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内心是否也如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呢？
自然不是的，因为有谁能够在如此两人的夹击之下保持平静的。
头转向左边，一个男子，双手枕在脑后，略向后倾，眼神看向街边的店铺，只是他脸上略显坏意的笑怎么也没有逃出夜霖的眼，也许，他自己本身也没有打算掩饰。
唉－－
叹一口气后，再看向右边，另一个男子，噙一丝与自己相仿的笑对着路人微微点头，他的坏本质只怕也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吧。
唉－－
又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胜昌和陈玉明，早朝完毕后，他们两人就一左一右架住了他，打发走了各自的轿子不说，还到了离皇宫最近的李胜昌的家中换上了这一身的便装，三人一同不到了街市之上。
如果说，他对孩子样的端木清是第一个没有招架力的话，那么他们两个就是并列第二了。
他们相识却也不过三载不足。
当年，空降就担任了左相一职的他，不满的又岂止左司诚一人，朝野上下可谓是流言四起，而其中最为激烈的去掉左司诚就该当属李胜昌了。
还记得他们初次对话时，那时是下了第一次早朝以后，李胜昌就叫住了他，而陪在一旁的则是陈玉明，他们是同期出身的，关系早在未出仕前就已经是很好了。那一次，李胜昌可以说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刚上任的丞相放在眼里，直接的给他下了战贴，说话内容到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那时李胜昌对他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差，而陈玉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静立在一旁，态度与现在并无什么差异。
到后来深交时才知道，陈玉明是受李胜昌所托来替他壮胆的，只是到底是壮胆还是看好戏便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但以现在对他的认识，夜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总之，三个月之后，他的能力得到了朝野上下一致的认可，那三个月内，大到邻国来使，小到偷鸡摸得狗之事，样样都上报于他，他却将每件事都做得有条不紊，尤其是在朝堂上舌战三国来使，至今都被传为佳广为流传，但自此也就摊上了这么两个活宝，一个刀子嘴，而另一个则是刀子心。
到底哪一个更可怕，到现在他也未曾搞清楚。
只是现在可不是回味往事的时候吧，至少得解决掉身旁的两位。
因为夜霖他也总是便装出行，所以几乎是整个西茅城里的人都认识这个毫无架子，体贴百姓的夜相，但他们三个一同出现，冲击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其他的不说，至少，这对来往车辆的通行并不好。
于是，三个进了一家茶舍，两人几乎是同时坐在了他的对面，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即将要审判犯人一样。
“你们两上，这是做什么？”低头，轻啜一口清茶，上等的清茶本应是入口甘甜回味无穷的，只是在四道视线的注视下，饶是镇定如夜相，也不见得招架得住，只觉味如嚼蜡。
“做什么呢？”被他这么一问，陈玉明转头看向李胜昌，一脸的无害，那疑惑的神色竟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末了，还补上一句，“胜昌，你可知道？”
再好的性子也经不起这样的糊弄吧，依稀可以看到夜霖的额角有跳动的迹象，只是不愧为一国之相，他还是按下了心里几欲揍人的冲动。
果然，能够担任专管一国财物来源的户部侍郎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角色，说起来，端木清还一直想把他迁至尚书，奈何他竟十分满足现在的职位，一直以资历尚浅推动掉，连夜霖也是说不动分毫。
“我也不知道啊，今早有人无故比平日里迟了一刻钟，而且还带着吓死人的笑，玉明，你知道吗？”
两个人如此一喝一和的，还真是叫上板儿了。
不过，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本是为了早上的事情，只是早上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
如此想着，心头又一片暖意，唇角边便又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对了，就是这个笑，从实招来。”对面性子稍急的李胜昌一把握住机会，便一掌拍在桌面上，起身，大声地囔道，只是他忘记了他们并不是在别的地方，正是安安静静的茶舍，他如此一叫，几乎是把所有的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夜相，是夜相。”
“还有户部尚书。”
“礼部侍郎也在。”
“……”
一时间，人声四起，安静的茶舍几乎要变成了街市。
然而有人却只注意到了无关紧要的一点。
“什么叫作‘也’啊？”如此地，礼部侍郎对着同伴抱怨道，却也不过换得两人难忍而轻声溢出的轻笑。
这个茶舍共有上下两层，上层是雅间，可这满堂的话语自然是穿过了那楼梯，传了上去。
雅间之内，一男子以手支着额头，背对着门，似乎是在看窗外的景观一般，却是双眼微闭着的，面容在他手臂的遮挡之下并看不清，身后跪在地上的玄色衣服的人战战兢兢地报告毫无收获的结果，几颗汗珠从额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到下巴处，滴落在了地上。
气氛，冷若凝霜。
从楼下飘上来的嘈杂的话语声中，他辨出了两个字：夜相。
睁开双目，长长的眼睫下是一双冷意寒然的眼，其中略带有几缕不易察的苦涩，眼中神色几多变，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下面的街面上，无目的地来回扫描。
“没消息。”他的嗓音极好听，仅三个字，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威严，这让地上的人头又低下去了几分。
没有做任何解释，地上的人点了一下头，“是的，主子。”无可非议，主子绝对是个好主子，但虽然是长年相随，他好像他是永远都无法适应主子那种毫无温度的性子，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后，到底这世上，是否有人可以让主子他多一点点温存。
屋内男子的视线落在下远处的一个屋角上，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视线下方，有着他此进出行的目的，“你杀了她？”男子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好似不是在说关于生死的事情，看来他口中的那个“她”在他心中也是个无足轻重的。
“是。”
“她有反抗吗？”
“是，宁死不屈。”
男子转了一下身，掸落衣袖上沾染上的灰尘，“退下。”冷冷的两字结束了主仆之间的对话。
“是。”话音落，黑衣男子走出屋内，从走廊的一处窗口一跃而出，如此行为，却因为速度太过于快而使得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而楼下的风波也已在此时平息了下来，各自都饮着茶，回归了一片安静。
因为刚才那一事，李胜昌的嗓音自然是控制得稍稍低了一些，他却也不肯就此放过夜霖，一个劲地追问着。
夜霖无奈地转头向门外，避开了他的视线。
红尘之中，我能遇见你，便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却也是最大的不幸。
人群之中，虽仅一瞬，却不会错的。
刚才那个从门口走过的人，那人，不会错的。
……南弟。
起身欲走，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
回头，是李胜昌的笑，“想溜，没……”话未完，笑却僵在了脸上，眼前的男子并不是那个温和如玉的夜相。
那凛冽的目光，他从不识。
甩开他的手，夜霖几步跑出了茶舍冲入外面的人流之中。
那着急的神色不止被李胜昌和陈玉明收入眼中，还有便是雅间之上还未离开的坐于窗边的人。
风吹过窗口，吹动了他的衣领，略显浅色的几缕发亲吻着他的下巴，唇角边划开一丝轻微的弧度。
……夜霖？
……夜相？
……夜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