,也许,人生就是如此。
她这话我一直记得。
雪敏,也许就是那个我第一次念念不忘的人,想一想那个场景,我穷困潦倒,毫无生意的时候,他就像仙子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对他有着那种说不出是不是爱的思念,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了。
就让你成为我心底的回忆罢。
我其实三天前就知道雪敏被学闵关了起来了。
那个时侯眼睛还没好,我便听下人说,咱们的大管家又带回了个白衣的俊秀少年,还议论我是不是要失宠了。
说来……
我也挺成功的,这庄子里竟然没有人知道我便是庄主,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我慢慢地扶着玉石桥,下了台阶。
要说失去一只眼睛的感觉……
总之……
这阵子的感觉就是总是爱摔倒。
看东西的时候,挺奇怪的,我曾经试过拿两个毛笔相对,却怎么也对不上笔尖。
一路慢慢地走到后院的偏房,我知道雪敏就被关在这里。
我推开门进去。
里面出乎意料的清雅,我想起了雅阁,又突然觉得好笑,雪敏坐在窗边看书,见我进来,吓得立刻跳起来。
“你!你是!”
“我是大管事的男宠,下人早就和你说了吧。”
雪敏顿时脸红,这小模样真好玩。
我有些贪恋地看着他,这一别,今后,应富有机会再见了罢。
雪敏被我看的不自在,放下书站起来。“进来……坐吧。”
“嗯!”
我笑眯眯地寻了个位置坐下,雪敏关上了门。
“你的眼睛……”
“都好了。”
“那便好……”
雪敏有些不安地倒了杯茶,递给我,又给自己倒了杯,不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握着,翻来翻去地转了几个圈。
看他一脸想说不敢说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恍若梦境,“雪敏,你……可还记得我?”
“嗯,要不是你推我一把,夏某估计已经没命了,我表哥竟然将贵庄管家最心爱的……人虏到了妓馆,也难怪……你们管家大发雷霆……”
“我不是说这个……”
我撅起嘴来,满眼都是笑意,“算了,不记得也好。”
“嗯?”
“想回家是不是?”
我一口茶也没喝。
直骄起来,走到雪敏跟前,趁雪敏发呆的那一刻,张口秘含住他的唇瓣,就贴了那么一下,我就松开了,哪知道雪敏已经被吓了一大跳,好本天才反应过来,哇地跳起来,茶洒了我一身。
“你!你!”
我笑道。“雪敏瘦了,早上是不是没有好好地喝粥?”
“哎?”
“我送你回家吧,这件事情,我……我们庄主会亲自写信,澄清误会,你误了考试,我也怕你不好向爹爹交代。”
“真的!你能放我走!?”雪敏喜出望外,他被关在这里一个月,和家里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学闵会怎么收拾自己,听完我的话,立刻喜笑颜开,连刚刚被我吻的事情也顿时忘得干净了。
我起身推开门,丝毫不出意料的看到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住了两名黑衣的青年,一股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想靠近,看来学闵早就安排了聚贤楼的杀手看家护院了。
“来得正好,把他平平安安地送回徐州夏家,一点闪失也不许有。”
我拉着雪敏出门,那两人半跪在地上令了命令,就一左一右地架起了雪敏,雪敏有点手足无措。
“等下。”
“把这个带上。”
我将如意塞进雪敏的手里,对他笑,“今后夏家若是有了危难,就拿着这个如意来找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便是,雪敏……我欠你的……也该还清了……”
雪敏震惊地看着如意,我知道,他看着眼熟。
可不眼熟么!
那是他老爹的宝贝呀!
嘻嘻。
我转身,挥一挥手。便背对他们,嘴角还是笑意盈盈,眼角却开始落泪。
“云……你是云儿!!”
终于认出我了?!
