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堂上，目光在众人脸上转过一圈：“梅梅呢？怎么不在？”
“梅梅拜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惜细梅俯身下拜，心中万分感激烦冗的迎接仪式，让她来得及穿衣洗脸。
堂上悄然无声，太后静静地品着茶，可惜细梅却觉得，那道犀利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打转。半晌，太后终于出声：“抬起头来。”
惜细梅遵命抬头，只见太后身着明皇凤袍，挽着高高的朝云髻，几只步摇亮闪闪的，正襟危坐，一双眸中闪着探究的光芒：“倒真是个人。起来吧。”
“谢太后。”惜细梅站起身，垂下了眸光。
“这般，也怪不得靖儿动心。”太后似是在自言自语：“哀家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太后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哀家要和梅梅单独谈谈。”
惜细梅抬首看向太后，心里有些紧张，不过并不害怕。就算太后看她不顺眼，动了杀机，她也总能自保。
“除了貌，”太后看看惜细梅：“你还有什么能够吸引靖儿？”
惜细梅诚实地摇头：“没有了。”
“你可知，靖儿为了你拒绝了哀家的指婚。”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若在，恭王应该不会反，可若是哀家不在了，到时候的局势，又有谁说得清楚？恭王绝非甘居人下之人，这些年来，哀家费了多少心……本想为他们把路铺好，即便哀家去了，他们也有实力自保。可惜啊……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这么不乖？”
“太后娘娘不必过于忧心，”惜细梅劝慰道：“娘娘风华正茂，现在谈论身后之事，岂非过早？相信娘娘定能看到皇上和王爷羽翼丰满的一天。”
“他们在努力，哀家知道，可恭王又何尝不在努力？”太后的眉宇间是抹不去的寂寥：“联姻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可是这两个孩子啊……若天下在握了，想要什么人还不是很简单的事？一个皇后，一个王的位子，能为他们换来多少好处，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呢？真要等到失了天下，沦为阶下囚，才来后悔吗？”
想必太后以为，恭王不肯娶王，是自己在从中作梗吧？惜细梅微叹：“太后说得是，梅梅定当好好劝劝王爷。”
“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后微微颔首：“戒骄，戒妒，才是有福之人。”
“多谢太后教诲。”惜细梅执礼甚恭，心下却暗暗叫苦，真是无妄之灾。
“母后！”大厅的门猛地被推开，楚浩靖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看清屋内的形势后，才松了口气：“母后，您怎么来这么早？儿臣都没下早朝呢。”
“怎么，怕母后吞了你的心肝宝贝？”太后打趣着：“真是有了媳儿忘了娘。娘真是老喽。”
“哪能呢？”楚浩靖笑嘻嘻地挨到太后身边：“儿臣若是跟母后出去，人家保证以为我俩是弟。”
“贫嘴。”太后掩口笑了两声：“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该老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孙子了。”
闻言，楚浩靖不怀好意地瞄着惜细梅：“总会有的。”
惜细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还不得不陪着笑脸，心中郁闷不已。
太后看看楚浩靖，又看看惜细梅：“靖儿，不是母后逼你，你也确实到了大婚的年纪了。周家的，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红是拔尖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楚浩靖向惜细梅笑笑：“有她好么？”
“娶当娶贤。”太后耐着子劝道：“依哀家看，周当王，再合适也没有了。”
“什么娶当娶贤，不过是娶个家世罢了。”楚浩靖不屑地哼了哼：“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当右相的爹吗？”
“母后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右相对你们更加死心塌地。”太后皱眉：“如今朝上的局势你们也知道，若再失了右相的支持，你们就根本没有实力去和恭王斗。”
“那让周成为皇后不是更好？母后为何要把皇后的位子给表呢？”楚浩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左相是我们的舅舅，为什么也保持中立而不支持我们？”
