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天刚擦黑的晚上,原本一家人各有所事。
父亲如往常一样喝茶看电视,朱槿围着炉子烤湿湿的头发。母亲坐在煤炉前,煤炉上的水壶里冒着热气。
记不得怎么回事了,母亲的一句话惹怒了父亲,结果是父亲起身时将煤炉上烧开的热水碰倒了,热水一股脑烫到母亲的脚上,母亲昏死过去。
当朱槿再次敲开医生的家门时,家里已乱作一团。母亲的伤处被医生上了药,连输了液。
尽管如此,母亲的脚上还是起了可怕的水泡。
痛苦的一熬过去之后,朱槿决定去大姨家求助。
流了一路眼泪后,朱槿终于到达了大姨家。表哥载着大姨来了。经过学校时,朱槿停下自行车再三嘱咐:姨,你一定要劝劝我娘,也劝劝我爹。
朱槿气喘吁吁到教室门口时,同学们都在静静地复习功课,朱槿轻声喊“报告!”班主任却只当没听见,过了一会,走过来挖苦她道:“你啊!越来越心不在蔫!就你能是吧?不想学好了是吧?不想学好趁早回家种地去!——”
接下来的话,朱槿没听进去,所有的同学都在看她的热闹,她被班主任罚站,直挺挺站在教室门口,一节课过去了,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母亲能下地走路时,中考预选的日子到了,朱槿跟其他同学一样去了镇里的重点中学参加考试。她的目标是镇高中的重点班。
在那个中学里,她意外碰见了二姨家的华明表哥。华明表哥在自行车过道里看到了捧着书本的朱槿。
华明表哥已是这个学校高三的学生了,他对朱槿说:好好考,我在这里等你考进来。华明表哥勤奋聪明,一直是朱槿崇拜的偶象。但是,平日里,她与华明表哥往来甚少,因为华明表哥在家是父母的“小皇帝”,而朱槿只是个灰姑娘。
公布成绩的那天,朱槿很是郁闷,她以一分之差与重点高中擦肩而过!
那天,她一个人躲进厕所哭了很久,以她的成绩进入那个中学的普通班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进入普通班照样可以上大学,照样可以跟华明表哥在一个学校读书。
可是,三年的高中费用由谁来出呢?
填志愿时,她思量再三,决定不读高中了,选择了市里的师范,这样,会给家里节省一大笔开支。
又过了几天,她调整好情绪,和一帮同学一起跟着老师进城考试去了。
在车上,朱槿突然哭了——她不知道接下来命运又如何安排自己,自己又能创造什么样的命运。
考了几天,所有的学科都结束了。她发挥得不好,很多不该错的题目她都做错了。
她没有直接跟同学们回家,而是去了三叔家的店里帮着照料生意。
三叔家的综合商店就在万仙楼风景点,生意极好。当三叔一家人忙得喜出望外,当来来往往往的游客从她身边乘兴而过时,朱槿却心事重重,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那年,紫薇也在市里,由小姑介绍做了一个保姆,在棉纺织公司家属院里,专门看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朱槿呆不下去了,一路摸索到紫薇那里,跟紫薇要了车费,便回家了。
她知道,她完了。
一个很热的天气里,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哼哼着,看家狗摇着尾巴,同学五突然来喊她:“朱槿,快去学校吧!通知书下来了!”
朱槿蹬上自行车拼命朝学校飞去。
她从班主任手里接过市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不喜极而泣。
朱槿考上了。
在田里干活的父亲知道了,并没有多大的惊喜。学费太多了。家里一贫如洗。
三叔回来了,答应给朱槿支付两千,剩下的,父亲找亲戚凑了五百,朱槿跑去跟英语老师错了五百。
朱槿的师范生活就这样开始了。那一年,她十八岁。
她也进了城,成了城里人,住进了楼上的集体宿舍,认识了新的学生。
报名那天,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景优的校园。
新的班主任刘常开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秀气而整洁的大眼睛孩。
他让朱槿去挨个宿舍发毛巾。
朱槿一楼一楼地跑,跟来自各地的新生友好地打招呼,朱槿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每天晚上,睡在上,朱槿也可以俯览马路上的车来车往了,也可以看见气派的御座宾馆,看到高楼上霓虹闪烁了。
朱槿就这样暂时栖息在这个城市里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