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静静的看着皇上,不发一语。
终于还是做了决定,因为他是皇上:“这事情不仅是一个孩子,明中毒的原因不得不查,既然母后执掌后宫,此事就由母后定夺吧!”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若是此事交由哀家,无论结果如何,皇上都不可以有异议,如何?”
“一切全凭母后做主。”让他杀这个孩子他狠不下心,就算是他推卸责任吧。
“主子,您好歹歇歇吧,都折腾了一宿了,也真是奇怪,主子救了娘娘和小公主的命,这些人反过来还要怪主子,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就一尸两命了呢。”阿若自小跟着落微,自然见过些世面。
“可公主异于常人,这在皇家是大大的忌讳呢。”落微有一下没一下地拢着及腰的长发。
“小公主长得可漂亮呢!”阿若眼中放出光彩,“虽然紫瞳蓝发,可唇红齿白,将来肯定是个人。”
“是吗?”落微淡淡的一笑,“对了,你是怎么请到御医的,那些人碍于后宫的压力,该是死也不肯来的。”
“还说呢,洛王爷亲自去太医院抓人,有哪个敢抗命不来?”阿若想想就痛快。
落微并没在此事上多做停留:“娘娘和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吧,娘娘那紫菁伺候着,奶娘正哄着公主呢。”阿若说完打了个哈欠,
“你啊!”落微看她困成那个样子,“不用在这儿呆着了,下去好好补一觉,快去吧!”
阿若如获大赦一般,蹦这就出去了。
落微反正也睡不着,便去看看被她丢在雨里的古琴,本身弦断了还可以修补,可如今在雨里泡了一,终究是毁了,无奈的摇摇头。
“公子总喜欢鬼鬼祟祟的吗?”落微自小练武,耳力比普通人好很多。
蓝洛从树下缓缓踱出,青衫磊落,没有平日里的犀利:“功夫不错,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落微扬唇一笑,映着日的阳光,分外动人:“又岂只是不错的,若是单打独斗,公子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呢。”
“哦?”蓝洛唇边溢出无形的笑,“口气倒是不小。”
“公子昨日毁了我一把好琴,今日有躲躲闪闪的,难道不怕有失王爷的风范?”落微将手中的琴举起给他看。
蓝洛走过来,用手挑起断弦,复又放下,道:“琴弦用久了是会断的,你怎么又赖到了我的头上?”
“公子难道没听过,弹曲时琴弦突断,必是有听之人。公子毁了我的琴,可想过拿什么赔我?”
“你是把我当成玄煜了吧,为博红颜一笑,竟找了几十棵梅树栽满整个院子。”蓝洛抬头看看四周,嘴角带着淡淡的嘲弄。
落微一时口快,话出口便后悔,自己这话失了分寸,气氛一下尴尬到极点,正当落微想着该不该道歉的时候,蓝洛又道:“也罢,既然你执意说这琴是我毁的,我赔给你便是,生辰是多少?”
落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盯着他看了半天。
“干嘛?你不说,难道还要我去内务府查你的庚帖?我现在虽然卸职,可大小还是个王爷,想知道应该不太困难吧!”
“我是八月十五生的,月圆之。”落微脸一红,知道这么看一个大男人是极不礼貌的。
“好!”蓝洛点点头,“月圆之,我还你一把琴。”
“那我就先谢了。”落微做出一个拱手的动作,“有空吗?我有件事情想问公子。”
“问我?我想咱们还不算太熟,你不怕我卖你?”蓝洛双手交叉在胸前,侧目看她。
“那只能怪我有眼无珠,我也只好认了。”落微低下头,小声嘟哝。
“好一句有眼无珠。”蓝洛极少这么大声的笑,“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说来说去还是骂到我的头上,你问吧!”已恢复了平日的冷肃
“你知道梓雪是谁吗?”落微决定问蓝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听梓雪的名字必是和欧阳家有关,可欧阳家从未有人提起过,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除了欧阳家的人,她认识的能问的人里蓝洛年龄最长,知道的事也该最多。
蓝洛神情一冷,落微注意到他脸上一点细微的变化:“你要是不愿意说就别说了。”
蓝洛微微摇头:“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只是很多年没人提起了。梓雪是孝仁皇后的名讳。”
“孝仁皇后?”落微一惊,孝仁皇后已经过世十五年了,正和她现在的岁数相同,这皇上莫不是……不敢再想下去。
“你没事吧!”一只手覆上了落微的额头,带着温热的触感。
落微茫然的摇头,随即脱口而出:“我长得真的像孝仁皇后吗?”
