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到一大群宫廷侍卫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
刺客?我第一个念头。再回头,只看到他飞舞的衣袂。真是……风一样的少年。
“看见他去哪了吗?”一个侍卫粗声粗气地问。
我胡乱指给他们一个方向,看他们匆匆追去的身影,我无奈地轻叹一声,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即使绿衣还备有料,恐怕瑜也会因延误的理由而责难。
我略带颓废地回身,走过宫墙转弯口,忽然看到刚才那少年正慵懒地靠在墙上,抱胸望着我。
“你为什么不跑?”
他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跑?”
“你不是刺客吗?”我故意傻傻地问。刺客不会这般潇洒镇定。刚才那些侍卫虽然架势汹汹,但没有一个人是带兵器的。从他服饰可以看出他的身份非富即贵,他对皇宫地形又如此熟悉,恐怕是一位被宠坏的皇子皇孙吧。
他淡淡地一笑,向我勾勾手指:“你过来。”
我轻笑一声,扭头就走。
“喂,小宫!”
“我叫轻衣。”我边走边纠正。
他一个箭步就拦在我面前,笑道:“你刚才帮了我,我也得帮你一回。不然我慕容烈岂不是占人便宜了。”
我淡笑:“我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他朝我手上的托盘努了努嘴。
我心中一动,说不定,他可以帮我。这宫里头,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况且还可能是一位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这是送去给瑜娘娘的料,现在,她该责罚我了。”我有些恼他。到不是为这料,而是他出现在我最失意的时候。
“瑜?”他喃喃着,神有些黯淡,继而淡笑道,“我帮你跟她说去。”
我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为何如此好心?看着他干净无害的笑意,我不由有些悲哀地自嘲,是我防得太过,所有人都成了我的假想敌吧。可是,人心谁又看得透呢?
瑜正站在御园的湖边喂鱼,她大把大把地扔着鱼食,眼睛却空茫地瞥向远处,若有所思。她应该有四十来岁了吧,容颜虽依旧姣好,身子却有些发福。身后两名宫手捧着水盆和白巾,静静候着。
她转身,慢慢净了手,才侧目看我们。
她的目光落在慕容烈身上时,眼角间竟有一丝鄙视与不屑。她看他跟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对我的不屑,我可以理解,可是他……
“怎么,你今天和这奴才一起过来,就是为了证明料是你不小心撞翻的?”她懒懒地瞥着他。
慕容烈背手淡笑道:“确实如此,至于信与不信,全在您一念之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瑜冷笑地盯着他,“看来,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听说午后刚大闹了御书房,皇上还派了人拿你。果然是贱婢生的种,哪有一点皇子的样!”
皇子?我心里一惊,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同时感到重重危机。先前瑜恼我,不过是因为绿衣拒婚的事。这回,她与这位烈皇子的瓜葛又扯上我,恐怕更是厌我。不知不觉中又搅进这些是非,我不由在心里苦笑。
慕容烈轻轻一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皇子,不过是瑜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放肆!”瑜怒地指着他,“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慕容烈凑近她,在她耳边含笑地道:“以后有怨气全冲我来,别尽拿一些小宫出气,那算不得能耐。”
“你……”我看到瑜被气得脸苍白,浑身颤栗。
“我们走!”慕容烈拉着发呆的我,匆匆离开。
撇下瑜等人老远,他才松开我的手。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埋怨。
慕容烈笑道:“自然是赶在她发威之前溜之大吉。”
我不失笑,忽而想起什么,有些顾虑地望着他:“您是……皇子?”
慕容烈笑道:“那又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淡笑:“不怎么样。”
他看我时,眼神里多了一丝认可。他不知道,其实我也是极随的人。
我想起那些料,打算再回去一趟。这一次是我的事,没道理让瑜借此去迁怒绿衣。
“我要回去了。”
慕容烈轻哦一声,笑问道:“你住那里?”
我略一迟疑,道:“捣衣别院。”
我走了几步,回头望他,他还是静静地立在原处,那身影,竟有些孤独。我想起瑜口口声声骂他是贱婢生的种,想起那慕容农向我提及的众兄弟中却没有他,想起他笑意里暗藏的忧伤。我错了,我以为他是一位被宠坏的皇子,却原来,是一位被人遗忘的皇子。
我的心竟有些疼,为我们的命运。
正走着,那群侍卫仿佛从天而降,一下拦了去路。看来是因为顾忌瑜,而截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烈皇子,跟我们去见皇上吧。”
慕容烈几步走到我身边,淡淡一笑:“这笼子能有多大,才一会就让你们给找着了。反正我也跑累了。”
方才询问我的那侍卫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指着我:“你,也跟我们走!”
我没想到,我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面圣。御书房内,我战战兢兢地立于一旁,听慕容垂训着慕容烈。我低着头,无法看到慕容垂的容颜,听他声音里透着无比威严,中气很足,一点都不像六十多岁的老人。
我闻到一阵熟悉的味。微微侧目,窗前的木架子上放着一盆绿萼梅,正散发着浓郁的芬。
“顽劣如你,朕也算是见识了。若是你众多皇兄都与你这般,朕只怕早就被气死了!”
慕容烈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他目光平视,面如常,唇角间竟还有一丝淡淡的嘲弄。
“行了,都下去吧,朕也懒得多说。”
慕容烈站起身,淡淡一笑,转身走出去。
“这小宫也带走吧。”
指的自然是我。我望一眼窗口的绿萼梅,心中一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张口便道:“这绿萼梅怕活不了多久了。”
正要离开的慕容烈回过头来,有些失神地望着我。周围一片沉寂。我感觉到气氛异样,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我抬起头,看到慕容垂的目光,犀利、幽深。
我跪在地上磕头,低声道:“请皇上恕罪。”
慕容垂淡淡一笑道:“你给朕说说,这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感觉周围人的脸有些缓和,我自己亦暗暗吁了口气。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道:“现在已是四月底,照理说,梅已开到尽头,味慢慢淡了。但奴婢看这盆梅得离奇,定有什么原因。梅傲,一般也不易染病,但也有一些病害,如穿孔病、炭疽病、白粉病等。其中腻虫对其有致命病害。依奴婢斗胆猜测,这盆梅正是染了腻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