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她轻声道，“小冉给您送药了。”
“进来。”
朱门吱呀半开，一袭青衫的莫小冉侧身移进屋内。她反手一带，房门应声再度阖上。
房内，幽暗清寂。桌上虽置了一盏油灯，但忽明忽暗的灯火纵然使劲全力到底也不过明亮了身下那一方狭窄之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便是那入目的黑暗了。
“小冉。”黑暗中，有人温和地唤了声。
“是，小冉在。”莫小冉将盛着药碗的托盘放到桌上，“主子有何吩咐？”
屋内黑暗角落处，其实置着一张玄大，莫小冉口中的主子其实也正半靠于边。但莫小冉无法看清，她只是垂首面他而站，毕恭毕敬。
暗中，死一般的岑寂。
良久，那人才温和问道：“小冉可知，我的伤从何而来？”
莫小冉摇首，“小冉不知。”她也想知道，到底何人能重伤自己这神般无往不利的主子。
“华月辰。”对方很简单地回了三字。
忽明忽灭的烛火，啪得一声，伴着脆生低响，灭了。
屋内，只剩了蒙着黑纱般的暗谧。
莫小冉的神经，骤然紧绷。她僵硬站着，竟忘了重新点燃油灯。待她咬唇伸手掌灯之际，那人忽而发话，“我想，此刻于你，当是黑暗为好。”
莫小冉的脸，刷得白透。她默默站着，心脏处好似正置着一颗沉重无比的巨石，压得她呼吸停滞。“主子……”莫小冉俯首低低道。
“我记得以前小冉与我说过，凉国二皇子不过轻功了得罢了。”男子温软的声音越来越近，“可是，你的主子居然被一个‘不过轻功了得’的人重伤了。莫不是连日来我疏于习武，功力退步了？”最后一句问话，像极自言自语，却宛若华丽绽放的罂粟，危险异常。
此刻，他就站在莫小冉身前。幽淡青合着药自莫小冉鼻间缓缓晕开，化做锁链，缠得她无丝毫动弹余地。
莫小冉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主子为何会遇见华月辰？”
黑暗中，那人低低笑了笑，“早前，我应是与小冉提及过此事吧？”他顿了顿，好似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极其好心情地解释道，“今早齐国文熙帝绕山后小径进驻凉国，我原以为齐军将会与秦凉联军正面相冲，那时，不消说，两军定会两败俱伤。我早前也考量到，身为凉国二皇子的华月辰应是会采取一些行动，于是便在昨暗自跟踪了他。”
“然后呢？”莫小冉问得有些急切。
对方轻笑，诡异非常，“然后就在昨，我与他两败俱伤。只是——”他故意断了下来。黑暗中，他那双明亮的眼，竟愈渐妖冶开来。
“只是什么？”莫小冉舔舔干燥嘴唇，追问。
跟前之人细细一笑，“我素来觉着自己是不择手段之人，却未料有人竟比我更加疯狂。”他沉吟，慢慢回忆，“今日午时，秦凉联军的统帅被出其不意地杀害。仔细一想，难怪昨华月辰受重伤后便没了踪影，原竟是将自己藏在冰雪间等了足足一，只为能在最佳时机砍下联军统帅的头颅。如此不顾一切，还当真是恐怖之人呢！”他的话，仿佛带着由衷的赞赏。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莫小冉极慢极慢地问出了口，艰涩异常。
“一人独闯数万军阵，小冉觉得会如何？”他温柔地问道。
莫小冉猛然怔住，全身上下好似被刺骨冰水浇透。
“为何不再继续问下去了？”黑暗中，那人伸手，极其精确地抚上了莫小冉的脖颈，“现在起，只要小冉问，我便毫无保留地全数回答小冉。”他的冰冷手指在莫小冉同样冰冷的脖颈处缓缓逡巡，犹如蜿蜒毒蛇，在出其不意间狠狠咬过对方。
她的主子愿意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一切，那便是代表她莫小冉已无法再见明日朝阳升起了。原本窒息沉闷的心头，竟一下通畅了开来。
“主子，小冉只想知道，华月辰……是否还……活着？”
扣着她颈部动脉的手指，微微收紧。
“不过中了箭，应是无恙吧！”他据实以答。
莫小冉重重叹了口气，华月辰还活着，她那活蹦乱跳的少爷还活着。
足够了。
“不担心了？”他问。
莫小冉摇首，但笑无语。她知道，即便是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内，她的主子仍然可以看清她的一言一行，甚至，连她脸部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不曾逃开他的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