耳边听到雪敏的呼唤,急忙擦泪转身,却只看到他的背影连同护四杀手一起,瞬间消失在高高的围墙外。
忽地一只大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的泪水就被抹在了他的手掌心里。
身子被从后面拥住,有人在我的耳边说。“果然是个没心没肝的,如意是我辛苦找回给你的,你却给了他。”
浓浓的酒扑鼻而来,看来身后的人喝醉了。
“我不会再见他了……”
我拉下手掌,转过去看学闵,我知道我在庄子里的活动,全都逃不过学闵的监视。
“你唤我做学闵……可是……为了他啊……”
回头的那一刹那我顿时惊呆了,因为,我看到学闵在哭。
他竟然在哭!
他拉住我的手,醉眼迷离。却哭红了眼睛。
“你唤我学闵……可是为了他……”
我是为了雪敏……
我和他的事情……你应该都查清楚了才董…
可是我说不出口。
眼睛的事情,还有名字的事情。
我突然震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有了不能向学闵说的话了呢!
学闵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回头,能看到他紧闭的眸子和长长的睫毛。
他也是个十分丽的人,如今,不过十八岁的少年。
我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压力,在他为人处事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影子。
“对不起……”
我以为我不会再向他说出这句话。
可是三年后的今天,我竟然找不到别的话劳他说。
他火热的酒气喷在我的颈子上,我微微颤抖,然后跌跌撞撞地扶他入房。
很净和他在一起了……
我脱了衣裳紧紧抱住他。腿也缠了上去。
他却将头埋进我的怀里,眼角挂着泪,就……就这么的呼呼睡着了。
亏……我还等了半天……
我悻悻拉好被子,与他相拥而眠。
睡的时候才是黄昏,一哼。
我没淤梦见雪敏。
早上的时候天没亮就醒了,学闵还在睡,大概是酒喝得多了。
我醒了半天,一直望着窗外的寒月。
今日……我便十四岁,明年的这一天,便要行成年礼了。
都是要成年的人了。
我竟然……
裹紧了被子,我和学闵缠成一团,强迫自己补眠。
不能再这样了。
不是都决定好了么……
送走雪敏的那一刻起,不是就发誓了么。
决不让雪敏再走进我的生活。
我……从今开始……就不要再想他了!
朦胧间,已是清晨,学闵不见了,身边的被褥还是热乎的,看来刚走,我实在是没有了睡意,门外的下人进来服侍我梳洗,我先是喝了早就准备好的,加了燕窝的热粥,然后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我生辰嘛!
我还没到束发的年纪,就披散着,头发长得要命,还不舍得剪。
因为我特别喜欢长发,于是也不许学闵剪发,学闵竟然就真的一直不剪发,慢慢的和我一样长,他的发誓已经是成年,需要挑起一些头发挽成发髻再用发簪固定,但是头发太长要过了膝盖了。对他来说有的时候特别的碍事,于是他经常将后面的头发高高梳成一把,再用玉环系住。再系上庄主我亲自挑的发带。碎碎的刘海垂下来,特别的英气。
但是有的时候我觉得学闵有点坏心眼。
因为自从那年我叫他帮我扮过装之后,他竟然每每送我的衣裳都十足的气。加上我阴柔的相貌,不被当成男宠都怪,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我一边梳头一边想,越想越是气愤。
因为头发长,被下人梳起来总是会痛,我干脆自己梳头。
但是想到这里,我突然就啪地把梳子拍在桌子上。
秘站起身来脱去已经穿好的白套衫。
这套衣衫是浅黄的绣罗纹的中衣,外衫是纯白的,用银的线绣的迎,在阳光下丽并且耀眼,外面还罩了件白轻纱。
我要这纱干嘛!
我突然觉得穿了一年的衣裳样式出奇的讨厌。
我扯掉白纱。换了件没有刺绣的中衣,再把外衣裳穿上。
然后将长发编成了个松松的反编的大辫子,就这么潇潇洒洒地站起身来,满意地照了照西洋镜。
这一折腾竟然已经辰时。
我在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心情愉悦地一脚把门踹开,在下人们诧异的眼光中乐颠颠地走着。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要忘了雪敏,我的生活,将会变得不一样。
我也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整日里坐在院子里看着扇子发呆,还真是……浪费生命。
我欣赏着院子开的,折了一枝,突然觉得又显得气,就丢掉了。
学闵这时正从院综回来,我见到他,就跑过去,一把扑进学闵的怀里……
………………………………………………………………可把他吓得不轻阿……
“云儿怎么了?”
