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大人不是应该在神庙为东部和西部的天灾向玄娘娘祷告吗?”
“正是。臣向玄娘娘祷告后,于昨日得到神喻,因此速来向皇上禀报。”
“哦?玄娘娘有何神喻?”
郑允懋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的绢帛,姬冰接在手中,打开一看,上面写了这样几行字:“东江涨,西阳烈;北兵犯,南忧乱。君德失,狐媚缠;敬神明,天下安。”
姬冰看完后,脸上阴晴不定。东涝西旱、北边的兵事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可南部边境的密折刚刚私,郑锡恩还阑及通风报信,郑允懋也不可能做这等欺君之事。这神喻显然是真的,可后四句又是什么意思?
“君德失,说的是朕吧。朕最近有做什么失德之事吗?后面间又是指什么?”
郑允懋并没有惶恐,平静地回答道:“这间是说,皇上对神明不够虔诚,因而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导致狐妖缠身,若要天下安定,必要敬重神明。”
“你是说,南禺现今的内忧外患都是因为朕对神明不敬,所以召来了天遣?”
“陛下!”郑允懋再次跪倒在地,“臣知道陛下所为都是为了南禺,可是南禺的保护神是玄娘娘啊。当初是玄娘娘多次显灵,神武帝才得以建立南禺的江山,也才定下了南禺独尊玄的祖训。”
姬冰沉默不语。以南禺的国力,天灾总能熬过去,怕就怕这是天遣,就像强大的帝国覆灭前夕,那是人力所无法抵抗的。
“此次东江水涨,可丹水却完全无恙。”郑允懋又说道。因大雨而泛滥的东江流经丹水和南禺两国,在丹水国境内的部分就称为丹水。
姬冰叹了一口气,“神大人,你说朕应该怎么做。”
“民间私下供奉赤帝的行为必须止,皇上您绝不能再姑息。”他知道,皇上心里有意改变南禺只供奉玄的习俗,才会对东部受丹水国影响而私自供奉赤帝的行为采取默许的态度。他身为臣子没有强烈反对,不想却真的召来了玄娘娘的惩罚。
姬冰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再怎么英明神武的君主,到了神面前也只是一只虫子。
“另外,必须尽快除去狐妖,不可让它继续为。”
姬冰再度沉下脸,“你确定朕的身旁当真有狐妖?”天子身旁岂能有妖?
“臣今日已再卜一卦,皇上身边必有狐妖作乱。”郑允懋带着笃定的神情,神的占卜向来无错。
姬冰冷笑道:“朕还自以为是有为之君,然料连妖精都招来了,如果不除去,朕是不是会死啊。”
“皇上无需自哀,据臣推测,此狐妖必为九尾,道行最高、法术最强,连前朝神都难以抵御。但只要及时除去,南禺必定无恙。”
“既然是只法术高强的九尾狐妖,你怎知它幻化为何人,又怎么除去它?”
“从卦象看,此妖为形,以媚为惑,在宫中已经害良久……”
郑允懋没淤说下去,但姬冰却知道他再说什么,看到“狐媚缠”时他就有了怀疑。后宫里称得上以媚为惑的,除了苏绮媚还能有谁?可巧她的名字里还有一个“媚”字。
“她已经失势,你们还嫌不够吗?”姬冰心里清楚,苏绮媚媚惑之乱若非郑家有心揭发,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此虽然罪大恶极,但回想起近一年的情意,他忍不下心杀她。
“臣无意陷害苏庶人,也不敢此刻断定她就是狐妖。但若是,必除之,否则后患无穷。”对于皇上的埋怨,郑允懋没有露出委屈的神。当他发现苏绮媚擅采补,便认定此非善类,皇上居然对她还有眷恋,更非善事。
姬冰回首看看自己所坐的龙椅,他不该怀疑郑允懋,他对自己的忠诚绝对超过对郑家。
“你去办吧,但朕一定要看到证据。”
“臣遵旨。”
苏绮媚并不知道玄娘娘会给予她什么样的惩罚,但她也无力顾及,她正在谋划她的逃脱计划。她没有坐在宫室里自怜自哀,而是常在小小的宫院里行走,借机观察守卫的情况以及逃跑的路线。
因为她现在已经被废为庶人,就只有一个宫娥和两个老太监可供使唤,估计还是沾了她腹中皇儿的光。门口并没有侍卫把守,但无人出入时都上着锁,不知是在防她脱逃还是在防有人会捆她。
她有些犹豫,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就算能逃出留云殿,也很难逃出皇宫。她只知道皇宫的大概布局,并不清楚哪一条路是最安全的出宫之路——以前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可是,如果再呆下去,逃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娘娘,该喝药了。”赵轻红端过一碗药。
“不要叫我娘娘,免得别人听到了,以为我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苏绮媚虽然没有想过要报复赵轻红,可想起她的背叛,心中还是难免有气,说话的语气并不客气。
“是。奴婢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还请苏庶人赎罪。”赵轻红低下头,她知道苏绮媚已经知道自己的背叛之举,两人间的亲近已经不复存在。
