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惠卿叹道:“果然还是元泽说得叮此人虽是亲戚。却也不能与我等一条心!亏得先生之前还多次维护于他!”
王安石的脸顿时难看起来。阴沉着脸。紧抿着嘴唇。却没有说话。
吕惠卿又道:“对于此人。不知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处理?”王安石愕然。
吕惠卿奇道:“先生。此人三番五次为难我等。更是思谋阻挠新法。此辈之人。难道不该想想如何对付么?难道先生打算任由他这样下去?”
“这个不好吧。他怎么说也是老夫的……”
“是婿不错!”吕惠卿恨恨地说道。“然而在大义面前。就是父子。也没理可说。何况婿乎?今日先生放任他这般阻挠新法。他日他更会猖狂得势!看这次裁军之议。完全是针对我等新法而已来。这种做法。肯定会令我方变法之人愤怒了。如果不作处理。先生。只怕曾布他们会离心呀。会认为先生徇私不公道!”
“这……”王安石隐隐听出了吕惠卿的逼迫。不过对方说的亦是大理。现在他汇集的一帮子手下。才华是有才华。不过这些人地政治手法更多是打击政敌。换取权力——这也是无奈之举。反对他们的人太多。如果手中没有特权。根本难以成事。这也是王安石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道理。这帮人打击政敌成了习惯。也是他们主场为生的手段。现在沈欢触犯了他们地底线。如果任由不管。那可真会像吕惠卿所说的要对他离心离德了。不说别人。就他的大儿子。就会不同意放过沈欢!
然而沈欢怎么说都是他的婿。对于自己的儿。王安石还是有着感情地。一时间倒也为难了。
吕惠卿又道:“先生。既然他选择了司马君实与先生为难。我等自也不用客气了!此事涉及到先生大愿。万不能在此时心慈手软呀!先生。看棵军之议。就知道此人之才非比寻常了。司马君实有了他相助。他日必成我等患!”
一提到司马光。王安石就愤怒了。本烂友。如今都快成仇人了。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可他心头又有了疑惑:“吉甫。我等行新法之举。都是为了大宋天下。如今司马君实亦有智计。如果对大宋有利。我等怎么变成处处打压了?”
吕惠卿辩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先生只是一人。高风亮节。不与人争。那也无事。可是如今先生代表了一大批人。像晚辈、曾布等人。我等为了心中的愿望。走在了一起。如果先生败事。就代表了我等愿望的破败!我等愿望全是为了大宋地中兴。所行之举。皆无私心。此又何异于司马君实!再说司马君实之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节流罢了。怎能与我等开源之法相比!节流再这么成功。也只是让财政停滞不前。而我等之法一旦成功。大宋财政将绵延不尽。这才是盛世该有地盛事呀!说到底。还是先生之法高明于司马君实。在这一点上。岂能退让!”
王安石听到吕惠卿说他比司马光要厉害。心里自己也同意了。只能沉吟思考。
“先生。莫要再犹豫了!”吕惠卿又加了一把火。“现在形势。已经发展到由不得先生与司马君实做主了。就算先生与司马君实皆不愿为敌。但是。朝堂中那些人会放过我等吗?他们可没有先生等人的情操。这帮为了一己之私的家伙。可以置天下大利于不顾!我等万万不能与之妥协!”
王安石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那……吉甫。你打算怎么做?”
吕惠卿闻言知道王安石松了口。喜道:“先生放心。司马君实是忠直不错。可我等也不是奸猾之人呀!大家都是为了大宋天下。不过是所选择的道不同罢了。司马君实说天下就像房子。坏了可以修葺或者重建。他选择修葺。我等选择重建。不过是方法不同罢了。再说司马君实此人。观其两人为政。有道而无术。实在非处国之理想人物!”
“有道而无术……”王安石喃喃念了两句。他名义上是儒家。内里却是学法老之学。当年家召对时。问他处政以何为先。他就明白地说了“术之为先”。一个术字。体现了胸中所学。为政之理。择术为先。如今他所行新法。皆是这种手段。司马君实此人。学识是有的。然而恪守一个“道”字——这个道还更多是儒家的守旧之礼。手腕不灵。实在非执政的最佳人选!