蓝洛嘴角微微一动:“莫不是真的淋糊涂了,孝仁皇后十五年前就死了,那时我才两岁,怎么记得她的样子?”
落微抱歉一笑:“算了,没准晚些太后还要问话,公子早些回去歇着吧,折腾了大半,我也困得不行了。”落微说完极不淑的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的回屋了。
下午太后便命飘零的奶娘李氏把公主抱到落微这儿,说小公主哭闹不休,大家都没办法了。说倒也奇了,一进落微的屋子,公主还真就不哭了。
落微轻轻笑了一声,对李氏道:“我说李婶儿,我又不会哄孩子,抱到我这来也没办法啊!”
“是太后叫抱到这的,公主这样子,也不能交给别人了。”李氏也苦,大家都被软起来,她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呢,“姑娘,我…”
“李婶,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你原跟这事儿没关系,是我硬把你拖下来的。”落微将公主接过来放进小里:“相府你是回不去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我活着一日,便保你一日,你可愿意?”李氏人不错,虽怕死了些,可人活在世上,又有几个不怕死的?
李氏一下子跪在地上,给落微磕了个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来,起来吧!”落微虚扶了一下。
晚膳时分,太后派人来传话,让落微陪着用膳。落微到蕴院时,蓝洛已经坐在那儿了。落微悄悄看了蓝洛一眼,不辨悲喜。
“皇上说了,既然小公主的命是你救的,那你就给她起个小字吧。”太后看着落微,只字未提早晨的事儿。
“落微不敢,公主起名字是大事情,又哪里容落微多嘴。”落微放下碗筷。
“既然老祖宗和皇上都这样说了,你就说吧!”蓝洛在旁道,“况且只是小字,等到成年时还要另取封号。”
“那就‘婠’字,如何?”落微看太后和蓝洛的反应,蓝洛并未多话,反倒太后说了一句:“妩媚妖娆,玉婠,好。”
太后的“好”一落地,落微总算松了口气,强扯出一丝笑。
“老祖宗可有决断?”蓝洛虽未点明,可在座的人也都明白指的什么,一瞬间,空气有些凝滞。
落微手中的筷子一抖,素的衣裙上染上油污,连忙用帕子擦拭,见擦不掉便站起身:“落微失礼了,臣告退。”说完挽了个福。太后与蓝洛感情亲厚,有什么话明说也无妨,她终究还是外人。
太后看着落微退下去,略微一笑:“她是个难得的聪明丫头,当欧阳家的义,未免太屈就了。”
蓝洛逸出似有若无的笑:“老祖宗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你啊!”太后笑着摇摇头,这孩子她了解,这次能帮着明,倒也是情理之外的:“以你的子,不会帮着明出这种头的。”
蓝洛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玩笑道:“原来在您心中,我是如此薄情之人。”他问过落微,是不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她说是,他愿意陪她赌这一把。
“哪是说你不好,你在哀家身边长大,什么情,别人不知,难道哀家还不知?”太后把玩着手上的紫金镶南珠的指套,“你也不必过虑,此次皇上也不愿多添杀戮,可这万全的法子,哀家还是要仔细思索。”
蓝洛心念一动,淡淡道:“太后,稚子无辜。”说罢起身告辞。
稚子无辜?太后让紫芸服侍着睡下,辗转反侧,思量着蓝洛的话,这宫闱中又有什么是无辜的?明得恩宠太盛便是稚子的罪过,也注定了这孩子生就命运多舛。
一无眠,落微早早起身,坐在镜前任由奶娘李氏给她梳头。李氏耐心的将她上半部分的头发绾起,以翠的玉簪固定。
李氏边用木梳拢着她剩下的头发,边笑着道:“姑娘的头发真好,有黑又亮。”
落微只淡淡一笑:“怎么样了?”