“你放肆！”太后的脸都气白了：“这么多年来，为了维持这个局面，哀家和左相费了多少心！可你……”
“母后确实舍不得我们，可也舍不得皇叔吧？同时，也舍不得家族的权势吧？”楚浩靖的嘴角微微翘起：“母后真是贪心呢。”
“你！”太后猛然站起，目光瞟向一边的惜细梅，却见她正靠着柱子打瞌睡，看来睡得正。太后怔了怔：“倒是个聪明的丫头，可惜只是个奴隶，不然……”
“母后，”楚浩靖护住惜细梅：“我自己的王，我自己选。”
“你不会是想……你疯了？”太后不可置信地说：“她只是奴隶出身，做个侍就是天大的恩典了，王，做梦！”
“如果她不是奴隶，而是出身江湖的大派呢？”楚浩靖眼中暗含希冀：“母后认为，还只能封个侍吗？”
“顶多封到侧，不能再高了。”太后眸中寒光闪过：“你的王是要帮你打理家业的，是在重大宴会上和你坐在一起的人，怎能出身草莽？侧的位子，已经是极限了。”
“你们在吵什么？”惜细梅睁开迷蒙的眼睛，拉了拉楚浩靖：“怎么了？”
“没什么。”楚浩靖扯了扯嘴角：“吵醒你了吗？怎么昨晚没睡好？”
“梅梅啊，”太后微微笑着，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人贵自知，你……好自为之。”
“是，太后。”惜细梅扯扯楚浩靖，不让他开口：“梅梅记下了。”
太后瞟了楚浩靖一眼，摇头：“你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摆驾，回宫。”
送走太后，楚浩靖气鼓鼓地盯着惜细梅：“我在努力争取，你倒好，居然扯我后腿？”
“你再多多努力一下，我的小命可就没了。”惜细梅翻了个白眼：“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做一些我愿意做的事，可不代表我要把小命也贴进去。”
“怎么会呢？”楚浩靖怔了一下，从背后抱住惜细梅：“我相信，你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背后温暖的怀抱明明是那么的真实，惜细梅却感到无法言喻的担心，仿佛这一切真实统统都是幻影，当彩的泡泡破灭后，自己又会看到什么呢？
第二天，惜细梅刚起，就见总管等在屋外：“贺总管，有事吗？”
“梅姑娘，”总管略施一礼，把手中的账簿递上：“这是王府上半年的收入和开支用度，请姑娘过目。”
惜细梅正要接过帐簿，闻言顿了顿，把手收了回来：“总管看过就好，这些事……我是管不着的。”
“这是王爷吩咐的。”总管不依不挠：“请姑娘不要为难属下。”
惜细梅无奈，接过帐簿：“那就烦劳总管多多指点了。王爷什么时候下朝？”
“这个时候应该下了早朝了。”总管看看天：“也许是在南书房和皇上说话吧。”
******************************************************************
“昨天母后回宫后气得不轻啊，”楚浩韬从奏章中抬起头来：“平王如今可是越发长进了啊。”
“皇兄，”楚浩靖不理会楚浩韬的嘲笑，兀自苦恼：“你说这人，会不会恃宠而骄呢？”
“怎么不会？”楚浩韬失笑：“只要是个人，都难免会犯这个毛病。其实男人也一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人好像不会。”楚浩靖懊恼地抓抓头发：“不管我怎么抬举她，她好像都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一定是你抬举得还不够。”楚浩韬若有所思：“或者这个人太聪明。”
“我今天让贺廉把王府的账簿都拿给她了，还要怎么抬举？”楚浩靖有些沮丧：“可我总觉得，不会有用的。”
“说真的，天天对着这样的娇娃，你就不动心？”楚浩韬好奇地凑过来：“听母后说，那的确可称得上是天人之资啊。”
“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事。”楚浩靖烦躁地跺跺脚：“缺了一环，计划终究是不够完。”
“啧啧，”楚浩韬坐回龙椅上：“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吧，带她出去逛逛，说不定会有用。时间不多了吧？”
******************************************************************
“梅梅。”楚浩靖语气轻快地踏进房来：“你病也好了，不如我们出去玩？”
出去玩？惜细梅眼前一亮，把账簿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啊，我这就去换衣服，你等等。”
看着惜细梅走进内室，楚浩靖收起了笑脸，神间竟有些阴沉。惜细梅在门边看得分明，只觉得心中一痛，这虚假的戏是不是要到头了？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虽有预感，惜细梅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