“可是现在他有了沈子贤。所行之道。也颇为有术了!”王安石突然说道。“我等也不能说人家就无望了!”
吕惠卿笑了:“这个更难说了!先生难道忘了。这个沈子贤。不过弱冠之龄而已。比之元泽与先生的高徒郑侠都要小得多。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劳。纵使再有才华。见识方面还是差了许多。先生想想自己或者司马君实等人。哪一个不是从地方踏踏实实地走来。只于地方上锻炼过了。才能有更深的认识。先生之法。难道不是见识到了地方的弊端之后才想出来地吗?”
“你的意思是……”
吕惠卿道:“晚辈的意思是沈子贤于此亦不能例外!他现在能想出一两计策。靠地是聪明。终究不是生活出来的智慧!一旦把这些小聪明挥霍完就会走入歧途。到时他又附和司马君实。而以司马君实对他的信任。把其想出来地不经过生活检验地法子用在了治国之上。那就非天下之大幸呀!”
“唉!”王安石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让吕惠卿说服了。“吉甫的意思是想个办法。把他放到地方去。一来可以锻炼他。而来让司马君实不能太过阻挠我等之法?”
“正是。原来先生早就想好了!”
王安石叹道:“想好了又如何?他终究是老夫地婿呀!”
吕惠卿道:“慈母多败儿;不历风雨。哪见彩虹!先生只要想想这是为了他好。心里就好过了。再说以如今他的身份。就是到了下边。说不得也是一州知州。不会埋没了他。说不得会让他更有用武之地呢!先生也知道。此人经济之才。非比常人。用在地方上可比用在与我等作对上要好得多了!”
王安石又是沉默。良久之后道:“总不能认夫出面让他下放呀!”
吕惠卿喜道:“这个好办。先生就交给晚辈得了。晚辈现在是崇政殿说书。时不时能见上家。可以进谏一番。呵呵。我等在这里说得颇好。可是说不定家还不同意放他出去呢!先生也知道。家对他的宠信。也是颇深地!”
王安石点点头。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与之讨论新法之事。方田均税法与市易法皆颁行下去。不过实效就差了许多。盖因有着宰相韩琦的公开反叮下面不少人都在观望呢。
对此吕惠卿又加了一句:“先生。这个韩相公。也实在可恶了点。明着反对新法。这不是让先生与家都难看吗?最好能一并解决此人!”
王安石沉默不语。轻叹一声。转而沉思去了。
三日之后。向王安石作出保证的吕惠卿。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又见着了家赵顼地面。
这是一个百盛开地季节。在皇宫里头。各种奇异卉都跑来了凑热闹。姹紫嫣红。红肥绿瘦。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赵顼本来就在御院赏着景。赏着赏着。突然心头一动。想要听书了。就让人把吕惠卿传了过来。这些时日的接触。吕惠卿仗着他那张舌灿莲的嘴说得赵顼大是信服。对他也越来越重视了。
这日说到《汉书》。吕惠卿解释了一番之后。赵顼坐在椅子上。突然心血来潮。心中大动。问道:“吕说书。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吕惠卿心头微微一动。笑着回答:“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了。严格来说。法没有不变的。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的。像每年的正月初政。就会发布一系列政令。都不会与往常一模一样;有五年一变的。像考试制度之类的;也有三十年一变的。刑法世轻世重。就是这个道理。陛下想问的是否朝廷中争议地我朝该不该变法?”
赵顼笑了:“你果然是玲珑之人!那你说说。这个法变得可是应该?应该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呢?”
吕惠卿答道:“自是应该。臣最佩服的是沈龙图所说的一句话:一切从实际出发!观我大宋天下。百年承平。弊端横生。再任由下去。他日必成患。为避免这种情况。也像沈龙图写的那样。法不可不变”
赵顼又笑道:“你就这么推崇沈子夏《唯物论》?”
“凡是对地。臣都推崇!”