“现在天气渐暖了,的身子硬朗了很多,琴弹得也越发的好了。”李氏的孩子尚在襁褓中就已夭折,进欧阳家当了奶娘,看着飘零长大,认识落微也有四年了,“还时常提起姑娘呢,看姑娘一切安好,她一定高兴。”
“主子,太后到了,已经在门口了,不过九公主也来了,正和太后说什么呢。”阿若进来禀报。
落微忙披上衣服到院中,蓝洛也在外边恭迎,太后正打发玉颜回去,眉梢上有些释然,连唇边也有了笑意。落微与蓝洛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太后吩咐众人在门口等着,独自进门。
分别见过礼后,落微扶太后到阴下坐下。
“洛儿明天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平白让你歇了两日,到便宜了你。”听见太后戏谑的口气,落微放下心来。
“刚刚您进门的时候,我和公子就知道有好消息了。不知是谁这么好的本事,劝动了您。”落微试探的问了一句,这么粉嫩可爱的娃娃,若是就这么没了…落微不敢再想下去。
太后慈爱一笑:“知道你们两个心里打着主意呢。这宫里的人太执着了,什么肤发异,是为妖孽,都是些人想出来的,又哪有个真?只要皇上当她是皇,哀家当她是孙,又是皇上的骨肉,有什么不行的,又有什么人敢说她是妖孽?”
落微听着这话,脑中浮现的是那日的玉颜,娇娇弱弱的,丝毫没有一国公主的威严。这番话在这宫里可能只有玉颜能说出来了,豆蔻年华的子,连笑都带着隐忍,只是她的父皇不把她当儿,祖母不把她当孙,她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又岂有立足之地?
蓝洛露出清冽的笑容,这是落微看到他的笑脑中出现的第一个词,不像秦玄煜那样暖暖的让人欣慰,也不像秦玄熠嘲弄的笑,其实他们几个年岁相差不多,却总觉得蓝洛有些高深莫测似的。常听人说洛王情寡,这一笑却是如此动人心迫。
太后见落微愣神,只看着蓝洛,以帕掩唇轻咳了一声,还带了丝暧昧的笑,一时间顿觉尴尬,知道太后是误会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低下头。
“一切都过去了,待会儿带婠儿去凝雪宫,让明好好看看。”落微脸上虽带笑,心里却猛地一震,太后说“看看”,并不打算把婠儿留在凝雪宫,如此是要母生生分离,这不像是太后往日的作风,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落微脑子飞快转着,只听见蓝洛说:“许是这丫头几天没睡好觉,魂儿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落微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却停在太后脸上,知道他是替她解围,也只好接下去:“是啊,臣这些天睡得是不太安稳,臣失礼。”落微福了福身子。
“无妨,这也不怪你,就是哀家,最近也休息的不好,你去休息吧,哀家也想回去再小憩一会儿。”说完将紫芸唤进来,带着人群浩浩荡荡的去了。
落微脑中忽然闪现一个想法,这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背后是否也有几分悲凉,几分无奈?
“太后并非普通的人,所以,别去怀疑她的任何一项决定,只要记着她说会当婠儿是孙就够了。”落微回过头,她不了解,是什么使这个有几分心高气傲的男人对太后如此深信不疑。几个月的相处,太后与蓝洛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亲厚,至少不是她所认为的那种亲厚。可太后每次见到蓝洛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蓝洛如今的一番坚定,又分明透着些不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