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摇摇欲坠,灭了。幽冷的月光为地面踱上了一层白霜,精雕细刻的紫檀木睡榻上侧卧着一个修长的身形,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衫,细致的银线于衣边绘出升腾的云色,腰间束着银色宽带,柔韧的衣料搭在他身上,露出绝美的身形。浅浅的月光镀在他脸上,露出绝美的容颜,纤长的羽睫向上翘起,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左臂撑着面颊,雪白的手臂曝露在空气里,似乎也散着盈盈的光芒。
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偌大的王府连一个酒瓶都没了,干净的很呢!不得不承认,宫中的人办事效率不同凡响。自榻上坐起,穿上月白色的靴子,立起,打开厚重的门,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庭院里,也不知站了多久。见到李冰然走出来,李凝珺的唇边挂上一抹轻笑,径直上前,问道:“皇兄可愿出去走走?”
烟斜雾横,冰轮隐在一片雾色中,在雾中行走的人,只能凭着感觉走,哪怕前方是陷阱,也只有走进去了才知道。
“你早知道了——她的存在!”走在前面的人陡然停步,回头看向李凝珺。薄雾横亘在眼前,为原本就不真实的容貌镀上更不真实的朦胧。即使目力有限,李凝珺也知道现下李冰然神情。
“是,”浅浅的笑容晕在李凝珺的唇角,不同于以往的暖人心肺,带着无以言喻的忧愁,怅然若失,恍若嬉笑的孩子丢了珍爱的玩具,“从在春暖阁见到她。小时候的她很爱笑,笑起来总有两个酒窝,连眼睛都在笑,明明连父亲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失去应有的疼爱。明明平时都只能在一个小院子里走动,失去所有的自由。明明被所有人无视,白眼。她依旧活泼,可爱,快乐,让人想护在身边怜惜。我发过誓,我会尽己所能护住她的快乐,可是,我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让她永远失去了笑的力气!”
李凝珺不停地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说出来——压抑了许久的懊悔。
李冰然毫无表情听着,浓密的眉微微皱起,他的眉很黑,很长,像弯弯的新月。他长得和皇后一模一样,拥有同样绝色的面孔,略微偏向阴柔,不同于李凝珺的英气。薄唇勾起,露出绝美的弧度,若不是在雾色中,李凝珺定会看到他面上的讥讽之色,修长的手指撩了撩被风吹起的长发,指节分明,可能是因为光的缘故,让他看起来毫无血色,连手指都像凝起了白霜。“我这麽多年活得倒像一个笑话,明明是将我视如亲子的人,却是我的杀母仇人,明明是宠我至深的父亲,却赐死了我的母亲,明明是我的妹妹,却要杀了我,明明是我最信任的人,却瞒了我十二年!”最后一句话,他是吼出来的。
“凝珺自知对皇兄不起,但,在那个皇城之内,只有宁妃才能保皇兄一世平安,军国天下,父皇可主,皇城之内确实是宁妃的天下,只有她的许可,皇兄方可平安。宁妃娘娘多年前丧子,早已将皇兄视若亲子。大皇兄常年在外带兵,皇兄以为真有这般凶险不成,只是因为在宁妃娘娘眼中皇兄才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皇兄断然不可与她闹翻,况且,她也是真宠皇兄,难道这些年皇兄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再者,皇后娘娘去世,凝珺虽觉蹊跷,却实是不知,望皇兄恕罪。”李凝珺抬起头,直视李冰然,眼神中有歉疚,不安,眼中流光转动。一字一言发自肺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