“那照你地意思。法是必须要变的了!那你说说。是王介甫地开源对呢。还是司马君实的节流对?”赵顼问出了感兴趣的话题。
吕惠卿心中大喜。强自镇定着说道:“陛下是想问《裁军议》是否该成为变法主旨?”
赵顼一愣。接着才恍然:“朕倒忘了。你与王介甫交好。这个肯定会与你说了!不错。看司马君实所写的奏章。令朕又是兴奋又是疑惑。如果按他的意思。只要把厢军裁掉。那么其他新法就是多余的了!”
吕惠卿沉吟一会组织语眩道:“陛下。裁军之议。严格来说。不过是节流罢了。司马君实……不。应该是说沈子贤。按他地意思。把厢军裁掉。就万事大吉了!其实。这是大谬!”
“大谬?”赵顼愕然。政事堂会议。连一干众臣。甚至是王安石。都无法驳倒裁军之议。没想到在这里。倒听到吕惠卿一句“大谬”这样严重的评语。有点怒然。也更有兴趣了。
“是大谬!”吕惠卿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想。节流节流。就是打了让财政停滞不前的注意。若是这样的话。一昧节流。又有什么用呢?请陛下又想想。厢军是裁得完地吗?今年裁掉了。明年天灾。按祖宗之制。又会有新的厢军。然而所谓的邮政驿站。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并不能再容得下厢军。那么。几年之后。厢军之难。又是一大难题矣!到时只节流不开源。财政一定。又该陛下为难的时候了!”
“这个朕倒没有想到过!”赵顼脸凝重起来。
吕惠卿又道:“陛下。现在介甫先生行开源之举。为财政增收入。正是为陛下解忧之举。一旦功成。才是千古功绩!现在他们以裁军之议来周围主张。一旦朝臣大肆攻击新法。罢了新法。几年之后。朝廷不复生机。那才是大灾难呀!所以臣认为。如果他们是故意为之。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赵顼变了脸。神情复杂。最后才道:“司马君实他们当不至于如此险恶!”
吕惠卿幽幽地道:“陛下。人心难侧呀!现在是大有为之时。一旦给有心之人阻挠。坏了陛下的千秋大业。这个责任。谁负得起呢!”
一听到自己地千秋大计要坏。赵顼顿时急了:“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说不准《裁军议》的通过?”
吕惠卿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毕竟陛下已经与大臣议过。而且又交予了司马君实去办理。若是收回成名。朝令夕改。那也太损陛下的威信了!既然已经通过。那就实施吧。反正此策确实对大宋有利无害。只是怕让朝中那些大臣看到了此计地好处。炕到坏处。从此以为旗帜。以为有了理由反对新法。那才坏事而已!只要陛下时刻警惕。那也不成问题。不过……”
吕惠卿停顿不语。令赵顼大感不耐烦。道:“不过什么?”
吕惠卿看了看赵顼。装着犹豫地道:“臣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是!”吕惠卿低下眉头。“自去年新政。介甫先生行新法以来。反对之声。从不断绝。至今更是愈演愈烈。连宰相韩大人也加入了反对地大朝。观其最近行事。隐隐有联合司马参政一道抵制新法的意思。臣恐怕……”
“恐怕什么?快说!”赵顼怒了。
吕惠卿叹道:“就怕介甫会忍受不了这口气。一怒而去!”
“啊?”赵顼也慌了。这个时候。王安石万万不能去呀。特表示吕惠卿向他解释完新法罢免之后的惨状。心里更是把王安石当作了愿望的实现者。“吕说书。你说。今后朕该如何主张?”
吕惠卿又叹道:“臣也知道陛下为难。本阑想说些不顺心之事。然而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你!”
“若论反对新法之人。其实韩相公并不可虑。他毕竟年纪大了。他自己都清楚。留在朝中的时日不多。而新法又是一个旷日持久之事。他管不了多久。唯一可虑的就是司马参政。如果他把一生的精力都在了抵制新法上。那就是天下的不幸了。他与介甫先生一样的年纪。有地是时间去耗着!”
“司马君实……”赵顼一下子失声了。“司马君实此人。道德无双。朝野皆赞。又谨慎谦虚。连朕都忍不住要赞他用他。就算他非议新法。也多有根据。朕也不好弃之不用呀!”
