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振翅的声音环过人流,一团雪白直直地绕过屋檐,没有丝毫停顿,栖身在了窗台之上,可爱的小脑袋灵活地转动,看着四周的动静,咕咕地叫着好像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一样。
房间之内,窗户边上,穿着白衣勾银边的长衫男子,一个起身,原本盖于他脸上的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册掉落到了地上,书下却是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与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气质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书掉落在地,他也不去捡,而是伸手接边玄衣男子递过来的鸽子,仔细一看,那玄衣男子不正是上次那茶舍雅间里的那一个,那么眼前这个不就是那个凭窗观望的男子吗?
错不了,虽然上次未见着容貌,但看那发丝便不会错了,柔软地好似能够渗出水来一样,浅浅的发丝与一般人十分不同,而次没有注意到的是,那玄衣男子的发丝也是相当地淡,不知为何。
“哼。”看着信的男子突然冷冷一笑,虽是平凡的脸,却因那抹而显得有一种邪魅的力量,眼中精光毕现,却也仅一瞬间,好似被吞没了一般,光茫消失在他漆黑的眼中。
骨节分明的手指搓揉着那信纸,渐渐成了一小团,只见他眼神一紧,那纸团却无名地燃了起来,在他指间成了一缕灰烬,刷刷落了下来,信中的内容除他之外便无人可以得知了。
接过玄衣男子递过来的一方素帕,细细地擦着他好看的手指,好像上面有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突然,起身站了起来,走至房间内的书桌上,上面有一个方形的东西,却被一块红色的布给盖住了,不知里面是什么。
伸手搭上那物品,与其他的五官不同,他的眼睛漆黑有神,好似可以把人吸入其中一样,微一合眼,眼神看向窗外,“看来,这殳国太后的生日我是去不了了!”语气中却不见任何遗憾,转过头来问着那玄衣男子,唇角边的笑却更是明显,“黑曜,你说做女婿做到我这个地步的是不是太过于失职了呢?”
玄衣男子一躬身,开口道:“属下不敢评论主子所为。”
仿佛他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罢了,也不为难你了,这么些年了,你的性子就不能变一变吗?坏话说不来,难道连好话也说不来吗?”
“属下知罪。”
走至桌边,提笔而书,梅花小簪就仅两字:立回。
就在那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离开之后不久,那玄衣男子也一个闪身离开了,而那白衣银边男子则又将身子埋入窗边副榻之中,伸手捡起了刚才掉落的那一本书。
“那老狐狸,如此沉不住气,没有与他合作当真是明智的,竟然在窝里反了吗?”将那书重新覆到了自己的脸上,书上黑色楷体四个字——官吏新制,下角标有稍小几号的两个字——夜霖,闷闷的声音从书下传来,不知是对谁在说:“不能见面倒有些遗憾了,但这下你有的忙了吧!”
……夜霖。
天渐渐暗了下来,意外地,行人竟出奇的多,对了,差点就忘记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坐在车内,虽然游子蓉是相当不舒服,却也不像夜霖那般。她时不时看看车外,西茅的早上的集市她已经见识过了,却没有想到夜市竟会比之热闹上一百倍,看来小玉那丫头也是闲不住的,指不准会不会把绯红也拖了出来,一如在乐砂的她一样。
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想,印象中她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
只是心中的疑惑在瞬间被街面上千奇百怪的事物夺去了注意力,顷刻消失在了心头。
说这街面的确是热闹非凡,几乎已经是到了万人空巷的程度了,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从家中走了出来。因为几个皇帝之前西茅曾发生过大规模刺杀事件,所以自此后,皇帝颁布命令实行宵禁制,若无特别,比如说七月祭,任何人不得在街上游荡,否则以扰乱治安罪处以惩治,夜霖虽也就此提过意见却被端木清一一驳回,他亦无可奈何。
所以说,这难得皇帝下令普天同庆,三日内可以不实行宵禁,百姓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的兴奋,造成这样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了。
夜霖似乎更是冷静一点,看着同车之内,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的妻子,心中却是有点哭笑不得。刚才见到她时,过于朴素的打扮让夜太君狠狠地将李嬷嬷责怪了一番,而游子蓉却是以不可抢皇室风头为由平息了太君的怒火。
其实说真的,他很喜欢她简单的打扮,一头墨发半挽半发,简简单单地簪了一支银制珍珠镂空发钗,加上几朵蓝色的琉璃小花,与发钗异曲同工的银制悬丝耳环,下挂一粒蓝砂,当真是清新非常。
因为老太君说素妆有失礼节,所以脸上稍稍上了点妆,雪白的香腮略点绯红,原本就已红润非常的唇仅勾了一下唇线,相较与平日里,更多了一丝风情。
曳地水红色轻纱罗裙荷边领口稍低于颈,袖口宽大,开成喇叭状,衬得她原本就纤细的小臂更是好看,腰际挂着一只木槿香囊,便是用那两株蓝色木槿花做成的,时不时有淡淡的香味袭来。
总之,今天他又见到了妻子的另外一面,真不知她还有多少个面未被发现。
就在他看向她的时候,街边杂耍艺人口中喷出的火将游子蓉原本在夜幕下不甚明显的面容照得清晰非常。
当视线接触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根刺扎进了他的心头一样,内疚再度泛上了心头。
别开眼去,心中只希望派出去的人能将吴斐南与游子蓉的关系调查得快一些才好。
捏了捏手,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而他百变的心绪却未被被外面景象吸引了的妻子察觉,一车之内,一人欢喜一人忧。
冰火两重天哪!
一白一玄,两人两骑,因为街上人流过于集中,无法策马驰骋,只得慢慢地前行着。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白衣男子看到身边车内衬映在那女子水漾般的双眸中瞬间开发的烟花,以及她眼中的光芒,唇边的笑,和几乎是近在咫尺她那被风撩起的发丝。
心,竟在那一刻,有些不像是自己的那样。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自己该不是被这难得的浮华迷住了眼了吧,竟生出那么一种不该有的情绪。
人群向燃放烟花的府衙前流去,街面已经宽敞了不少。
“驾——”一甩鞭,跨下良驹便撒开腿跑了起来,带动脸颊边的发丝与他那飞扬的衣袂,与新月共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