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翱翔一身便装到达公主府时,只见大门紧闭,侍卫们懒懒散散的倚墙站着。见到有车辆停下,也没有上前循例查问。凤翱翔让碧波去通报,只说是要见府内管家。不一会儿,管家从门内迎了出来,一见凤驾微服,忙不动声地她迎进门去。
“府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启禀娘娘,公主殿下卧病不起,直到现在都没有出云霞阁。”
“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请御医来瞧瞧?”
“回娘娘的话,前日黎明时分是宇王爷将公主带回来时,殿下当时全身湿透昏迷不醒,醒来之后执意不肯让御医诊脉也不肯让任何人近身,小的们劝了多次也没用。”
“宇王爷现在可在府中?”
“在,王爷除了上朝,其它时间一步都没离开,一直在云霞阁中守着公主。”
“你们两个去请御医院的首座前来公主府,就说是本宫有请,快去。”吩咐完身后的两名宫,抬脚直接进了云霞阁,远远地听见龙天宇近乎哀求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几声轻微的咳嗽。
凤翱翔让随行的侍在门外等着,自己亲自上前去敲门。刚抬起手,门却自己打开了,才几日不见已变得形容枯槁的童心缕看到她时眼光闪了闪,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扶着门框对身后的龙天宇说“我只是偶感风寒没什么大碍,朝中和王府都有许多事情等着四哥处理,四哥请回吧。”
“你这副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有师在这看着我,四哥尽管放心。大婚之期就快到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流连于此,我与德贤又不好相处了。”
龙天宇苦笑了笑“你真的是担心这些吗?”
心缕扭过头去不理他。他只好将药碗交到凤翱翔手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劳皇嫂好好照顾她”。走过心缕身边时,掬起肩头散乱的发幽幽地说了句“你的头发太短了,王府中的眷要梳髻的。将发丝留长吧。”
松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伟岸的背影,释然豁达。
凤翱翔扶着心缕回到内室坐下,将手中物事放在梳妆台上,拿起檀木梳慢慢打理着如云般的发。鬓脚的发丝断了一截,紧贴着消瘦脸颊孤傲地垂着。凤翱翔执梳的手停了一下,什么也没问,继续梳拢短发,取过镜前的乌木簪为她插上。
“心儿,你是不是很苦?”
“能天天看见凤哥,我觉得很开心。”
“是因为留在朝中让你觉得辛苦吗?”
“皇上是不是不让我走?”捧起熠熠生辉的紫金冠,千般情绪涌上心头。潼州边境的并肩抗敌,朝堂之上的心生默契,兵部书房的怀疑猜测,还有前郑重重申的誓言:要为凤守住天下太平,要让凤做个高枕无忧的皇后。他的一切都只为师而做。
“三哥说,你要是实在不想参政,就继续做你的安心公主,你有功于皇室,日后又要嫁进皇室,无论如何绝不能叫别人给比下去。”
嫁进皇室!经过前,她还能嫁进皇室吗?嫁给谁?嫁给龙天宇吗?凄苦地笑过,心缕放下手中的紫金冠“谢谢皇上的厚爱,日后我当竭尽所能力保天下太平。”
“你真的愿意?”
“我从不骗凤哥的。”隔着屋屋珠帘,看见引领御医走进屋内的身影,盘龙金冠束住点漆般的黑发,月华长袍衬着忧郁难解的眉结,深遂明亮的眼眸倒映出师的粉面桃腮。急涌而上的腥甜直冲向喉间,梦境中的那截刀尖仿佛正在穿透她的胸膛。揪住衣襟的指节已然泛白,倔强地挥退掀帘而进的御医,旋身将凤翱翔的关怀挡在屏风之外。隐入屏风后面的那一刹那,嘴角溢出的点点红晕染了素白的裙摆。
凤翱翔执梳的手僵在半空,若有所思地瞥了帘外一眼,她隔着屏风劝心爱的师“你别闹,乖乖让秦御医替你诊脉。”
“这点风寒我自己可以应付。师,我只是有些累了。”
凤翱翔看了看珠帘外站着的几个人,也不便当着别人的面再追问下去。长叹口气,掀帘出去吩咐管家好生照料心缕,若是有什么不妥可直接进宫找秦御医。
叮嘱完一切,才不放心地离去。
经过园时,秦御医叫住了凤翱翔“为臣看娘娘脸不佳,颇有辛劳之,想为娘娘请脉。”
“不用了秦御医,本宫只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不碍事的。”
跟在身后的龙天擎眉心一动,说话的语气竟是有些发颤的“凤,你还是让秦御医看看吧,你要伺候皇兄又要照顾小皇子,万一身子有个什么问题也好早些调养。”
凤翱翔察觉到了称呼的变化,却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自她与龙天威大婚之后龙天擎就没有再叫她凤,今日突然听到旧称心里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凤翱翔想想小叔说的话也有道理,就在最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龙天擎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边,英武的剑眉紧锁着,薄薄的唇角也绷得很紧。
