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会儿,大致是因为胭脂水粉之类的小物件引起的争吵,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愿管这等闲事,进里屋去找阿萝,目光无意间触到一红衣子。她正在角落顾自练着舞步,外界似乎与她无扰。我记得她好像叫红姝。是个容貌、才情极高的子,不知日后是否会成为我的阻碍。
红姝停下来,侧目瞥了我一眼,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这些日子以来,我和她从未说过一句话。我感觉她在刻意回避我。是不屑,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找到阿萝时,她正坐在前整理衣物,抬头望见我,言又止,神情有些异样。
“你想问我昨晚的事?”我坐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打理包裹。
阿萝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我觉得你应该替自己长远考虑。进了宫,你和三皇子的关系……若被人知晓,于他不过是韵事一桩,于你却很是不利。”
我轻叹一声道:“我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是身不由己,还是心不由己?”阿萝半打趣半认真地问道。
我心头微微一怔,沉默不语。是身不由己,还是心不由己?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里竟还带着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日后,又该如何收场?不,不能再这样放纵自己了。
阿萝神又认真起来,悄悄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从被褥下取出一个精致的胭脂盒来。
“这是……”我一怔,又明白过来,轻声问道,“丢的就是这个?你用这个挑起她们的争执,从而来替我掩盖昨晚的事?”
阿萝点头:“那么多双眼睛,肯定要说长道短的,对我们入宫很不利。让她们吵起来,你这边的事就被忽略了。这件事,完全是我自作主张,与你无关。日后被人发现,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为我如此冒险,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傻瓜,我们是好。”阿萝笑了笑,道,“我现在就去处理了这个东西,你再休息一下,我们又得上路了。”
待阿萝离开,我的眼里掠过一丝悲凉。好?那,我们三个在一起时也说我们是好,要共同进退。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去验证好的忠诚了。
连推心置腹的阿萝都有如此心机,这日后越发没那么简单了。
由于胭脂之争,两名舞姬闹别扭,一早就被安排换了马车座次。我与阿萝心知肚明,依旧坐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没有多余言语。
这一次,红姝刚好调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与我目光相对,她又很快将脸侧向一旁,与其他舞姬一起谈笑着。她嗓音低柔温和,面带浅浅笑意,亲切可人,任谁都无法对她产生厌恶。
我纳闷,不曾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为何她对我如此冷漠?
看着红姝与其他舞姬打成一片,我感觉到自己和阿萝还是被孤立了。她的温柔解人、慷慨大方和独有的亲和力在没进宫之前就已将我打败。我感到了隐隐的危机,原来一味地退避与低调也并不是明智之举。
“红姝,这个镯子真漂亮啊,不过一定很贵重,你真舍得送我吗?”一名得了好处的舞姬笑嘻嘻地粘在红姝身边。
红姝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只是东西俗气了些,不要嫌弃才是。”
我望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还没入宫就知道买人心了,你真是迫不及待。不过人心贪得无厌,不是你区区一个金镯子就能满足的。
我思量着,手中一松,白的绢帕轻盈地落在红姝的脚边。
红姝看似微微一愣,即而弯身去捡绢帕,却有一只脚先她一步踩了上去,纯白的绢帕上立即留下一个污迹。
阿萝的脸微微一变。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红姝左边的一名舞姬故作内疚地道。
红姝轻轻一笑,拾起绢帕,掸去上面的灰尘,递到我面前,道:“窈窕真不是故意的,轻衣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别与她计较。”
这话可是在隐射我小肚鸡肠。我接过绢帕,轻笑道:“姝姑娘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小气?怎会为了一块手帕伤了感情?”
红姝问道:“轻衣姑娘是邺城人?”
我点头:“姝姑娘是哪里人?”
“龙城。”一块绢帕,有时候却可以拉近距离,即使只是表面。
“龙城有一个有名的知乐教坊,莫非姝姑娘正是来自那里?”
红姝淡笑道:“正是,见笑了。”
知乐坊,红姝。我在心里轻轻一笑。与其百般猜测,不如静观其变。
我们小声交谈着,一起说起舞道与琴艺,时而会心一笑。有时候,我想如果不是在进宫之路上相遇,也许我和她真的会成为朋友,因为我们有太多相似之处。
正说得兴头上,忽听前面有人高喊:“停,原地休息一下!”
这是为了照顾有不便的子,马车上的人三三两两地下去。
“不如我们也下去透透气,如何?”红姝提议。
“好。”我望向阿萝,道,“我们一起下去吧。”我不动声地握了一下阿萝的手。
外面是一片荒原,杂草丛生,姑娘们心照不宣地朝野草深处走去。马车一排排地停息着,一路护送的侍卫此刻暂作歇息,拿了水来喝。马儿也在吃草、饮水。
我和红姝、阿萝三人随意地在附近散步,轻风袭来,各人衣裙飞舞。
“站着别动。”红姝忽开口道。
我吓了一跳,停了下来,不解地回望着她。微风吹起她轻盈的长发,有一种恍惚间的优。
“就是这个样子。”红姝的眼眸里浮现出赞的彩,“真是太了。我回去拿纸笔,定要将现在的你画下来!”
望着她飞快离去的身影,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淡淡一笑。
正发呆间,忽听背后阿萝猝然惊叫一声:“轻衣!”声音里带着惊恐不安,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凄厉、悲凉,却又很不真实。多年后,阿萝在我怀里死去的那一刻,就是这样的一种惊恐、悲凄。那个时候,几乎绝望之际,我忽然回想此刻,阿萝的这一声惊呼是发自肺腑的。
我恍惚地回头……
“小心!”一个熟悉的身影奔来,飞速将我推开,我们一起倒在一片疯长的野草丛里。一支箭悄落在地上,泛着冷冷的银光。
我在慕容农怀里,半天才回过神。箭?暗算?这进宫之路还真是曲折啊。我在心里苦笑,心有余悸。
慕容农扶起恍惚的我,转过身时神严峻,他朗声命令:“传我令,速将刺客逮捕回来,还有,我不想看到再发生类似的事!”
众侍卫领命而去。
慕容农回首安抚面苍白的我,低声道:“没事了,有我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