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他对曾太医又是威胁,又是利,不由冷笑:“殿下出手可真大方啊。”
慕容麟轻笑:“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多着。他聪明着呢,害了绿衣,那等于得罪了父皇。他迟迟不肯下决断,也是等着有人去推他一把,他好借坡下驴。”
我自嘲地笑道:“倒是我庸人自扰了。不过就算茶的事情还了绿衣清白,太子的心结却还是打不开。”
慕容麟轻笑:“你太好管闲事了,在宫里最好安安分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冷笑:“我才不管闲事呢。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最好是这样。”慕容麟笑道,“你这人口是心非、外冷内热,想置身事外恐怕也难。”
我想起什么,忽笑道:“殿下不想查出这幕后之人?”
慕容麟道:“不用我费神去找,他自然能露出尾巴来。”他望着我低笑,“今日有些意犹未尽,不如……”
我忙道:“轻衣想起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你就这么对待我?好歹我也帮了你一回。”
我轻笑:“殿下想要轻衣还这个人情,日后……”
“我不要日后,我要现在。”慕容麟笑着欺身过来,我退了几步,几乎被一块石头绊倒。慌乱中一手按在灌木丛间,扎了满手的刺。
“疼吗?”慕容麟过来扶我,手心传来稍稍的温湿让我心底一颤,我莫名地惶恐,忙甩开他的手。
慕容麟笑望着我:“这脾气,倒也不小。真真是过河拆桥。行了,不逼你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我淡淡一笑。对慕容麟,我不敢拒绝得太彻底,往后兴许还有事情求他。也幸好他不会过分纠缠,每次口头占点便宜也就罢了。
我回到捣衣别院,彦嬷嬷正在门口等我。
“那宫我查到了,通过熟人问了才知道是十皇子那边的,昨天就出宫探亲去了,恐怕短时间回不来。”
“十皇子?”我喃喃自语,“这事扯上十皇子了?”
入宫前早就听说这十皇子慕容玉是众皇子中最不肖的一个,吃喝嫖赌,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正事。我实在不愿意与这样的人物打交道。
不过,这慕容玉是此事幕后主使?莫非是人前故意如此,韬光养晦?这些皇子们个个都心怀鬼胎,有奸诈如他的也不稀奇。
“也不知道绿衣怎么样了?”彦嬷嬷面有虑。
我淡笑道:“嬷嬷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唉,我还是多去求求菩萨。”她显然对我的话没有怎么上心,也不指望我能做些什么。一整天下来,都是嘴里念念有词,失魂落魄。
我叹息,绿衣有如此忠心之人,也算不错了。心里不由想起阿萝,很不是滋味。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她当日做过些什么,不知道她害我的目的。也懒得去猜。有这个心了,我也不会再让她接近我。
直到第二天晚上,绿衣才被人送回来。彦嬷嬷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拉着她问长问短。
绿衣只是淡笑,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我确信被囚的那段时间里,她没有怎么被为难。护她周全的人如今应该正在战场上一夫当先,奋勇杀敌。
我又想起另一个同样英武的身影,默默地在心底祈福。
里,我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朦胧的月,若有所思。
递来一件衣物,我仰头,绿衣正站在我身边。
“睡不着吗?”绿衣坐在对面,笑问我。
我淡淡一笑,忽而想起什么,问道:“这事是弄清楚了,太子那边恐怕还是不肯罢休吧。”
绿衣淡笑道:“灵公主的病有了起,皇后娘娘情耿直、凡事又是秉公办理的。”她望了我一眼,笑道,“还该谢谢你的。”
“谢我?”我掩饰道,“我又没帮上忙。”
绿衣淡笑:“这事,我心里有数。只是以后别再为我冒险了。”
我黯然。在我来之前,那么多年,她不也都好好地渡过了。慕容麟说的对,我总是在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
“有什么打算?”绿衣问我。
“嗯?”我仿佛自梦中苏醒般地有些迟钝,有些恍惚。再回头看那挂在天际的月,感觉遥远得很不真实。
清冷之气慢慢弥漫四周,我不缩了下身子。但隐隐地感觉,那冷也是不真实的。
“我总能感觉到你的忧郁,你的心不在焉。”绿衣一针见血地洞察了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吧。”我转移话题。
绿衣愕然:“怎么好端端的提我了?”
我笑着,没有回答。我与绿衣,慢慢地,沉浸于孤之中,任由风吹拂起裙袂,思绪随之飞扬。
我们在这里,思念着另一个地方的两个男人。
一日清晨,我起来后帮着彦嬷嬷把屋里的几盆移到院子里晒太阳。绿衣去了皇后那里,彦嬷嬷忙活了一阵也去其他嬷嬷那里串门。我独自一人,搬了把躺椅,在院子里看起书来。我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还是向曾太医借的。自上次后,我时时找借口去司药局,向太医们讨教。曾太医欠着慕容麟的人情,对我自是客气。我又时常做些可口的点心送去,替他们捣捣药、过过秤什么的,便也混熟了。
只是今日,我有些心不在焉。我翻开书,取出夹在里面的一封信。信是阿萝写的,字迹是她的没错。她约我今子时想见,字里行间满是诚恳。我却不好笑。自那次落选之后,我谁都不敢相信,对谁都小心翼翼的。
在明月坊的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一个阿萝可信。凡事与她商讨,自是以诚心对待。可是进了宫,一切都变了,我甚至还没有任何预兆,就被人算计了。那些不着痕迹的招数,令我自愧不如。
现在,我与阿萝的关系显得非常尴尬。我已没必要去深究她的心思、她的目的,我只想与她隔得远远的。
可是现在,她又回过头来想与我同仇敌忾。很可笑。
就算我可以不计前嫌,我却不能不防另一次阴谋。在这深宫里头,永远无法看透人心,无法预测算计。所有人,都成了我的假想敌。
只有在这里,在绿衣的捣衣别院里,才可能得到片刻喘息。
心下计较,那信笺终究在火焰里翩飞,燃成灰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