秦御医诊完脉后,只说她劳累过度,叮嘱她要多休息,又开了些宁神定气的药方交由随侍在旁的宫之后,就先行告退回了太医院。
“凤。”眼前倦容满布的娇颜,令他难以自持,想起前的抵死缠绵心中有股紧拥娇躯入怀的冲动。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酒后失态,做出了这等扰乱宫帏的大逆不道之事。
“我没事了,有劳六叔费心。”凤翱翔有些生气地打断了龙天擎的话。她直觉师的病与他有关,可是无凭无据又不好多问,而且师和四叔的婚事已定了,若再旁生枝节反而不好。只有强压着几分怒意,不想搭理他。
这神情看在龙天擎眼里,却以为她是为了前日之事生气,当下自觉理亏,想说什么却是什么都不敢说。从皇嫂身上收回眼光,躬身礼待“皇嫂没事就好,臣弟送皇嫂回宫歇息。”
凤翱翔没再理他,起身向着大门走去。龙天擎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一直将她送上马车。
芙蓉中,纤弱的身影静静地看着一前一后远去的两人,阳光照射下的眼角闪出绚目的晶莹。
心缕身体没有康复,暂时还没有回朝理事,每天只在府邸中待着连房门都很少出。趁着这段时间,她教会了绿乔和顺喜调制染料和百胭脂的方法。又托龙天宇向龙天擎要回了两人的卖身契,还赠了他们些银两,让他们在城中开了片小店。
这期间,凤翱翔来看过她好几次,一些员家的眷们也跟着陆续来看她,送来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就连媚嫣郡主也来过,别出心裁地给她带来几盆草,让她借以打发无聊时光。
媚嫣最后一次来时捎来了德贤的口信,说是大婚当日想请燕飞与曲清和为宾客们献艺,因为有了先前的摩擦怕心缕不肯答应,所以才请她代为转达。心缕笑了笑当场就答应了,爽快的态度令媚嫣稍稍有些吃惊,连声夸赞四王爷福气不浅,尽能娶得两位如此知书达礼的子为。
对于德贤的请求,心缕也如实告之了燕飞与曲清和,遭到他们两人的激烈反对。燕飞气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这算什么,我们是公主府的人,凭什么要为她的婚礼献艺。她这分明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是啊,心缕,皇上送还了你的金冠朝服,你的职衔高于德贤郡主,就算她受封为宇王成了一品内命,你可是皇后亲口认下的,还是小皇子的义母,你府中的人按理不该为她献艺的。”
“她是存在想为难我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无非是想在人前显现她已不输与我的地位,为自己挽回点面子而已,儿家的小心眼就顺了她的意吧。”心缕不疾不徐地安抚着两位好友,好像这事与己无关似的。
“你要顺她的意,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让我们去也行,我让清和给她弹一首追魂曲。”燕飞格爆烈不依不饶,坚决不肯为这个责骂过心缕的人献艺。还是曲清和头脑冷静了些,帮着心缕劝她“燕飞,你休要胡说。被你这么一闹,心缕和她的关系就更僵了,她好歹也是当朝太傅的千金,我们不能太过份了。”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我去给那个坏人跳舞啊,你们可别忘了,她当初是怎么骂心缕的。”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就算德贤郡主想要我们去,只怕有人也未必肯。”
“有人?谁呀,谁会不肯呀,心缕明明都已经答应人家了。”燕飞细眸中灵光一闪,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脸上瞬间变得笑逐颜开“慢着。对了,宇王爷,宇王爷一定不会答应的,他才不会让心缕吃亏呢。”
曲清和长指划出琴弦,嗤之以鼻地冷笑“好在你还没笨到底。”
“曲清和,你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准备一下,后天去献艺吧。”童心缕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什么!”燕飞再次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心缕,你就这么忍让那个人啊。”
曲清和斜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想和这个笨人再解释什么“心缕,你是不是另有什么目的。”依照心缕的脾气禀,日后过了门,就算龙天宇不护着她,那个德贤郡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若是没有所图她不会平白无故就忍让任何人。
“我要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一个袭我的人。”纤长的指间,一根金针闪着诡异的蓝光。
曲清和与燕飞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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