他焦急地摸着我的额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今儿庄子的事情忙不忙?”
“没什么大事,就是绣庄有点问题,我正在想办法处理。吃过早饭了么?”
“吃了吃了……”我闭着眼睛孩子气地粘着他,他竟然觉得我的突变有些异常,非常担忧。
“晚上给你办了桌宴席,但是,老规矩,就咱俩常”
“好阿,学闵,带我出去逛街吧。”
“哎?”
“总不能总闷在院子里不出去不是?”我撅嘴。
“呃……好啊。”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怒道,“干嘛?”
“是不是他走了……受了刺激……”学闵小心翼翼地瞄我,用蚊子似的声音轻轻地问。
“我很奇怪么?”我沉下脸,难得我想做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阳光少年,他这是什么意思嘛。
“你的辫子反了。”学闵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但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显然更喜欢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我自己编的,自然是反着的。”
“你很净笑了……”
他突然抱住我……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他这句话,我竟然……又突然想哭了!?
“你这个缺心肝的!”我骂,掩饰住又要决堤的泪。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他笑着回骂。拉起我往外就走。
突然我打了个寒战,顿时哭意全无。
我们这……算不算是打情骂俏!?
我寒……
也许是衣着过于光鲜,我总觉得街上的人都在看我们。
学闵带我出了庄子,找了条街市就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后派了两名杀手暗暗保护着我,可是我丝毫没有察觉。
午时的时候,我已经买了两个面具,一把廉价的扇子,一个纸灯笼,一包桂糕。‘挥霍’了三十文钱。
“现在的猪肉多少钱一斤?”
我突然问。
“这个我都交给厨子去买了……大概涨到三十文了……”
“又涨了……”
我喃喃自语,突然举起怀中的东西冲着阳光道,“啊!这些东西就够买斤肉的了。”
“你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学闵竟然敢敲我的尊头,可恶至极。
至于桂糕……说姥愧,雪敏送我的那块,早在我那年翻墙逃出去的时候丢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午饭是我最喜欢的八宝鸭。
我和学闵挑了个雅阁。
说实话,我现在一听到雅阁这两个字,就觉得特别好笑。
“绣庄出了什么问题?真的不要紧么?”
“什么事情都没你的生辰要紧。”
“啊啊————”
我张嘴,学闵笑着将他筷子里的鸭肉送进我的嘴里。
真!
“云儿对咱们绣庄的生意突然感兴趣了?”学闵喝了口茶。
“嗯。”
“咱们绣宏院并不是这京城最大的,比咱们大的还有徐家和南宫家的绣庄。本来绣庄这东西,就是给贵族们缝制高级的衣裳,就好像你身上穿的,那一年你哭闹,弄破了所有的衣裳,正巧了,那时绣庄的大师傅正研究出了你身上这种特别耐穿的料子,就给你连做了一箱子……但是这种料子虽然结实,质地也更加柔软,但是却出奇的难以下针,做成你身上现在的这样一套,不知要上一个绣娘多少个时辰,因此属于非常的昂贵的布料,别家是没有的,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绣庄都直接倒卖不料,可是别人家的按匹卖,咱们家的要按套卖,直接卖成衣的价格就比他们一匹布的赚头还高。”
学闵连说一气重点,我抓住了重点中的重点,“也就是说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家开设布坊,或者说布坊和绣庄都是结合成一体的?“
“嗯。”
“还有,这料子的制法只盂家有?”
“绝无二家。”
我垂下眸子,心底的黑暗又在叫嚣。
“有几个人知道制法?”
“知道全套制法的秀庄庄主早就‘因病去了’,现在的绣娘都只知道其中一个环节的工序,少了一个人的,都制不成,别的绣庄想要盗……除非他收买全庄的绣娘……否则根本不太可能……况且哪家的绣娘不是没个丈夫儿的,我的聚贤楼,可不只是买来哟‘败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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