苏绮媚却觉得好笑,她现在只是一个庶人,在宫里连宫娥都比不过,低头说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叮她很清楚,郑皇后派赵轻红来,既是为了服侍她,也是为了监视她。唉,还是少说间的好。
她端起碗,里面的药很难闻,但她必须喝下去。这安胎药从开药方、抓药、煎药到送药,都是由郑皇后的亲信一手操办,就算真有问题,也是郑皇后倒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心里还在想:“皇后处在这样的境地也是蛮尴尬的。”
看她喝完了药,赵轻红又说道:“苏庶人,早些歇息吧。”
压下因为药味引起的恶心感,苏绮媚掏出手绢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走到边坐下,然后对赵轻红说道:“我还不想睡。赵宫娥,麻烦你去书架上把我昨天读的那本《文清诗集》找来。”
赵轻红答应着,便到书架上去找。苏绮媚知道她不会找到,因为她根本没有把那本书放回书架。她弯腰从底下拿出前些天在院子里捡到的一根木棍,悄悄走到赵轻红的身后,举起木棍狠狠地打了下去。
赵轻红闷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门窗都是关着的,两个老太监呆在前院应该听不到响动。苏绮媚静听了几秒,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赵轻红也没有什么动静,心里倒有些不安了。
“轻红?轻红?”她轻唤了两声,又把手伸到赵轻红的鼻子下面,确认她的确是昏过去了,而不是死了,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轻红,你别怨我,我和你一样,也只是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苏绮媚使劲把赵轻红拖上自己的,盖上被子,入下帐,要是有人进来,也许会以为是她在休息,不会立刻发现她的消失。
她拿走了赵轻红身上的宫门钥匙,可她没有打算从宫门出去。前院还有两个老太监,她没有胆量也没有把握可以再打晕两人,还不被发现。不过拿了钥匙,就可以迷惑他们一阵。
苏绮媚换上赵轻红的衣服,悄悄绕到后院,后院的宫墙因为年久失修,角落里不知是被什么动物刨出了一个洞。当苏绮媚第一次发现这个洞时,她就决定以此作为她逃脱的出口。洞口不是很大,这也是她不敢再等下去的缘故,等身子再臃肿些,她可能就爬不出去了。
苏绮媚的怀里有一份她依靠强行回忆画出来的地图,出了留云殿,她便按着记忆开始在宫殿之间摸索,希望这份地图能把她带出皇宫。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一时出不了宫,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有机会出宫就去找夫柳平楼,他一定会帮她的。
此时已是亥时,大部分宫院里已经熄了灯火。但是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所宫院外还挂着火红的灯笼,苏绮媚知道那是翠羽宫。她自嘲地想:“还好,好歹也算是有了参照物。”
她手中没有宫灯,也不知道守卫巡逻的时间和路线,但幸亏她现在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比常人灵敏,让她可以在危险到来之前便有所警觉,是以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
走了一段路之后,苏绮媚看了看地图,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到了东宫附近,心里有些紧张。东宫的人也救于是皇后的人,被他们发现了一定会立刻被郑皇后知道。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她发现前面宫道上竟然有一个人正在来回徘徊,好像是在等什么人。那人穿的是朝臣的服,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苏绮媚有些惊讶,这时候怎么还会有朝臣留在内朝?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定晴一看,险些失声叫了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情郎孙修文。孙修文现在是詹士府府丞,也就是太子身边的近臣,他此刻在这里,一定是奉诏入的宫,那也就是说他可以合法地离开皇宫。
苏绮媚一阵心喜,如果孙修文愿意帮她,她一定可以在今离开这个可怕的大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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