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滋水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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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原》通过朱先生修《滋水县志》,巧妙地把一些历史事件串缀起来,增强了小说的故事性和历史真实感,也给书中部分情节赋予了新的思想内容。所谓朱先生修《滋水县志》,就是牛兆濂先生修《蓝田县志》:民国时期的《续修蓝田县志》为牛兆濂先生总纂,因此在习惯上也把民国《续修蓝田县志》称为《牛志》或《民国志》。《牛志》是陈忠实先生创作小说《白鹿原》时主要参阅的历史素材之一。

    蓝田修志始于明代弘治年间,至民国时期共修志11次,成书9部,现存世的仅有7个版本,其中刊印成书的9个县志版本分别是:1、弘治中由任文献,荣华同纂的《蓝田县志》,这是蓝田修志史上的第一部县志,可惜已经早佚无存;2、隆庆五年(1571年),由李进思等整理李东所纂志稿而成的《蓝田县志》,这是目前可见的《蓝田县志》中最早的版本;3、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由沈国华编修的《蓝田县志》;4、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由郭显贤,周良翰同修的《蓝田县志》;5、雍正八年(1730年),由李元升等编纂的《蓝田县志》;6、嘉庆元年(1796年),由马学赐考订乾隆年间高显纂稿而成的《续修蓝田县志》;7、道光十九年(1837年),由胡元煐编纂的《重修蓝田县志》;8、光绪元年(1875年),由吕懋勋、袁廷俊等整理同治志搞而成的《续修蓝田县志》;9、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付梓刊印,由牛兆濂主纂的《续修蓝田县志》。

    上述志书中,现除蓝田县档案馆藏有清嘉庆志、光绪志、民国《牛志》三种原版本外,余皆藏于北京、上海、南京、西安等地图书馆,其中两个版本已佚散无踪。

    民国《续修蓝田县志》始于1930年,时县长范慕庭聘牛兆濂组织班子,请了数名修志人员;但因经费无着而未能开展。1931年底,王文伯任县长始拨经费,仍委牛兆濂为总纂,并成立了修志局,开始资料收集采编。其后因县长更迭,经费停拨,修志工作举步维艰。但牛兆濂与诸位同仁节衣缩食,恪尽职守;或陶醉于故纸堆中,或跋涉于山野之间。正如《白鹿原》中所说:这些编修人员多是牛兆濂门下的高才弟子,蓝田儒林名士,无不甘受清苦,以随朱先生修志为荣。他们竭日夜之力,于1935年完成志稿,时牛兆濂已卧病在床,将志稿交由兴平张元勋参订。1937年春志稿校订完毕,牛兆濂坚持卧床口授修改,是年复书稿订成,牛兆濂溘然而逝!志书终因资金缺乏,直到1940年才付梓刊行;牛兆濂至死未见成书,抱憾不已!《白鹿原》小说写朱先生临终前卖了书院一棵大柏树,印了10套志书,亲手将8套送给8位参与修志的先生手中。其实志书印出以后,除牛兆濂外,还有一位先生因积劳成疾,早在书稿付印前也已离世。小说这样改动虽不符实情,却极合人意,也使朱先生这个人物更加丰满完善,故事情节更加深沉动人。

    《白鹿原》中的《滋水县志》是五册二十九卷,而实际上的《牛志》是六册二十二卷,这是小说作者为避过真而有意为之,非笔误也。民国《续修蓝田县志》在以前各志的基础上,对照各历史时期的文献资料,结合实际考察重新进行补缺修核,对原志书中疏误不确之处尽皆考订加注或者存疑,其工作量之浩繁,态度之严谨溢于纸表。其续修之部分重点突出,特色明显,是诸志中内容丰富,涵盖面大,资料性强,且最为缜密周祥的一部志书。但由于该志书的总纂牛兆WWW.soudu.org濂和后期校订者张元勋都是当时的“关学巨子”,一代大儒,明显表现出“崇正学、斥异端”,“独尊儒术”的思想:故该志书中原载佛老僧道、“异术邪说”之类大部删去,专列《圣学渊源》一卷,不惜笔墨增纪“尊儒,表节”内容,用以“嘉惠后学”,故略显庞杂不足。但是必竟瑕不掩瑜,《牛志》仍是诸志中最受人们赞赏的县志之一。

    民国《继修蓝田县志》基本保持传统志wWw.书“秉笔直书”的一贯原则,但其修志观点明显寓于对事件、人物的记述之中。牛兆濂作为尊崇封建礼教的“正统”文人,仍未能摆脱历代志书褒“正”贬“邪”的基本模式,但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能够始终站在维护人民群众利益的立场上,对当政者的劣行无情揭露,直书不讳,表现了牛兆濂先生一贯的行为准则和道德观点。特别是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多次在蓝田的活动经过,直述其事,毫不加贬,则更为难能可贵。在《牛志》中凡涉及非“正统”或反政府的军队、起义军、土匪或其它武装,无不冠以“匪”、“寇”、“盗”、“贼”之词,诸如:“流寇犯蓝”,“豫贼马进忠”、“粤匪伪启王”、“土匪任裁缝”,“河南巨匪白狼”、“豫匪老洋人”以及“杆贼”、“教匪”、“回匪”、“拳匪”等等。然而与国民党反动政府斗争最坚决的中共红军却是只纪其事,从未使用“匪”类字眼:如在民国记事中的“徐向前等数万人出汤库等峪,中央派刘恩茂,萧之楚两师出七盘,绕白鹿原尾击”;“刘子丹部由临潼经横岭入留峪败散”;“红军程子华,徐海东据葛牌镇”;“徐海东率其部由西采峪经焦岱出山”;“夏,共党陈先瑞部窜至流峪灞龙庙等处”;“陕西独立旅许权中部驻县,红军徐海东部驻乡”等全部记载,从未出现“匪”字,这对于成稿于国民党蒋介石反共高潮时期的志书来说,不啻一件引人深思的事。《白鹿原》曾依据这个史实设计了下面一段对话:有一天,徐先生对“民国纪事”一栏提出疑问:“朱先生,‘共军徐海东部过滋水县东山’这一条里的‘军’字是不是笔误?”朱先生说:“不是。”徐先生说:“前边几条里都用的是‘匪’字,改不改?”朱先生说:“不改”。徐先生说:“同在‘民国纪事’卷里,前边用‘匪’字,后边用‘军’字,用字不统一会给后人造成漏洞。”朱先生说:“不统一就不统一吧!留下一点漏洞让后人指责也好喀……”徐先生大惑不解。这段对话中所说的前边几条用的是“匪”字,即本文上面所提到的一些带“匪”例条。对话明确提示:这同在“民国纪事”中的两种不同记法,并非笔误,而是朱先生有意对红军“笔下留情”。

    只要对牛兆濂先生稍加研究了解,便会对这种情况作出解释:具有强烈民族感,爱国心的牛兆濂,在他的晚年亲眼看到国民党当局热衷内战,消极抗日,到行逆施不得人心;而从中国共产党的身上看到了民族的希望,中国的未来。正如《白鹿原》借用朱先生回答黑娃提问时,“断然肯定:‘天下注定是朱毛的’。”同时仍以朱先生之口说:“这是他一生最后的一次卦”。可能就是这“最后一卦”,才使朱先生(牛兆濂)下决心没有在红军头上加个“匪”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