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入前仍下得纷纷扬扬的雪,现在却疲惫地消磨着时光。失却了精致的形状,碎碎散散,零零星星地降落着。让红眷惊奇的是外面的湖竟无结冰的现象,依然随江山潮流奔腾不息。
是人的本质。纯净、不屈、坚强却脆弱。
霓儿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怯怯地开口,“夫人,该沐了,爷很快就来……”
“我知道。”红眷面无表情地走进间。虹儿早已在用上等墨玉岗石铺就而成的池里放上热水,并按照总管的吩咐撒上药材和百合瓣。她知道,夫人最爱百合的味和姿态。霓儿和虹儿小心翼翼地为红眷脱下云头踏殿鞋和粉红的芍药束胸长裙,红眷小步踏入热水中,小手俏皮地拂着流水。
烟雾缭绕,光洁雪白的若隐若现。子红唇似火,明眸璀璨如繁星。
待红眷回到屋里时已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了。只见箫凯轩懒懒地坐在桌边,手指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宝蓝的纹桌布。见红眷进来,他毫不掩饰地灼灼地盯着红眷,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红眷身上流连。或许是刚沐完的缘故,红眷身上散发着阵阵飘忽的百合,发丝上仍沾有水珠,目光稍带迷离,却比平日的素雅中添了几分妩媚。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红眷微微地福身,朱唇轻启,“红眷见过堡主。”
“过来。”箫凯轩伸出大掌,虽语气平淡,但眼内却是满满的笑意。红眷听言,心中倒无之前那般忐忑,可说是无云无风。深吸一口气,红眷牵起裙角走到他身边坐下。
殊不知红眷的屁股才刚碰到椅子呢,箫凯轩的长臂就一把攀上了红眷消瘦的肩膀,红眷的身子不易察觉地僵硬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沉下气来,小口地喝茶,觑了觑身边慵懒地看着自己的箫凯轩,道,“堡主,红眷可不认为你仅仅是为了观赏红眷喝茶而大驾光临昭菊殿。直入正题吧,越快完事越好。”
红眷一副豁出去的姿态,箫凯轩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搂住红眷的手又加重了力道,忽如起来的疼痛让红眷难忍地蹙起眉。
箫凯轩竟大悦似地挑高了眉,手上放松了劲道,嘴里调侃道,“那固然重要,不知青楼子是否都身怀取悦男人的特技?”闻言红眷的脸却一下子全白了,素藕般洁白纤细的两臂使劲挣扎着逃出他的臂膀并慌忙地退离到门帘边。
四目对望。屋里静谧得只听得见白烛燃烧时发出微弱的“噼噼啪啪”的呻吟声。
箫凯轩甚为恼怒,怀中的温软娇躯一离开竟让他觉得怪异的不舒服!他抿紧唇,冷冷地盯着她苍白的脸庞。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力道很轻但桌子却发出了生硬的“吱嘎——”一声。
“人!你发什么疯?”箫凯轩低吼,腔调里弥漫着浓烈的不悦之意,就像是自己的宝贝被别人夺走一般。
红眷不言不语,一直抓紧衣襟,后背紧贴着冰冻的梁柱,全身竟似面对死神般颤抖不已,不,连她的瞳孔都在颤动!甚至有恐惧和绝望在深邃的黑瞳中蜿蜒扩大——箫凯轩的心一下子柔软了起来,神里竟承载了越来越满的怜惜和疼爱。他此刻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箫凯轩低叹了一口气,轻轻站起,小心翼翼低走向红眷。似是怕他一接近她就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一样,他灼热的视线一直在她颤抖不已的身躯上停留。
一直在门外留意着屋内的情况的霓儿和虹儿同时紧张地双手捂嘴并慌忙地退到门后。两人似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似地抚了抚胸口,尔后气喘吁吁地对望着,半晌后异口同声地小声尖叫道,“天呀,那真的是昭箫堡那冷酷倨傲的箫堡主吗?”
屋内的气氛一直凝顿着。
“红眷,”箫凯轩柔声叫她,同时轻柔地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吗?”他仍是屏息凝神的。红眷的身子又轻轻地颤了一下,眼睛依然空洞无神,但总算找回了一点焦距。直觉里觉得这个男人握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渗沁着温暖,而自己——也并不排斥这种温暖。
让箫凯轩意想不到的是她竟撒娇似的扑进了自己的怀抱,还小声地啜泣了起来!这令他心里是又喜又惊的——当然,他也还疑惑着自己为何会如此一反常态?
哭笑不得地环住怀里娇小的小猫,轻轻拍着她因哭泣而又开始微微发颤的背。时间一长,箫凯轩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起了反应!为她!但她这样……他神略带点狼狈地低首看了看红眷,心想还是到别的温柔乡去“灭火”好了……怀中的红眷忽然闷闷地开口,“你知道我的娘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我知道……”
箫凯轩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自那日灵儿带她回昭箫堡后他就安排人手对她的身世进行了详尽的调查,才知道落红眷其实是皇上懿绍昂的皇兄懿绍兴和当时月楼的当红魁落少梅的孩子——也就是说,落红眷就是清平国的长公主。后来懿绍兴发现落少梅怀了他的孩子已是8个月后的事了。让皇室的种留在这种烟之地,懿绍兴当然惶恐不已,竟将落少梅绑在上,吩咐他的亲信们将她凌辱至半死……若非落少梅拼死地护着腹中的孩子并费尽余命的努力生下落红眷,怕是再无现在这怀中的子吧?
他总算是明白她为何听见自己说的话后恐惧不已了……想到这,他抬起她精致的下颚,一字一句地,“落红眷,我箫凯轩决不伤害你一分一毫!更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
纵是屋内这一角幽暗无比,但红眷却是清晰地辨清了他眼中的坚定和疼惜!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儿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红眷心动了,只为他的这一句,只为他的这一眼。足够了,有夫如此,复何求?
她的小手抚上他轮廓鲜明的英俊面庞,用手捂住他的双眼。箫凯轩心中只觉柔软,任她的手覆上自己的眼。
她领着他一步步走近榻。直至帐的帷幔缓缓湮没上交缠的身影。
她带着她的生命,一步步走进他的生命。
视野里逐渐出现世界模糊的轮廓。红眷扭头,那张能让天下心魂牵梦萦的俊脸已消失,只有空气里弥漫着的暧昧味道让她知道昨晚的一切是如何真切地存在着并主宰着自己今后的全部年华。
“虹儿。”她呼唤,蓦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像含了一把沙子。
“夫人。”虹儿从屋外走进来,小心地扶起红眷。“夫人,您要沐么?虹儿这就去为您准备。”不愧是虹儿,这么快就摸索清楚主子的心思。
红眷笑着,包裹着丝丝落寞。
望向窗外,雪经已停了。
那么,是否已开扩好了暖开的小道?
不,这或许只是红尘冻结的征兆。
“霓儿,赶明儿替我去月楼找七娘要点藏红,就说是眷儿要的就好。”
红眷的声音冷清,渗着苦楚的味道。
“诶?”霓儿惊讶地睁大眼——藏红,那不是让人绝育的药么。
再看看红眷,她此刻竟望着窗外的湖,悄然落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