吕惠卿又温贺道:“陛下莫急。其实臣忧虑司马参政。并不是他一个人。陛下也知道。司马参政此人一向传统。恪守礼道。就是反对新法。也不会使出什么为难手段。至多也就是上上奏章言言事而已。并不能真地阻挠了新法。有道无术。正是他的写照。可一旦他有了术。朝臣以之为旗帜。那就是新法的大难了!”
“他的术何在?”赵顼不由问道。
“他地学生。沈子贤!”吕惠卿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赵顼失声不已。“怎么会是他?”
吕惠卿说道:“就是他!此人才华如何。陛下难道会不清楚吗?其经济之手段。可谓一代鬼才。而他又是司马参政地学生。若他一旦加入了反对介甫先生之列。以其手段。凭借司马参政地威望。新法肯定要受阻。如果他手段够烈。弄不好新法还要夭折呢!”
“怎么可能!”赵顼笑了。“有朕在。自会保介甫先生无虑!再说子贤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所做之事。也行得正。非小人也!”
吕惠卿一脸忧虑地道:“陛下。您这态度。才是臣所忧地呀。他才几岁。陛下就对他如此信任了?若他有什么心思。难道不会利用陛下地信任来行事吗?”
“诛心之言!”赵顼怒了。“你这是诛心之言!总之朕对子贤是万分信任的!”
吕惠卿又是惶恐。又是强硬地道:“陛下要责罚臣。有些话。臣也是要说的!沈子贤如何。不能臆测。但是为了新法。陛下总要防范呀!此人不过弱冠。已是龙图阁学士。他日前途。更是不知如何!其才就算陛下要用。那么也要考虑他所行是否正确!一个二十岁之人。就不会犯错了?陛下对他如此宠信。将来也许会害了他。而不是对他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古往今来。要成实干名臣。有几个是闭门造车地。有几个不是从地方一路走来地?介甫先生能有今日之能。也是多年在地方锻炼所致;就是司马君实。也是从地方上来的;而今日沈子贤。自进士高中之后。一直留在朝中。多年不变。现在能靠着些聪明应付得过去。那么将来呢?没有经过地方锻炼的他。还能对朝政应付自如吗?陛下三思啊!”
“你是说让朕把他放到地方去?”
“是。陛下!说句诛心之眩以他之才。到了地方。自有手段。到时锻炼好本来。回到朝中。一样可以为陛下尽忠;然而此刻正是变法大计进入之际。万万不能让他用其才成就司马君实来反对新法。当然。如果陛下愿意看到新法受阻或者夭折。臣也无话可说了!”
“你……”赵顼怒指吕惠卿。吕惠卿却是一副忠臣不怕责骂的模样。稍稍抬头。与之对视。差点让人以为又一个“强项令”出现了。
“他怎么说也是介甫先生的婿!”赵顼为沈欢找了一个借
吕惠卿不无所指地道:“这个臣知道。但是陛下想过没有。一个婿。能这样对付岳父。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陛下也许不知。这个沈子贤。多次与人责难介甫先生的人品。说得甚是不堪!”
“你不用说了!”赵顼脸甚是难看。对沈欢的信心。不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因为他想起了一开始与沈欢认识的场面。当时沈欢在王府面前对王安石出言不逊。他听不过去。呵斥了一声。这才结识的。又联想到他要大用王安石地时候。也是这个沈欢在一旁泼凉水。一下子心儿也凉了。吕惠卿的话。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臣放肆了!”吕惠卿赶紧低下头说道。他知道多说无益。不过心里也甚是满意了。能让家对沈欢生出不满之心。已是胜利。本来也不打算一棒把对方打倒。如果王安石在这里。肯定要吃惊于对方的语言艺术。吕惠卿对沈欢的指责。已经不是想要把对方下放锻炼那般简单了。从品行上攻击人身。简直是要置对方于死地呀!要毁了对方。这肯定是王安石无法容忍的吕惠卿这一番黑白颠倒。确实对沈欢的将来大有影响。而此时。这个主角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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